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重》影墨苏笙

9、第九章：再躲我就放手

　　河在村的东边，离周家大概走五分钟的脚程。

　　河的上头有一个水闸。

　　周吉他们摸虾的地点是水闸离得比较远的地方，因为这里的水浅只到他们的膝盖处。

　　而且这个河段的水也没上游的急，最适合他们这些半大的小孩玩耍。

　　要是去了离水闸近的地方，回家可是要挨揍的。

　　毕竟小孩子私自下水是很危险的事情，家长们都三申五令不准到危险的地方。

　　周吉和周乐一到河边，胡乱地卷了一下裤腿，拿着虾笼子和诱饵就跳进河中，被河水冰得直跳脚。

　　“哇呜哇……真是他娘的太冰了。”周乐被冰得一下抬左脚一下抬右脚，嘴上乱叫着。

　　两个大小子在河床里蹦跳着，水花四溅，不一会儿衣服也湿了大半。

　　纪莳就谨慎多了，她找到一个离周吉周乐远点的地方，以免被他们蹦起的水花弄湿了衣服，坐在河边的石块上，慢条斯理地把裤腿卷到大腿上面，为了方便下河，他们在出发时都换了轻薄的裤子。

　　将裤腿别实了，纪莳慢慢地把一只脚放进冰凉的河水里试探，直到感觉到下河这只脚适应了水温，她又慢慢地把另一只脚放入河水里。

　　等她适应了水温站在河里的时候，那头的周吉和周乐已经把两只虾笼都放好了，正在河床中央踩着水玩。

　　纪莳力气小，拿不起虾笼，在出发前周吉给她一个小簸箕，让她用小簸箕在草丛里捞虾。

　　早春，乍暖还寒，河虾都躲在草丛里头。

　　纪莳腰间别着一只竹编的小笼子，是专门装捞到的虾子的。

　　纪莳拿着簸箕往草丛里一捞，一拿起来，几只河虾在簸箕里活蹦乱跳，可好玩啦。

　　这些河虾也不算是野生的，在属于山沟沟河道这一段，下游同样砌一个闸，闸口出水处埋下一张网，每年村长都会私掏腰包往河里放一批虾苗和鱼苗，而村民们平时也很自觉，下河摸鱼捉虾都专挑大的捉，小的虾子和鱼他们都会重新放回河中，大人们说这叫保护生态。

　　“莳萝，你这样是捉不了多少虾的，下手动静这么大，虾都被你吓跑了。”周吉说完拿过纪莳手中的簸箕，给她做示范。

　　“你看着，你这样慢慢地从草外边下簸箕，缓缓地从草丛底下起簸箕，趁虾子们不注意把簸箕一提，你看这不是捉到了么。”周吉提起的簸箕里头蹦着十几只河虾。

　　“嗯，我知道了。”纪莳接过簸箕，把里头的河虾捡起来丢进她腰间的篓子里。

　　周吉站在纪莳身后看她捞了两次，见她已经掌握要领，就不再管她了，跑到一边去和周乐比谁的石子飘得远。

　　纪莳一个人在河边用簸箕捞虾，没两下就觉得没意思，于是她拿着簸箕走到河床中央，水深一些的地方，把簸箕放下开始掏起沙子玩。

　　周乐过来捡石子，看到了，就问纪莳：“这里捞不到虾子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没捞虾子，我在掏金。”纪莳说，手上掏沙子的动作没有停。

　　周乐一听抱着肚子笑弯了腰，等笑够了，他笑话纪莳：“这个破地儿，能淘到金，山沟沟里家家都是富豪啦。”

　　纪莳不理他，继续淘着沙子玩。

　　周乐见纪莳不理他，他也不再自讨没趣，跑过去打算继续和周吉扔水花玩儿。

　　周吉却对扔水花失去了兴趣，他悄摸摸地摸到河边那块大石后面，正想把躺在大石上枕着手在发呆的周嘉弄下水来。

　　“两张试卷。”周嘉幽幽开口。

　　周吉马上怂了，转身走回去和周乐玩。

　　“活该，让你吃了豹子胆子敢去闹大哥。”周乐取笑周吉。

　　大的动不了，小的他是可以欺负的，周吉从河里抓一把沙子往周乐头上丢去。

　　“我草！周吉，我跟你拼了！”

