《相思》七里

14、第 14 章

　　王谢跳下马车，门口走出来一个土布衣裳仆人打扮的妇人，身侧跟着一个半大小子，脚快，蹭蹭蹿到王谢面前，仰头问他：“你是什么人？我们夫人不见外客！”
　　“果儿快别说话！”
　　妇人赶上前两步，抬头看见王谢，伸手拉扯着果儿衣裳往后拖。

　　“王……二爷。”
　　倒是旧仆，认得脸面，张口却断续，不知该不该给这个脸。

　　王二摆手笑笑，转身张开胳膊把车里头的公子爷接下来，公子爷不赏脸，裹着被子坐定车帘跟前，抬眼看着大门。
　　黑瓦木门，门面都旧，看不出一丝光鲜气。

　　王谢探身上车伸长胳膊把朱衣里连人带被子抱住，甩手扛上肩，大步往进走。跨过磨出一道弯的石头槛，正屋里头缓步走出来一个人，手里持着一串佛珠，行动间端庄静气。

　　一身素色衣裳，乌黑的头发，没一分多余花饰，迎出门也不赶急到人前来，站定了，远望着做个浅浅的笑样。

　　王谢只管扛着人往里走，经过门边，随口招呼了一句：“大嫂。”
　　朱衣里倒挂他脊背上，错身时候自下往上斜斜看她，细白的鹅蛋脸，眉眼端方，神情妥帖，不急不恼的任谁看着都觉得舒心。

　　到底是戚三心心念念惦记的女人，凌知常的夫人。

　　王谢进屋不及落座，把朱衣里摆椅子上，抬头就问：“大哥过来没有？”
　　凌夫人跟着进来，听见他这一问，脸上到底见了些些波澜，疑道：“不曾，怎么？”

　　王谢并不多说一句，转身就跑出门，略认了认路，掉头向着后面山上一溜烟不见了人。剩下那妇人惊魂不定的牵着果儿进来，果儿倒是雀跃，只想追着他跑。

　　凌夫人怔了一怔，醒起屋里还摆着个人，转头来看。只看见头发散着，身上衣裳也倦倦的歪着，合身裹了一条被子，被子底下两只脚还光着。
　　这么一幅形貌，倒叫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朱衣里低头看看脚，抬头望着凌夫人，笑道：“有鞋吗？”

　　凌夫人大方，不单只给了一双鞋，还找出来一套凌知常早年的衣裳，让他多穿一层别冻着。
　　朱衣里不紧不慢的穿戴齐全，抬手为礼：“凌夫人请。”

　　凌夫人点点头，脸上没有半分急躁，脚底下倒快了一步，挽着裙跨过门槛就走。
　　她猜着王谢的去处，也猜着凌知常的去处，心里怕是早就急了。
　　难为她还能等这一阵。

　　朱衣里笼着袖，仍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出门绕过小院，沿着一条山间土径曲曲折折上去，转到后山一片平坦坡地。

　　坡下有坟，坟前有人。

　　凌知常几日不见像是换过一个人，颈子里散乱裹着几条布，一袭带血的官服皱巴巴挂身上，蓬头垢面，手里拄着一柄锄头站在坟前来回走，一只靴子走掉了，另一只也破了底露出脚趾来。

　　王谢在墓碑跟前，一手抱着碑站着，高声向他喊：“师兄！你不用听别人的，没有老三的事！你认着是我就行了！”
　　凌知常提着锄头兜了个圈，回来王谢跟前，挥起来往他身上还有墓碑上混敲。
　　“没他的事？你让我刨开看看他，我问问他！我刨开！”
　　他喊得嘶哑尖利，狠狠瞪着一双眼，一边乱挥乱走，当真发了癫症一样。

　　坟头已经让他刨平大半，再有几锄就能挖到棺木。

　　“师兄，没有老三的事。”

　　王谢捉住他手里锄头，凌知常拿出全副力气往回拽，憋得一张脸通红。
　　拽了三五回怎么也拽不动，他索性丢开，往后跳了一步，从腰间抽出来两把刀，左手一把细弯刀，右手是他往日用的厚背刀。

　　两把刀对撞一下，左下右上刀光闪闪照着王谢身上撩过去。

　　朱衣里跟着凌夫人转过山道，抬眼正看见王谢不躲不闪的站着，刀光一及颈，一及腹。

　　凌夫人陡然一惊，软软的要跌，朱衣里抢上去接住。
　　顺手在她背上拍了一把，顺了气，到底叫出一声：“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