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重》影墨苏笙

10、第十章：他们笑我是你小媳妇

　　眼看还有两天就开学的时候，纪莳又挂着一身彩出现。

　　“纪莳萝，你又掉石头洞里去了？”周嘉放下手中的卷子，问纪莳。

　　石头洞是后山北面一个四周都布满石头的洞。

　　小时候有一次纪莳为撵一只山鸡曾经掉下去过。

　　当时掉下去的时候她的裤子屁股那还磨出两个大洞。

　　她费尽力气爬起来后不敢回家，灰溜溜跑回周家来找周嘉让他想法办瞒着家里。

　　但老实的周嘉当时就陪她回家和爷爷奶奶说了这事。

　　这事让周乐笑足一个星期。

　　纪莳做梦都在梦，周乐有一天也掉进石头洞，把裤子磨出两个比她裤子上破的还要大几倍的洞。

　　可惜，周乐喜欢在泥潭里打滚，也不爱爬山。

　　周乐掉石头洞这个梦，并没有实现。

　　不过，倒是因为这事，纪莳脑子活了。

　　后来每次和村里的小孩子干架，一身淤伤回来，她就骗周嘉他们说自己又掉洞里去摔的。

　　一开始周嘉他们没有怀疑，还提醒她以后上山的时候注意点，别老是搞得一身伤回家，长辈见了会心疼。

　　直到有一次纪莳又跟村里的小孩干架，但这次这个小孩不会守口，一到家就被他家长套出话来。

　　家长知道后就拉着孩子上门来给纪家道歉，说是孩子小说了伤纪莳的话。

　　这时大人才知道纪莳那一身伤是跟人孩子打架弄回来的。

　　从此掉石头洞的借口就不好使了。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纪莳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一点就着的炮弹，渐渐地受伤的情况几乎不再出现。

　　已经有很多年没见纪莳弄得一身狼狈躲回家来。

　　于是周嘉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面对周嘉，纪莳再大的秘密也难以守得住。

　　她把被撕破了一窟窿的袄子脱掉，穿着毛衣马甲，脸上有几处抓伤，虽然狼狈，但她理直气壮：“没有，我跟冯大壮他们打架了。”

　　“冯大壮？周吉那个同班？”周嘉问她。

　　纪莳点了点头。

　　“你们平时不是处得挺好的吗？干嘛打架？”周嘉又问。

　　纪莳一个弹跳，坐上了周嘉的书桌，拍着胸膛说：“也没什么，就他们笑我是你小媳妇，我不能让他们坏你名声，我就揍他们。”

　　完了，似乎又怕周嘉说她惹事，纪莳又补充道：“放心，我已经把他们揍服，他们不敢告家长。”

　　“我说你一个小女生，不要总跑去跟人干架，一点都不斯文！去把你那一身狼狈收拾一下，等下周乐又该笑你了。”周嘉撵人。

　　“妖，老古董！”纪莳说完，从书桌上跳下来，抱起袄子就往外跑。

　　“等着被人找上门吧。”周嘉在身后说。

　　冯大壮家里的最护短，看纪莳这一身惨，可见冯大壮被她揍得更惨，冯大壮家里不可能不过问，一问准会拎着人上门来讨说法。

　　不过，这次周嘉不打算再管纪莳的事，让她吃点教训，她才会像以前一样安份。

　　不然总跟男孩子干架，以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到了晚上，冯大壮的妈果然上了纪家的门来。

　　“周嘉个乌鸦嘴。”纪莳嘟囔着，但她还是下了楼。

　　敢作敢当，不能让她爷奶为了她的事被人说。

　　“作孽喽，纪家婶子你来瞅瞅你们家纪莳把我家大壮都揍成什么样了，跟个猪头一样。”冯大壮的妈那大嗓门似乎要把全村人都嚎来似的。

　　“噗……”正走到门槛处的纪莳忍不住乐。

　　这冯大壮的妈和冯大壮一样蠢，把自个儿骂了还不自知。

　　冯大壮的妈一看纪莳还在笑，又叫道：“你们瞧瞧，她还乐了，她还敢乐，把人打成这样子，她还有脸乐！”