　　周乐扑上去和周吉闹成一团，两人谁也不服谁，在河中较着劲，谁力一卸就会被另外一人按河里喝河水。

　　周嘉枕着胳膊笑了。

　　纪莳这边就没小子们那边闹腾，她一个人在河中央淘着沙子，枯燥的动作，她却玩得不亦乐乎。

　　她今天出门穿着苏文怡给她新作的大红袄子，在河床上移动的时候，就像只大红灯笼飘浮在河面上。

　　周嘉一开始还盯着她看，后来见她来来回回都在平时村里人洗菜的那几块石头周围活动，也没去别的深水的地方，就没再全程盯着她了，转过头去看弟弟们扭打。

　　突然听到纪莳那边传来尖叫，周嘉赶紧回头，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连裤腿都顾不上别，赶紧跳下河往纪莳那边走去。

　　当时纪莳在河里安安静静地发着她的掏金梦，突然感觉前头有什么庞然大物向她奔来，她一个灵激直接一屁蹲坐了下来，喝了一大口河水，那庞然大物刚好从她头上跃过，她回过神来正看到调头继续往她这里冲来的水牛，被吓得脸无血色尖叫着。

　　在水牛快要奔到纪莳跟前时，周嘉恰好把牛的牵绳死死拉住，把发疯似的要往纪莳身上踩过去的水牛制止住。

　　“周吉！”周嘉冲周吉喊道。

　　正闹着的两个小的一转头，也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一左一右扶起还泡在河里的纪莳。

　　纪莳这时也醒悟过来刚才她差点命丧在这头大水牛脚下，不禁后怕。

　　她冲周嘉喊：“你把它弄走，你不能放手……”

　　周嘉先是把激动的水牛安抚平息下来，听纪莳这么一喊，就想到这些天这个丫头一直躲着自己，心里就烦得很，他假装要放手，并说：“你还躲我不？再躲我就放手。”

　　纪莳吓得小脸又白了几分，带着哭音喊：“不躲了不躲了……你把它弄走！”

　　周嘉把七叔公家的水牛牵回对岸，重新把水牛拴到树桩上，又检查了不远处正在吃草的另一头牛上的拴绳是否牢固，才回到河里的纪莳身边，将她带离水里。

　　从河里上来之后，纪莳趴在周嘉怀里哭得忘我，她是真被水牛吓坏了。

　　周嘉哄了半天，纪莳都没有停止嚎啕的迹象。

　　有路过的村民见纪莳身上全是湿的，又哭得像拆天一样，就转身回去让苏文怡到河边来问问情况。

　　闻讯而来的苏文怡一看纪莳从头到脚都是湿哒哒的，以为是周嘉他们把纪莳弄河里造成的，当时就捡起河边的枯枝要将三个小子抽一顿。

　　周吉贼精在苏文怡附身去拾枯枝时就想到要挨揍，从另外一边跑得远远的。

　　周乐慢一步被抽了两下，也跟着周吉逃到一边去。

　　只有周嘉老实站在原地接受来自苏文怡一边骂一边抽打。

　　挨抽了一顿，周嘉有苦难言。

　　“妈，您就是再生气，也等帮莳萝换了干净的衣服再抽啊。”周嘉忍着枯枝下的抽痛劝道。

　　苏文怡这才想起，纪莳还跟个落汤鸡一样挨着寒呢，于是把手里的枝条一丢，拉着莳萝对逃到对岸的周吉周乐放言：“你俩别以为今天逃掉了，有本事就别回家来！”

　　苏文怡拉着抽泣着一身湿的纪莳走在前头，周嘉摸着被抽痛的手背跟在两人身后。

　　“二哥，怎么办，妈好像真的很生气。”周乐有点慌。

　　周吉却不以为然道：“放心，咱妈这气性也不过是一时，等把纪莳萝收拾好了，不一会她就忘记要揍咱们的事了。”

　　“天呐，我想想就怕，如果刚才大哥没及时拉住七叔公家的水牛，纪莳萝就被那大牛踩死啦……二哥，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给妈抽一顿吧，不然我这心总是不得安。”周乐说。

　　周吉走过来抱了抱他，想了想说：“回家吧。”

　　两人从另外一头绕回了家，连还放在草丛中的虾笼也顾不上去管它们。

　　回到周家，周一凡正半躺在院子的葡萄树下翘着二郎腿听收音机，一看苏文怡拉着一身是水的纪莳进来，就乐了，他笑道：“莳萝这是去哪潜水回来了？”

