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长夜（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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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子和自己和姐姐大人结拜……啊不，成为姐妹的校校内传说充满了毫无日本传统特色的下克上的色彩。
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三好学生气息的蓉子不放过任何脑海里觉得陌生的知识，在脑海里把那个突然蹦出来的中文单词的发音过了一遍。
瞥了一眼她眼睛略微发直的样子就知道她正在进行丰富的脑力运动的姐姐大人，轻声嘲笑道：
“蓉子可真是认真啊。”
蓉子这才察觉到自己保持着给姐姐大人递茶的姿势已经很久了。
脸颊微红，蓉子立刻松开握住杯垫的手指，挺直背板。
从视野之外传来同为蔷薇花蕾的圣的窃笑。
这也是她经常被指出的坏习惯，一旦开始思考，就没法再观察到周围了。
和那种靠着已经连续无数次的经验表现出来的熟练和周到不同，在接受新知识的时候，蓉子喜欢投入百分之百的专注，这样才能避免以后浪费时间再去重复学习本应在这个时候全部掌握的东西。
不都是拜您所赐嘛。
总算默默顺清了这两个字的读音，接着蓉子内心就像被滑拉过的火柴头燃起一把小小的怒火。
姐姐大人的同班好友（非山百合会成员）是个Z国通留学生，虽然讲不了流利的汉语，但掰扯几个不知从哪儿看来的成语绰绰有余，再借由姐姐大人之口，搞得整个山百合会很快兴起了四字熟语的风潮。
也不知道其他学生看到平日仰慕的蔷薇大人们一口一个什么“牛嚼牡丹”这样的说话方式会作何感想啊。
“非常抱歉……”
不满归不满，蓉子老老实实为自己打断了会议认了错。
姐姐大人和另外两位蔷薇大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替其他两位蔷薇大人接受了道歉。
教育自己的妹妹，是只属于姐姐的工作。
就算三位蔷薇平等平坐，但和蓉子没有任何多余关系的黄蔷薇和白蔷薇大人都没有越过姐姐大人，出声教训蓉子的资格。
然而看到姐姐大人朝自己微笑的表情，蓉子十分明白山百合会的会议结束之后会有什么等待着她，刚燃起萤火般微小的叛逆似的怒气也被当头泼了盆冷水。
姐姐有教导自己妹妹的义务，同时也要承担妹妹犯下的大大小小的错误，为此负责。
黄蔷薇和白蔷薇都是姐姐大人同学年的挚友，自然不会当着她们这些妹妹们的面为难姐姐大人。但蓉子已经能想象到姐姐大人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朝其他两位蔷薇大人替她道歉，为不是姐姐大人自己的疏忽道歉的样子了。
明明平时光是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蓉子就很难受了。
即将毕业的前任蔷薇大人们，也就是在场的三位姐姐大人们的姐姐，按照惯例提前交出了蔷薇的位置，而现在的蔷薇大人们也通过竞选正式将山百合会的工作全部从前任蔷薇大人那儿交接过来。
等由夏入秋，大部分新入学的学妹，也就是蓉子这届，大部分都与高年级的学姐结为姐妹，整个学院才有种尘埃落定的安稳的氛围。
只有稳定的长时间在同一个地方学习生活，各种问题才一个个逐渐暴露出来。
三位蔷薇大人重新看向白色蕾丝桌布上整整齐齐摞起的一叠提议申请，不约而同叹气。
“我看看……社团经费不够，放映室器材损坏……那个只会搞事的新闻部这都第几次被投诉了？”
鸟居江利子的姐姐——现任黄蔷薇大人，千佳子语气有些责难。
“还有，这都快到学期末了，事到如今才提出来要搞课外补习又是怎么回事？！”
姐姐大人有些疑惑的睁大眼睛：“什么课外补习？”
“英语和法语课。”
千佳子说的很委婉。
“这是外部入学的学生提的吧。”
她没说出来的是，就算在莉莉安这种地方，依旧会用金银铜的颜色区分什么时候入学的学生。
从幼儿园就进入莉莉安这一体制的学生一直直升到莉莉安大学，就是金色，也是学生里最保守、最厌恶改变的群体。
黄蔷薇的千佳子正是致力在进入莉莉安大学时获得金色称号的学生一员。
“啊，毕竟我们学校还一直沿用老旧的教学方式，就是让说日语的外国人来教外语嘛。”
同为幼儿园起就呆在莉莉安的白蔷薇，直美吐槽道，好像对此也颇有微词。