　　“戒不掉奶的娃儿！”纪莳朝冯大壮瞪了一眼，小声嘀咕着。

　　冯大壮被纪莳瞪得有点胆怯，往自己的妈身后躲。

　　却被自己的妈一把拉住，她骂他：“瞧你这损样，躲什么躲，现在是纪莳伤了你，是咱们有理，我就不信他纪家还能吃人不成。”

　　纪立军和朱佐芳才刚到家没多久，就被大壮妈上门叨叨了一顿，好不容易才搞清楚状况，原来是自家孙女把人打了，苦主上门来讨说法来的。

　　纪立军见纪莳平时都乖得很，不相信自家孙女会做出这么暴力的事，就跟大壮妈辩了几句，大壮妈却一定要让纪莳到跟前来对个证。

　　“他那一身是你打的？”朱佐芳拉住纪莳问她。

　　纪莳毫不犹豫承认：“是的，他是我揍的。”

　　“那那那，她自己都承认了！不是婶子说你，纪莳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心怎么比那电视里头的后妈还要恶毒？出手怎么这么狠呢，这是往死里揍啊，如果不是我大壮跑得快，你是不是连牙齿都要给他打掉啦？”

　　“她婶……大壮妈，这孩子之间闹着玩也是寻常……”

　　纪立军的话还没说完，大壮妈就把话抢了过去，她说：“谁家闹着玩是下这么重手啊！哪天我把你家小子打一顿了，我是不是不用负责。”

　　“纪云志那玩意你要去揍麻烦你早点去揍，迟了我怕他遭了报应，轮不到你上手！”朱佐芳的火一下子也起来了，她原本是想跟人家好好说的，但是人家偏不讲理一上来就吵吵闹闹，又说纪莳恶毒又提后妈，朱佐芳这人这辈子都不想听人提到后妈这两个字。

　　大壮妈马上不乐意了，又骂了一些不中听的话，还捋起袖子摆起架子随时干架。

　　纪莳张开手挡在她爷她奶跟前，她说：“有什么事，冲我来，别骂我爷我奶。”

　　说完，她又狠狠瞪了冯大壮一眼，说：“我为什么揍你，你心里没点数吗？我就算是爹不疼娘不爱，也轮不到你管，我以后爱嫁谁就嫁谁，用得着你们给我在这乱点鸳鸯谱？”

　　朱佐芳听纪莳这么一说，也有点懵，拉着她问：“那小子说你什么啦？”

　　“他说我是周嘉的小媳妇，还说周嘉以后是没人要的，我没爹没娘夫家也肯定会嫌弃，让我和周嘉凑一对，还说如果不这样子，周家和纪家就要绝后了……”纪莳把白天冯大壮戏弄她的话学了一遍。

　　朱佐芳越听越气，抄起门边的扫帚往对面母子俩身上直拍，骂道：“我让你嘴贱，这么败坏我们纪家和周家，我们还没去找你们，你们倒有脸上门来，今日我不拍扁你们我就不姓朱！”

　　护短是纪家排在第一位的特性。

　　眼见冯大壮母子要被朱佐芳的扫帚拍中，听到风声的苏文怡匆匆赶来劝架，她拦着朱佐芳跟前，给一起来的周嘉使了个眼色，周嘉就过来把朱佐芳手中的扫帚抢了过去。

　　“好啦好啦，婶子消消气，嘴是长别个身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咱就当是狗吠就是，不必生这么大气，气坏了身子还是自己亏了。”苏文怡把朱佐芳扶到门前的凳子上坐下，苦劝着。

　　冯大壮的妈见人被拦住了，松了口气，这朱佐芳别看她就要上七十了，手劲和准头一点都不比他们这些中年的人差。

　　“大壮咱们走，以后别跟这种没教养的人玩儿，纪莳新学期也别想再来我食堂吃饭。”大壮妈扔下这句话，拉着冯大壮匆匆走了，生怕走晚一步朱佐芳真上来给她一扫帚吃。

　　朱佐芳朝她的背影忒了一口：“忒，就你家有饭吃，咱莳萝还不稀罕！”

