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重》影墨苏笙

51、第五十一章：麻木

　　丁金福住院是因为他最近过度抽烟喝酒，导致突发急性心梗。

　　纪莳和丁复元分别跟各自的公司请了假，简单收拾一下就带着丁圆圆赶回家。

　　到医院时，丁金福刚脱离手术风险期，已经转到普通病房。

　　“我爸现在怎么样？”丁复元问守在病床前的高红梅。

　　高红梅眼睛有些发红，估计是晚上陪床的缘故，她说话也没什么力气：“还能怎么样，死不了就躺在那。”

　　丁复元见她还在气头上，就没再细问，打算等下去找主治医生了解一下情况。

　　“圆圆呢？”高红梅找了一圈，没见小豆丁就问。

　　纪莳：“医院细菌多，我把她放细叔家，请细婶帮忙看一下。”

　　“嗯，医院不干净的东西太多，你也算是考虑周到。”高红梅说。

　　丁复元见高红梅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他就说：“阿莳，你陪妈先回去休息，我留在这里照顾爸。”

　　纪莳在医院也帮不上忙，加上丁圆圆还在细婶那里，于是她点点头说：“嗯，那你注意着点。”

　　等回到家里，纪莳提着两斤好茶去细叔家，一来答谢细叔帮忙把丁金福送医院，二来去接丁圆圆回家。

　　高红梅有好几个月没见丁圆圆了，见到她精神好了些，拉着丁圆圆进屋给她找吃的。

　　丁圆圆有吃万事足，没一会儿就哄得高红梅笑得就没合上过嘴。

　　纪莳翻了冰箱里的菜，随便做了一荤一素，婆媳孙三代凑合着吃。

　　高红梅吃完饭，坐一会儿，问了纪莳一些在深圳的情况，就洗了澡进屋躺下。

　　纪莳怕丁圆圆在厅里玩吵到高红梅睡觉，也早早帮她和自己洗了澡，带她上楼回床上给她讲睡前故事。

　　第二天丁复泽也从厂里请了假回来，他一到家问了一些丁金福的情况就去了医院接替丁复元照顾丁金福，丁复元得以回家休息。

　　“老婆……”丁复元洗漱完，回楼上的房间，对着正想陪丁圆圆午睡的纪莳开口，但到嘴的话又说不出口。

　　纪莳拍着已经很有睡意的丁圆圆，扫了他一眼说：“有事直说。”

　　“那我说了，你别生气哈。”丁复元爬上床搂住她，飞快在她耳朵说了一句。

　　“什么？”纪莳没听清楚，就问了一嘴，丁圆圆刚阖起的眼一下子又睁开，纪莳只得又轻轻拍了拍她，安抚她，等丁圆圆又重新闭上眼睛睡过去，纪莳才说，“有什么话说不得，还这样躲躲藏藏，不想给我知道你就别说了。”

　　丁复元赶紧亲了亲她，腼着脸说：“你能不能再问你哥借点钱？我今天给我爸交住院费，医生说到出院大概还需要两万块钱。”

　　“你那两个妹不是挺会赚钱的吗？怎么，她们没给钱家里啊？”纪莳问。

　　丁复元说：“我妈说那些钱已经用在建房子上了。”

　　纪莳垂眼。

　　丁复元保证道：“我已经跟我妈说了，等我妹我弟他们工资上交，第一时间还你哥这边。”

　　“我再问问吧，我哥养着一家子也挺难的。”纪莳说。

　　丁复元：“我理解，但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我也不想向你这边开口。”

　　而且他还知道所谓的大舅哥对纪莳曾经有那种想法。

　　你可以向你这边的亲戚借啊！但是纪莳没把这话说出口。

　　晚上八点，纪莳给周嘉打电话。

　　因为婶子说周嘉一般是七点到家，预算上吃饭和休息的时间，八点应该适合通话。

　　“莳萝？”平时纪莳极少给周嘉打电话，一般都是和苏文怡他们视频，然后周嘉也出一下镜。

　　纪莳绕着蚊帐上垂下来的流苏，问他：“嘉哥，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你们呢？”

　　纪莳：“我们也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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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还好吗？圆圆乖不乖？”周嘉主动问。

　　纪莳：“嘉哥你还在公司？”

