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重》影墨苏笙

39、第三十九章：松口

　　黑长的睫毛轻颤，纪莳慢慢睁开的星眸里有一丝惘然，渐渐眸中云雾散去，恢复了清明，入眼的是男人安静的睡容。

　　男人应该也是好久没睡过好觉，眼底过于明显的黑眼圈有些碍眼。

　　也许因为熬夜的关系，男人脸上先前养起来的肉，似乎又丢失了，整个人显得比初认识的时候老了些，这回是名副其实的老男人了。

　　但是这个老男人，却让她抛弃一切，孤身一人跑这么远来找他。

　　这是她活了二十一年以来从来没敢想过的事情，然而她行动却比思想勇敢。

　　纪莳伸手去抚上有一个多月未见的俊脸，掌心一湿，被老男人伸舌头舔了一口。

　　“嗯，是糖的味道。”老男人空口说着撩人的话。

　　她已经一个多月连半颗糖都没触碰过，她的手上怎么会有糖的味道呢！

　　“怎么啦？见到老公还一脸的不开心？”丁复元问她。

　　开心？有个迷茫的未来摆在她面前，她如何开心得起来？

　　又或者直白一点，他的态度决定了她的心情。

　　“老婆～”丁复元用惯常的那一套磨她。

　　纪莳伸手捏住他凑上来的嘴，不让他亲自己，她说：“听说你有了新欢，还打算年底结婚？”

　　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必须摊开来聊。

　　否则，她就更加的名不正言不顺。

　　“你别听腾哥乱说，我哪会跟那女的结婚，我去见她不过是被我妈逼着的。我全心都是你，我怎么会跟别人结婚呢？跟那女的见面，不过是缓兵之计。自从你跟我说你有了我的孩子，我就没再跟那女的见过面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做我父母的思想工作，近几天我看他们已经有了转化的迹象。相信我，老公一定会让你高高兴兴地进门来的。”丁复元举手发誓道。

　　“如果你父母一直不松口，你是不是打算让我在旅馆一直住下去？”纪莳说这话，眼神游移开来。

　　她还是没有勇气去直视他的眼睛，她怕在他的眼里出现她不想要的答案。

　　这男人编谎话也好，开空头承诺也罢。

　　既然他愿意哄她，那代表着他还在乎她的感受。

　　不那么爱也没关系，有一点点感觉就行，剩下的她可以自我弥补。

　　卑微的纪莳。

　　“阿莳，你知道吗？他们说外来媳妇会留不住的，总有一天会跟人跑的，我不相信，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但他们说我们这里条件不是很好，你这么远过来，肯定会不适应，会过得很不开心……我就犹豫了。我爱你，所以想给你最好的，不忍让你吃半点苦头，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如果我连这都满足不了，我宁愿自己苦点，也不愿意拖累你。”

　　“丁复元。”纪莳喊他，等他停下那些小情话时，她说，“你真自私！你嘴里说着相信我，行动上表现的是对我没半分的信任。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克服不了这些跟你在一起呢？如果我真吃不了苦头，我今天就不会这么狼狈地出现在你面前。”

　　“所以啊，我知道我错得很离谱。阿莳，你知道吗，听说你要来找我，我开心得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觉。我既高兴又担心，恨不得自己长翅膀去深圳接你回来。”丁复元眼里的认真没有骗人。

　　至少这一刻他是真心的。

　　见纪莳脸色有缓和，丁复元亲了亲她试探着问：“过去的让它过去好不好？阿莳，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会尽我所能让你不受委屈。等我们的女儿出世之后，我们穿着亲子装，带她出去玩……”

　　“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里的就是女孩儿，你们这边不是都盼着生男孩子吗？”纪莳问他。

　　丁复元摸了摸她的小腹仿佛里头的就是小棉袄：“女儿贴心，我喜欢你生女孩，你为我生的跟你一样漂亮的女儿，我梦了很多次的场景。”

　　“生了女孩子，你妈不喜欢怎么办？”纪莳又问他。

　　之前听丁复元的老乡说，这个地方的老一辈不但排外，还重男轻女。

　　丁复元收起脸上的笑说：“女儿怎么不好啦，女儿也是我的种，谁要是敢嫌弃，我就敢和他据力以争，坚决维护女儿的声誉！”

　　纪莳见他这么坚决，心底那点气早就消了。

　　“希望你一直记得你今天说的话。”纪莳说，然后打个呵欠，翻个身打算再睡过去。

　　丁复元知道这一劫算是过了，于是殷勤道：“老婆，怎么又睡啦？你还没吃东西呢，就不饿么？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打包回来。”

　　“我现在吃什么吐什么，龙肉来了都没胃口。”纪莳皱眉道。

　　“那也要吃点啊，不然我们女儿哪有营养供她长大啊。我给你打点清淡的，你就吃一点好不好？”丁复元哄她。

　　“嗯。”