　　“婶子，到底是什么事，值得您跟她生这么大气啊？”苏文怡问道。

　　朱佐芳指着冯大壮他们的背影，对苏文怡诉道：“她那个欠着教养的儿子，说咱纪家和周家要断子绝孙，她还有脸上门来说咱莳萝揍了她儿子，啊呸，要是换着我听这些话，我当场就把这小子的嘴打歪了，让他嘴多多……”

　　“这……唉，这张美凤腻爱，迟早要把她那儿子给毁了。”苏文怡说，又劝朱佐芳看开点，“冯大壮的嘴也不是开过光的，童言无忌，咱就当小儿放屁了。咱好好经营着过好日子，以后开枝散叶给他们这些狗眼瞧瞧。”

　　朱佐芳听苏文怡这么一劝，心里的火气降了些，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满脸愧疚的纪莳，又发愁。

　　一辈子夫妻，纪立军也看出老伴愁什么，他叹了口气道：“这能怎么办呢，不发生也发生了，莳萝吃饭的事……咱们再合计合计吧。”

　　苏文怡这才知晓这两人愁的是什么。

　　自打纪莳上了初中，纪家每个月都给张美凤一些钱，然后纪莳上学期间就去开食堂的张美凤那里吃饭，等到周末再回家。

　　现在纪家开罪了张美凤，纪莳肯定也不能再上人家那里去吃了的。

　　“家里还有一辆单车，平时让周嘉跟莳萝一起上下学，回家吃呗，省钱又卫生。莳萝也开始长身子的关键年龄，得让她吃好点。”苏文怡就提议道，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们要是去做工没空煮饭，让她上我那吃，反正也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

　　纪立军和朱佐芳一听都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只是又要亏欠着周家的人情啦。

　　“我说叔婶你们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苏文怡说到这，回头看了一眼在和周嘉说着小话的纪莳，她压低声音说，“那年我答应过凤芝要替她好好照顾莳萝的，我既然应了她，可不能不守信用。再说我也一直盼着有个闺女，刚好你们纪家白送一个这么好的闺女在我跟前，我哪有不疼她的道理。”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起的名字，让纪立军和朱佐芳都有点走神。

　　等回过神来，朱佐芳问苏文怡：“莳萝她亲……妈那边，你们还有联系？”

　　苏文怡摇头：“没有，自从她离开这里，我们就没再联系过。不过前两年一凡有次在市里碰到她家老人，听老人说凤芝回去的第二年就跟她那个律师同学重组了家庭。后面那个男的听说是个老实人，结了婚之后就把家里的老人都接去市里住着，还生了一对龙凤胎。说她生了孩子之后看着比之前还年轻，应该过得不差。”

　　“唉，能过好就好，到底是我们纪家亏欠了她。”纪立军说。

　　朱佐芳想起符凤芝当年拉着行李条上门时，她娘家那边的人就不同意，来家里闹了几次，都被符凤芝亲手赶跑的那些往事。

　　符凤芝这个儿媳妇，朱佐芳是很满意的，可惜她们这种婆媳关系最终还是有缘无份。

　　“过去的由它过去吧，好日子还在前头呢。”苏文怡拍拍朱佐芳的手背安慰道，又朝纪莳招手，“莳萝啊，过来一下。”

　　“婶，什么事？”纪莳小跑过来。

　　周嘉在她后边，也跟着走过来。

　　苏文怡先是看了一眼大儿子，然后转头问纪莳：“莳萝啊，单车你会骑吗？”

　　纪莳望了周嘉一眼，见他没作声，就说：“会啊，暑假的时候嘉哥教过我。”

　　“嗯，如果让你骑上马路，你敢骑吗？”苏文怡问道。

　　周嘉笑了，他说：“没有人比纪莳萝更大胆子的，她只练了一个上午，就敢自己一个人偷偷骑到城里去一个来回。”