　　因为她听到有人找周嘉签字的声音。

　　“嗯，年前还有两个项目需要完成的，加一加班把它们赶出来。”周嘉说。

　　纪莳：“那你先……”忙吧。

　　“纪莳萝，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周嘉说。

　　纪莳闭了闭眼，豁出去：“我想问你再借两万块钱，我公公住院……钱不够。”

　　“住院？你现在守在医院？”周嘉问。

　　纪莳摇头，但又想起这不是视频电话，就说：“没有，丁复元和他弟轮流守着，不需要我去守着。”

　　“嗯，问题不大吧？两万够用吗？”周嘉又问。

　　纪莳：“医生说是急性心梗，做了手术过几天就能出院，但还是得静养着。两万块钱够的，等我姑子他们发了工资，就还你。”

　　“不着急，如果他们把钱给你，你就自己先存着，顾好你和圆圆，我这边这些年存有些余钱。”周嘉没跟纪莳提要去县里买房的事，房子晚点买也一样。

　　只是以后再下手，就没眼前这个优惠价了。

　　纪莳：“又麻烦你了，嘉哥。”

　　“嗯，钱我一会儿转给你，我先挂了，你有时间带圆圆回来走走。”周嘉说完，直接挂电话。

　　以前的周嘉从来不主动挂她的电话，似乎在她嫁给丁复元之后，每次周嘉都很赶着挂电话似的，难道他还在气她一声不吭就跑过来找丁复元这事？

　　纪莳有些难过。

　　“你哥怎么说？”丁复元走进来问。

　　纪莳有些赌气：“哥哥哥，周嘉和我并无血缘关系。”

　　“那你以前不是说不是亲哥胜似亲哥么？”丁复元笑道。

　　算了，不跟心大的老男人生闷气，不值得！

　　于是她说：“嘉哥说一会儿给我转。”

　　正说话间，手机提醒有钱进来。

　　纪莳拿起手机，原本想把钱转过去给丁复元的，想了想说：“等爸出院那天，我跟你一起去给他办出院手续吧。”

　　“老婆你这是不放心我么？还防着我。”丁复元笑道。

　　纪莳：“你再逼逼，我把钱退回去不给你借了。”

　　“好好好，老婆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都听老婆的。”丁复元认怂。

　　丁金福是初三这天出的院，纪莳和丁复元跑了大半个上午，才把出院手续办好。

　　由于丁金福没买医疗保险，他所有的费用都是自掏腰包，总共下来四万来块钱。

　　纪莳此时才知道，先前高红梅他们把人送进医院一分钱也没付，丁复元回来照顾丁金福的头一天就被医院催款，他竟然将他们准备年后给丁圆圆上幼儿园的钱全部都给了医院。

　　纪莳当晚和丁复元吵了一架，并将他关在了门外。

　　但当丁复元在门外对她说：“圆圆是我女儿，上学固然重要，但躺在医院里的人是我爸啊，生我养我的爸爸啊，难道我就能眼睁睁看着他没钱交住院费让医院给赶出来么？”

　　纪莳就心软了，打开门让他进了屋。

　　后来，纪莳的两个姑子只给了纪莳六千块钱，多的就再也没有，等于丁复元把丁金福的大部分医药费用承担了下来。

　　提到钱的问题，丁家人又旧事重提，让丁圆圆在家里的幼儿园上学。

　　高红梅知道自己说不过纪莳，特意让细叔来做说客。

　　细叔说：“我能理解你们不放心让圆圆跟大哥大嫂在家里，但如果把圆圆留在家里，你们才可以腾出更多的心思去拼搏属于你们的未来。带着圆圆虽然工资暂时够花，但人总有个五运六气，像你们爸爸平时好好的，一下子就到了住院这么严重，真到用钱时才发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事实如此，不容反驳。

　　于是纪莳只是盯着自己的手出神，不作回答。

　　丁复元也是站在同意将丁圆圆留守这一方的，他肯定也不会拆细叔这个说客的台。

　　“圆圆过了年四岁，让她提前去幼儿园熟悉环境，到明年她五岁，趁我还在位将她周旋上一年级，这样你们又可以节省一笔开支。”细叔又说。

　　一般小学适龄是六岁，纪莳还是头一回听说五岁就可以上小学的，于是说：“五岁上一年级，对她来讲有点着急了吧。”