　　“还不是你的那三个坏小子，把人莳萝欺负掉河里了。”苏文怡想想就又想抽那三小子一顿。

　　纪莳这回缓过神来了，而且捉弄她的周嘉也挨了鞭子，她赶紧向苏文怡解释道：“不是嘉哥他们推我进河的，是……”

　　纪莳把差点被牛踩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次。

　　苏文怡一听知道自己揍错人了，但她飘了一眼周嘉说：“就算他们不是主犯，也是从犯，你身骨子还弱着，他们也不该带你下河，那水得多冰啊，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办。”

　　偏心是一道无解的题目。

　　周嘉算是白挨了一顿抽。

　　周一凡替儿子们说情：“我说文怡啊，你要教训孩子们，也等给莳萝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再教训啊，她还抖着呢。”

　　苏文怡听言，也顾不上说自家的小子，赶紧拉纪莳上楼打衣服给她换上。

　　这时周吉和周乐也到了家，兄弟俩一个跟着一个贴着门进的院子。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带莳萝下河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啊。”周一凡打趣儿子们。

　　“我们哪知道七叔公的牛今天会放在河边吃草啊。” 周乐嘀咕着，没等其他人开口，他又说了，“纪莳萝上辈子估计是宰牛的吧，牛见她都疯狂。”

　　“你再总是这样欺负莳萝，你妈会让你感受她的疯狂。”周一凡笑道。

　　周吉站在周嘉身边，用脚碰了碰周嘉的脚面，低声说：“咱爸也挺幽默的。”

　　“嗯。”周嘉应了一声。

　　周吉习惯大哥的寡言，又盯着周嘉手背的鞭痕问：“疼吗？大哥你怎么不躲？”

　　周嘉：“都躲了，等回来一起挨揍么？”

　　周吉摸了摸鼻子，不作声了。

　　周一凡这把视线转到了周嘉身上，他盯着周嘉手背的红印子说：“下回你妈抽你的时候躲着点，回头她又得心疼半天了。”

　　“嗯。”周嘉又木着张脸应了一声。

　　“唉，算了，你们也去换身干爽的衣服吧。”周一凡扬扬手。

　　周嘉带着周吉和周乐上楼。

　　在上楼的时候，周乐凑上来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大哥你可能真是捡回来的。不说你的性格和我们不一样，妈抽了你，爸不心疼你就罢，反而有点怪你让他老婆难受……”

　　“三张试卷。”周嘉说。

　　周乐这个炮也哑了。

　　各自回房换衣服。

　　“进来。”周嘉刚换好衣服，就听到敲门声。

　　纪莳拿着药膏进来，她说：“嘉哥，刚才婶抽你的地方给我瞅瞅。”

　　“我妈抽我的时候，你不是在边上看着挺乐的么？”周嘉问她，但还是伸出手来给她看自己手背上的伤痕。

　　纪莳看着周嘉手背上肿得老明显的两道鞭痕，心里有点心疼，但她嘴硬说：“活该，让你捉弄我。把手放桌子上，我给你涂点这个。”

　　周嘉按她说的，卷起袖子，把右手放到桌子上。

　　“笨死了，怎么不像周吉周乐那样跑呢，亏你还是校运会拿过短跑冠军的人，如果那个奖不是买的，就是你这人很欠揍。”纪莳一边给上药，一边嘟囔着。

　　周嘉盯着她的发顶看了会儿，突然叫她：“纪莳萝。”

　　“嗯？”

　　“这是我出生到现在，第一回被我妈揍。”

　　“然后呢？”

　　“没什么了。”

　　莫名其妙的嘉哥，纪莳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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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饭，其他几只围着周嘉。
周嘉皱眉：“你们有事？”
周乐搓着手道：“嘿嘿，这是大哥头一回挨揍，这个历史性时刻，我们得多瞅几眼，对吧二哥？”
周吉果断否认：“嗯，不对，我是陪莳萝来给大哥道歉的。”
纪莳真诚道：“嘉哥，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和婶子解释，你就免挨这顿揍的。”
周乐裂开：“说好的一起围观一起嘲笑呢，这么快就死道友不死贫道啦？”
周嘉笑道：“很好，周乐，在白天的基础上再加三套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