“课后补习会的点子不是挺好的吗，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铁○会啊。”
直美的话直接扎到千佳子的膝盖。
她从高一开始就对被铁○会拒之门外一事耿耿于怀。
也不知道这位铁了心要成为未来的莉莉安金色女大学生的黄蔷薇对这个以考东大京大的群体有什么特殊的执着。
“我说你们啊……就算让我们自己的老师加班替我们补课，给老师的加班费打算怎么办啊？”
“照这上面说的，不就是因为学校的老师没法满足，才要补课的嘛，再找同样的老师也没法解决问题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法，便暂且不予通过了。
“接下来是部活的预算问题。”
“剑道部和弓箭部啊，不愧是体育系，开销和文科系的完全在两个层面呢。”
“去年剑道部拿了全国第二，今年入部的学生也变多了，前几年订的防具一人一套也不够用吧，就算是最便宜的也要三万呢。”
姐姐大人摊开剑道部的账目，往前翻了几页找到最后一次购入防具的日期。
“不是挺好的吗，既然这两个部都为我们莉莉安在校外争来荣誉，提升预算也是理所当然的，到现在还采用预算平分制才奇怪呢。”
从蓉子的角度只能瞧见姐姐大人在账目上填写的部长名字的下方压出一道浅浅的指甲印。
好像，如果蓉子没记错的话，剑道部的部长是体育特招生。
但不管是有社团突然多拿了块蛋糕，还是自己的蛋糕被动了，其他的社团都会相继抵抗的。
白蔷薇大人说。
“那就像剑道部和弓箭部一样，先在校外作出成绩再说吧。”
姐姐大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掷地有声，不容反驳。
然而在场的蔷薇和花蕾们都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别在校园内斗了，都滚去和外校的敌人打去。
起因或许是因为文学部一位部员的文章被金色学生剽窃，拿去投稿得了奖。
也或许是因为蓉子上个月被同级的学生说了句“凭什么外校中途进来的你能成为红蔷薇大人的妹妹”。
姐姐大人虽然嘴上没说出来，但已经对这群千金大小姐们屡教不改，而且只敢在水面下进行的校内霸凌烦透了。
确认两位蔷薇不再反对，姐姐大人在申请书上啪叽按下山百合会的印章。
接着转过头对蓉子说：“记得在公告上加一句，这项决定是我批准的。”
“好的。”
这样应该不会有哪个傻姑娘跑去找那两个部的麻烦了。
蓉子暗暗羡慕姐姐大人的公信力。
※
社团预算重新分配的公告一贴出，不出所料掀起一阵风波。
然而当大家发现在有红蔷薇大人的名字坐镇，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现状之后，她们不得不和之前互相嫌弃的人握手言和，联手绞尽脑汁将之前用在对方身上的手段拿去坑其他学校。
就连神经大条到会把洗面奶当牙膏的千佳子，也被走廊上路过的一年级生背后熊熊燃起恶鬼般的气焰惊呆了。
蓉子去教师办公室路过姐姐大人所在的桃组。
和白蔷薇大人一起靠着窗檐，俯视操场上一边俯卧撑一边唱歌的合唱队成员，姐姐大人一脸感慨：“钱的力量可真是可怕。”
直美叹气说：“别说风凉话了啊你……”
等冬季各种大赛结束奖金汇入了社团预算的账户，尝到甜头的少女们发现之前在校内抢的那点内部资源其实一点都不划算。
学校的学费、日常开销都用账单的形式直接寄往学生们的家长手中。
这群千金小姐们从不知道身上穿着的校服一套就要二十万，却愿意为了十万的大赛奖金争破头。
想来提前挖墙脚的大学派代表来莉莉安，平日谈吐优雅骂人都藏得像在夸人的千金大小姐自然轻而易举从那群自视名门大学看门犬的苛刻到家的代表们那儿博得了好感。
山百合会按功封赏的做法很快被隔壁花寺学院的学生会长柏木优抄了过去，历史上一家弄死另一家全部血脉的源平两氏在二十一世纪的一所东京男校握手言和，手拉手制霸了男校范围内文科体育科的几乎全部比赛。
随后这位头顶“光之君”别号的全能会长转头就向莉莉安的红蔷薇大人抛出橄榄枝。
至于这一切的一切的开始，多给剑道部和弓道部的预算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第一个月新闻部的预算只堪堪够付部活房间的电费。
印不出来报纸面临废部危机，无所不敢写的新闻部部长一想到开报社的家里排在自己前面的两个继承人，立马认怂跑来山百合会，表示愿意交出一切话语权。
也就是造谣生事的权利。
蔷薇大人们都夸新闻部部长有写好故事的能力，不然之前那些无凭无据的她爱我我爱她她爱她的狗血报纸也不会在校内卖到三个学生就有一人买的销量。