　　“没事的，圆圆几个堂兄堂姐都是这个年纪上的小学，现在不也是挺好的么？”细叔说。

　　丁复元也帮口道：“我细叔教书了二十几年，听他的没错，把圆圆放家里平时也帮着教着她。如果是在深圳上学，你我一加班，丁圆圆也没人有时间辅导她。”

　　“当然细叔过来也仅是给你们提建议，具体让不让圆圆留家里上学，还得你们小两口子商量商量。”细叔走的时候如此说。

　　“老婆，我也很舍不得圆圆，但如果说为她上学方便，还是在家里是最方便的。你想啊，深圳我们也没房没户口社保年限也还不够，给圆圆办不了进公立学校，就算以后我们社保年限够了，能给圆圆办进了公立学校，如果她成绩不好，等到了中考的时候，照样要回家里学校来读，与其让她以后上学不适应，不如让她早点在家里适应。反正现在高速开通了，回来也方便，我们一放假就回来看她就是了。”丁复元在睡前给纪莳继续洗脑。

　　纪莳知道他分析得很有道理，但一想到要和丁圆圆分开，就像要割她的肉。

　　最终，纪莳还是妥协了。

　　因为丁复元说：“老婆，难道你不想一有急用钱的时候就向你哥开口吧？你哥也有你哥的生活，现在他还没娶老婆还好说，等日后他有了老婆，他再想帮衬你就很难说了。”

　　纪莳想到还没结婚的周嘉，她好像真不能再成为他的累赘。

　　也许是母女连心，在纪莳过完年要离家去深圳上班那几天，丁圆圆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连纪莳洗澡和上厕所她也守在门外。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纪莳躲在卫生间里狠狠哭了几场。

　　离家这天，纪莳是趁丁圆圆午睡的时候提着行李和丁复元像做贼一样离开的。

　　但还没下车，高红梅的视频电话就追了过来，视频的另一头，丁圆圆哭得撕心裂肺，还因为情绪波动过大吐了一场。

　　如果不是丁复元拉着，纪莳下车就买回家的票回家带丁圆圆一起。

　　时间是最好的平衡药。

　　等纪莳在深圳和家两头跑几趟之后，丁圆圆也习惯了这种一个月见一次面的日子，不再哭着闹着要找纪莳。

　　甚至还能在纪莳出发深圳时，笑着跟纪莳道别。

　　小孩子的的忘性大，并不代表大人也是。

　　纪莳不管过了多长时间，只要夜里一想到丁圆圆那张类似自己的脸，她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付出总会有回报。

　　在丁圆圆被细叔送上小学一年级这年，纪莳也把之前欠周嘉的钱还了过半，日子也相对宽裕了起来。

　　只是纪莳发现丁复元最近下班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她睡着了，他还没回来，等她早上起来要去上班，他还在睡。

　　眼底的青黑，无不证明着这男人熬的那些夜。

　　“丁复元，你是外面有女人了吗？”纪莳问得很冷静，冷静得她自己都觉得出奇。

　　丁复元翻了个身嘟囔：“你一个我都受不了，要那么多干嘛？”

　　纪莳转身出门上班。

　　晚上下班回来，一打开门迎接她的是一室黑暗。

　　“你在……打麻将？”纪莳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丁复元：“今天公司没电来，无聊就玩玩，没什么事我挂了啊。”

　　原来这一阵子三更半夜不回，是在麻将桌上过的。

　　等丁复元归来，纪莳心里所有的委屈憋不住，全部向丁复元发作。

　　但丁复元一声不吭，仿佛纪莳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接着丁复元回来得就更晚了，有时候甚至彻夜不归。

　　吵也吵过，闹也闹过。

　　不管纪莳吵还是闹，丁复元都坐着任由她一个人发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有时候纪莳闹狠了，控制不住开始摔东西。

　　丁复元就会紧箍住她劝道：“我只是去打一下麻将，我又不嫖又不偷不抢的，你至于吗？”

　　在丁复元的心里，他只是喜欢打麻将，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纪莳至于这么不能容忍他的小兴趣么？

　　发展到后来丁复元一下班干脆连租房都不回了，直接去小店里，直玩到尽兴才回租房。

　　而纪莳每次给麻将桌上的人打电话，先是不听，后是关机。

　　时间一久，纪莳开始麻木了，不吵不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