　　“你作死啊，也不看着点，出事怎么办。”苏文怡轻拍了周嘉一巴，有些后怕。

　　纪莳却挡在周嘉面前，她说：“是我自作主张的，不关嘉哥的事，婶别骂他。”

　　既然纪莳护着，苏文怡就不说周嘉了，她继续跟纪莳说：“过两天开学了，你以后就跟你哥一起骑单车上学，放了学就来家里吃饭，咱不在外头吃了。”

　　纪莳一想就通了，是她和冯大壮闹的这事，断了她在小食堂继续吃下去的路子。

　　纪莳点头说：“好啊，我早就不想在她那吃了，好吃也就前面几顿，后面的连块肉都找不到。”

　　“你怎么不来家里说。”朱佐芳心疼道，难怪纪莳吃来吃去，都这么小小个，感情在学校就没吃好。

　　纪莳说：“冯家婶子说咱们家伙食费给得少，就这个水平的。”

　　她不想增加爷爷奶奶的经济负担，为给她交学费生活费，六十多岁的爷爷奶奶还要到别家去做苦力。

　　她不忍心。

　　“以后不要喊她婶子了，她不配！你去小食堂吃，别家给的是多少，咱们给的也是这么多，哪里少了她张美凤的啦？不行，我得去找她理论理论。”朱佐芳说着要起来找人说理去。

　　“婶子，您别去了，这天乌漆墨黑路可不好走。过去的就算了，以后咱在家吃，不给他们赚这个黑心钱。回头我一凡回来，我让他到冯家去和冯力叨叨，让冯力管管张美凤。冯力不是个不讲理的，也绝对做不出欺负邻里的事来，他要是知道这些事，肯定会管张美凤的。”苏文怡把人拦着，劝道。

　　纪莳也说：“奶，您别气，以后我有事就跟您和我爷讲，不再被人坑了。”

　　“谁被人坑啦？”过来找人的周乐听了一耳朵就问，又转身跟纪立军和朱佐芳打招呼，“爷，奶。”

　　“爷、奶。”和周乐一同来的周吉，也叫了人。

　　“好孩子。”朱佐芳见到周家兄弟，心情也稍微好了点。

　　“妈，您还没告诉我，谁被人坑啦。”周乐缠着苏文怡撒娇。

　　苏文怡抱着半大的小子，脸上笑得灿烂，嘴里却嫌弃道：“都多少岁了，还学人撒娇，老三你知不知道个羞字怎么写的？去去去，跟你哥他们玩儿去，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别问那么细。”

　　周乐被撵，噘着个嘴老大不乐意。

　　见苏文怡只顾和和纪爷爷纪奶奶说别的小话了，他就去缠周嘉。

　　周嘉被他烦得不行，只好告诉他说：“白天冯大壮对莳萝说了些她不爱听的话，莳萝把他捶了一顿。晚上他带着家长过来要说理，因为理亏被奶奶赶走了。后来听莳萝说大家才知道，原来张美凤一直克扣莳萝的伙食费。”

　　“我草！这冯大壮怎么这么不要脸，小孩子干架还好意思告家长！我草，我……”周乐骂道。

　　周嘉捏他的嘴说：“再在我面前说脏话，我就把你这嘴用线缝起来。”

　　周乐瞬间成了霜打过的茄子。

　　周嘉看了一眼一直不出声旁听着的周吉，对他说了一句：“别惹事。”

　　“知道了，大哥，我心里有数。”周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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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三八节快乐！今天奖励自己一杯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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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大壮窝在墙角处瑟瑟发抖：“你们……这是法治社会可不能下黑手，呐，嘉哥说的别惹事。”
周吉周乐冲上去的步子一顿，犹豫中。
周嘉卷了卷袖子，笑道：“我是说过不惹事，但我们周家也不怕事，是你先惹的纪莳萝，我们不过是替她行道罢了，周吉周乐做你们想做的吧。”
周吉周乐冲上去，一人架一边将人架起来就跑。
十几分钟之后，周家二楼大厅里，冯大壮蹲在茶几前，一边流着泪，一边数着手指头算习题，他的手边摆着厚厚的一叠习题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