没想到新闻部能这么快就妥协的姐姐大人忍不住问她：“你们之前卖报纸的利润都花哪儿去了？”
不至于一个月也撑不过吧。
“红蔷薇大人，众所周知，单反是个烧钱的玩意儿。”
单反竟然有那么贵？
不对，卖校内报竟然能买得起单反？
两头都没什么了解的蔷薇大人们满头问号，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姐姐大人愉快的接受了新闻部的求和，似乎早有预料地拿出一打东西。
温情的蔷薇姐妹组同框照。
合唱团成员身着运动服一副累到快把灵魂吐出来的的练习照和上周刚寄来的奖状。
一张隔壁花寺学院光之君的学生照。
发现内容对象只是在一如既往校内如花朵般娇嫩的少女们再加上一个骚扰自家学园蔷薇大人的那个男性生物，部长觉得自己又找回了之前用雪亮的双眼去发现细枝末节，并编写成报道的快感。
特别是当她发现校内的同学们不仅爱看歌颂女性之间神圣无暇的友谊的文章，也爱看男性之间相爱相杀的禁断之情。
至于在校内校外卷起腥风血雨的姐姐大人，却像完全没注意到周遭的变化似的，一如既往的……或者该说我行我素呢。
仿佛风暴眼的中心，毫无动静。
就像力与反作用力总是同时存在一样，推动变革的人，自身又怎么能一贯始终呢？
姐姐大人带来的安定感，让身为妹妹的蓉子又尊敬又害怕。
蓉子很想问为什么那天会议结束后没训斥她呢，但她又担心自己一出声，姐姐大人手下令人眼花缭乱的针织毛线就会乱成一团，最终只能做葛朗台的玩具。
啊，葛朗台是莉莉安所有学生共同抚养的野猫的名字。
沉稳中带着艳丽的深红色，和桌面花瓶里的红蔷薇有着同样的颜色。
就算对手工再生疏的人也能认出姐姐大人正在编织的是什么东西。
围巾。
差不多只有正常围巾三分之二的长度，一边开了个对于纽扣来说过大的口，并且用密实的线条封边。
“把这头从这条缝里穿过去，就系好了，很方便吧。”
姐姐大人向凑过来目不转睛的蓉子解释道。
蓉子察觉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日暮西斜，只有她们二人的蔷薇馆，姐姐大人没有责怪她的分心，带着自满的语气如数家珍般报着它的优点。
“太长的围巾围起来总让人闷得冒汗，这种戴起来正好，看上去像领结，也不用考虑怎么戴看上去更体面，再适合接下来的秋天不过啦。”
但夸赞的话语越多，只徒增蓉子内心的郁结：“那……您打算把它送给谁呢？”
姐姐大人愣住，一脸惊诧看向她，辨别着蓉子是在撒娇还是真的心存疑问。
“当然是给你啊。”
“诶？”
“啊……难道，你讨厌这个颜色吗？”姐姐大人露出“失策了”的显而易见失望的神情。
“不！我很喜欢！”
一般来说，正常人不都会在礼物送出去之前藏得好好的吗，哪像姐姐大人，在被送礼物的人本人面前明目张胆的制作啊。
还是姐姐大人就想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才故意这么做呢。
但听说这是姐姐为她手织的围巾，蓉子堆积成山的郁结立刻升华成令人浑身轻飘飘的满足，尽管这份心情依旧被巨大得笼罩住她全身心的恐惧的阴云之下。
“蓉子你啊，直到深冬才愿意戴围巾保暖，宁愿拖着也不围上两圈，所以我想你是不是很讨厌脖子上有东西堆积的感觉。”
“是的。”蓉子又惊又喜，“您注意到了啊。”
“那不是当然的吗，我是你的姐姐大人嘛。”
“但是呢，蓉子。”
纤细的手指三两下打出死结，用剪刀切去多余的线头，姐姐大人将刚织好的围巾轻轻扯蓬松，仔细地围到蓉子的脖子上，拨出蓉子被围进去的短发。
“人是只注视自己的生物，所以如果不用语言说出来，对方也无法理解你内心的想法。”
“可是姐姐大人……”
姐姐大人的话，总是能看穿她的想法。
“你的喜悦，是因为你看到了我，还是因为我看到了你呢。”
姐姐大人声音平稳温和。
“而且……我也不会一直都是你的姐姐的啊。”
蓉子回到家照常写完作业，泡了半小时的澡，一边擦头发一边拉开抽屉。
伸手取出最里侧的银色的盒子，本来是蓉子妈妈拿来装珍珠项链的铺满蓝色绒的项链盒，被蓉子央求着要来了。
起初妈妈还以为蓉子想要那串项链，搞了半天目的是盒子。有了先前的铺垫，很爽快的就给她了。
她从手腕上解开玫瑰念珠，除了身上，那串念珠所属的地方也只有那个软乎乎的盒子。
珠子上哪怕多了一个划痕，蓉子都心疼的要死。
“这是姐姐大人借我的东西。”
蓉子噗通一下仰倒在床上，仰视着灯光下珠子泛起莹白的光芒。
“总有一天，要还回去的吧，总有一天……”
作者有话说第1章 长夜（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