　　丁复元起来穿外套，出门给她打包吃食。

　　纪莳在温暖的被窝里躺了一会儿，被旅馆对面那庙里的诵经声吵得没法再入睡，她就起来走到半开的窗口去看外头的风景。

　　这个城市跟深圳的繁华是没得比，但小乡镇也有小乡镇的特色，这里的特色是庙宇比较多。

　　纪莳想起傍晚时从车站到旅馆，她已经看见有三间规格不算小的庙宇。

　　丁复元那时候跟她介绍他的家乡的时候，说到这里的人比较信佛，曾经提到过他妈妈一个月礼佛的供品费用就差不多是他半个月的工资。

　　这些纪莳很难想象得出来，因为在山沟沟里，除了过年或者清明祭拜祖先，他们当地人很少有其他的祭拜活动。

　　“嘀哒。”房卡的开门声，让纪莳回过神来。

　　丁复元提着满手的吃食回来。

　　“怎么起来了呢？窗子风大，小心冻着了。”丁复元把吃食放到床头的柜子上，过来将她带离窗子。

　　“我打包了些瘦肉粥，知道你怕油，我特意让他们把油去了，也没有放姜，吃吃看。”丁复元把粥盒子打开，把勺子递给纪莳。

　　纪莳在闻到肉味那一瞬间，就开始反胃了，但她不想毁了丁复元跑下去替她打包吃食的好意，就强忍着恶心感吞了几口粥。

　　丁复元见她实在是难以下咽，就把粥推开，给她剥了一个桔子：“吃不下就别吃了，先吃个桔子，我一会儿下去给你买点奶粉，你喝这个不会吐吧？”

　　“奶粉我带了。”纪莳听他这么一提，想起了箱子里带的那几包周嘉给她买的孕妇奶粉。

　　想到周嘉，又想起一直没被回复的信息，纪莳又有点焉。

　　丁复元捕捉到她的变化，轻声问她：“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想家了。”纪莳趴在他怀里，想山沟沟里的人和事的情绪排山倒海向她压下来。

　　丁复元无措地抱着她哄：“好啦好啦，别再想，要不给他们打个电话？开个视频？”

　　到后面，他说：“要不我明天送你回去？”

　　“你又不要我了吗？”纪莳对于回去这个字眼很敏感。

　　丁复元无奈道：“我这不是见不得你不高兴吗？你一不高兴，我这心里就堵得很。”

　　“你别管我，让我哭哭就习惯了。”纪莳有点无理取闹。

　　丁复元拍了拍她笑道：“你是我老婆，我哪能不管你啊，别哭了，大哭包说不定会生出个小哭包，那我不得心疼死啊。”

　　纪莳这才被他逗乐，拍了他一巴掌，嗔道：“你才是哭包，你全户口本上都是哭包。”

　　“傻瓜阿莳，我户口本上以后不是照样出现你的名字么。”

　　听他这么一说，是真打算跟她一起走下去了，纪莳这时的心也没那么堵，情绪得到了控制。

　　便对他说：“你去帮我冲奶粉，我不想喝粥了，明天我要吃馒头。”

　　“遵命，老婆大人！”

　　“噗……”

　　纪莳这回是彻底被丁复元的搞怪给逗乐，思乡的愁绪也被冲淡了些。

　　在旅馆住下的第二天，丁复元带着纪莳沿着小镇走了一圈。

　　不算繁华的街道却很热闹，地面被辛勤的环卫工人打扫得很干净，街道两边的小商铺阵列的商品多而不乱。

　　迎面而来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三三两两逛着买着需要的物品。

　　纪莳对这个小镇的初次印象不错。

　　再往前走，是一所中学，此时学子们正在教室里上课，朗朗读书声传得远远的。

　　“老婆，你看，那棵就是以前我们经常爬的树，被我们爬多了，就长不高了。”

　　这里是丁复元的初中和高中时就读的母校，他想带纪莳来了解他的过往。

　　纪莳这时又相信丁复元满心都是她的话。

　　如果不是，这人也不会让自己去触碰他的过去。

　　“真可怜！”纪莳对那棵羸弱的木棉树生出同情之心。

　　“哎，你没在这附近住久，住久你就知道，到了春天你恨不得把这些木棉树都砍掉，那棉絮飘得啊到处都是，神烦的。”丁复元吐槽道。

　　纪莳那里没有木棉树，她也是去了深圳才看过木棉花。

　　到了冬天，木棉的叶子全部掉落，剩下满枝头的花苞，等到过了年天气一暖起来，满枝头红彤彤的木棉花，很是喜庆。

　　有些本地的阿姨们，还会捡新鲜掉落的木棉花回去煲汤，她们说木棉花有药用价值，可以清热除湿。

　　但纪莳没敢尝试过，因为据说把握不好用量，会适得其反吃了有副作用。

　　不过，她没有见到过木棉挂籽之后，棉絮飘落的场景，因此也没有丁复元形容的那些烦恼。

　　两人手拉着手，沿着学校外面河岸走着，大多数时候是丁复元在跟纪莳回忆他中学时期的一些趣事，把纪莳逗乐得眼眉弯弯，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中途丁复元的电话响了起来，纪莳也不用回避，因为他全程用她听不懂的家乡话沟通的。

　　“老婆，我妈刚才在电话里骂我不把你带回家。”丁复元接完电话，委委屈屈地来找纪莳要安慰。

　　但纪莳被他嘴里提到妈的突然松口而惊讶着，没顾上安慰他。

　　“傻啦？你没听错，我妈接受你啦，喊我赶紧把你带回家。”丁复元开心得像个孩子。

　　似乎这还真是这段时间，最令人兴奋的消息了呢。

　　纪莳心头的那点郁结，在这一刻真正得到缓解。

　　冬日的暖阳下，有情人相拥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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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观众：“周嘉，你真打算跟纪莳萝老死不相往来啊？”
周嘉木着脸：“干卿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