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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嫁娇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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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阮雀清闲了不少。
寒甲卫里头退伍了好些伤兵,有的领了津贴另谋出路,有的干脆就在她手下干起活计。
阮雀手上有许多生意要打点,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给的银子也会多些,这些伤兵大多乐意。他们做事儿有规矩,还勤快,用起来阮雀也算得心应手,可以称得上是皆大欢喜。
这日天上飘起了细雪,阮雀从外面回来,揭了氅子,扫去遍身细雪。
白鲤看见她回来,惊讶道,“姑娘怎么回来了?王爷不是接姑娘去了,没遇见吗?”
“去接我了?”
白鲤道:“是啊,才刚出门呢?”
阮雀烤火烘手的动作一怔,“是他?他怎么乘青布马车?我以为是戴嬷嬷要回家去。”
“不是戴嬷嬷,戴嬷嬷过了晌午便走了,”白鲤挂好氅子,道,“至于王爷为什么乘青布马车,姑娘不清楚,我就更不清楚了。”
说着,她便笑起来。
阮雀犹自烘手,闻言娇娇哼了一声,“我清楚什么,我什么也不清楚。”
近来有什么事,他也不同我说。
神神秘秘的,一日见不上两回。
阮雀拂去这些打探他行踪的念头,想起厨下还温着什锦海鲜粥,眼神一亮,转过身来,“白鲤,你去厨下提了海鲜粥,咱们去找我爹说说话。”
白鲤眼神也亮了,“去找侯爷吗?我这就去!”
阮定疆正在他院子里舞刀弄枪,大汗淋漓,忽然眼皮猛跳了两三下,吓得他停了手,走到院门口来回张望,见没人过来,忙回身关上门。
这几日阮雀总来打趣他,让他续弦,今天是岑家的老姑娘,后天是华家的俏丫头,听得他头都大了。
续什么弦?练武才是正经。
擦擦汗,回过头,入目是阶上盈盈端坐着的人。
阮定疆:……
错愕中带着一丝害怕,他好不容易蓄起来的胡须都在颤抖。
“你、你们怎么进来的!”
阮雀看着她的样子,忍住笑,指了指后边。
嘶——
是从小门进来的。
阮定疆狠狠一打脑门……忘记关了。
他定定神,扔了长棍,上阶来,“乖女,我不想续弦,真的不想续弦了,哪家的都不要!”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练武!”
“那不然,找个能和爹爹切磋拳脚的来?”
阮定疆摆手,“女人家花拳绣腿的,不要!”
阮雀也不坚持,揭了砂锅盖子,笑道。“那要不要这海鲜粥呢?”
“海鲜粥?要要要,就好这一口海鲜粥!”
说着,自己大步过来,取碗添勺,碰撞得叮当作响,等他喝了一大口,才恍然察觉,今日司朝没有跟着一起来。
“司朝呢?”他囫囵吞下,问了一句,又紧接着喝了一口。
阮雀笑,“你现在是女婿比儿子亲了。”
“女婿又不会着急忙慌让我续弦。”
“他是不会自己着急,”阮雀哼哼,“等他哪日当了真,看你还往哪里躲闪。”
话刚说完,紧闭的大门吱呀呀被打开来,老太君拄着拐杖站在门里,埋怨道,“大白天的关着门,还怕别人串门吗?”
说罢,看见阮雀也在这里,面色有所和缓,收起训儿子的神情,“你父亲这里是冷清,是该添个女主人了。”
“母亲——!”
阮定疆烦不胜烦,又不好发作,嘴里的海鲜粥都不香了。
他鼓着脸,吹胡子瞪眼。
他这幅模样,看得老太君乐呵呵的,难得抬手拿了块芙蓉桂花糕吃起来。
日光和煦极了,风轻轻拂过院墙下的兰草,风中还有初雪清冷的味道,爽朗和乐的笑声融进风里,恍惚间飘出好远好远。
脚边的暖炉哔啵烧着,养来逗趣的狸奴蜷着一身雪白皮毛,缩在椅子边上呼呼大睡。
阮雀心中的隐线仿佛被这幅场景牵动,眼前模糊起来。这样的融洽和欢愉,她渴望了太久了。
外头的雪渐渐蓄成一片,廊下煮了热茶,祖孙两人尽欺负阮定疆一个,将人气得面色发红。
司朝远远就听见了笑声,驻足谛听,分辨出这些声音里有他独爱的那一抹清浅笑音,于是勾起唇角,迈开长腿,加快了步伐。
阮雀正说着笑,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抬眼望过去,对上一道意味深长的笑眼。
时光曼妙,细碎的雪里,对望的视线犹如缠丝,半晌,两个人嘴角的笑意都活泛了不少。
忽而,阮雀想起他这几日不着家,忽而神情一凛,敛了笑容。
司朝见状,笑意不减,迈过门槛来,笑道“见过祖母、父亲。”
老太君笑,“你来了?你要再叫他父亲,当心太|祖皇帝爬起来打你。”
“已经叮嘱过他许多回,他还这样叫,可见是想挨一顿我的打了。”
明风一听阮定疆这么说,眼睛都瞪大了,下意识去看司朝的脸色。好在司朝面色如常,全然不像在宫里那样听不得冒犯。
眼见阮定疆踢了根长棍握在手里,要和他切磋一二。
司朝立刻绕了个远路,走到廊下抢了阮雀的圈椅,将她拦腰抱在怀里。
阮定疆不满道:“但凡你们有一天不腻歪……”
说着就见司朝把脸埋进阮雀肩窝。
阮定疆:……
没眼看。
司朝在阮雀肩窝里深深吸了口兰香,抬起脸咬耳朵,“我给爹找了个陪打,是个姑娘。”
“当真?”
“我办事,阮阮不放心了?”
阮雀身子一凛,摁住司朝偷偷作乱的手,红着脸道,“放心放心,你快把那姑娘叫进来吧。”
阮定疆提高了嗓音:“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腻歪?”
老太君笑得眼睛迷城一条缝,笑得捂肚子,“他们不腻歪,难不成看你和你手里的木头腻歪吗?往后日子还长着,快些找个人腻歪是正经。”
催催催,一个个就知道催。
阮定疆撇撇嘴,“那娘你怎么不找个人腻歪?”
“你个好小子!敢打趣你老娘了?”老太君作势要拧他的嘴。
阮定疆一下子蹿出好远。
他窜出去的动作又猛又凶,来不及回头看,一不小心撞到了个人。
他转身一看,是个身着劲装、手提长藤棍的女子。
那女子约莫三十五岁上下,扎着高高的马尾,身材高挑,眉眼英气,潇洒利落,唇下一颗痣,笑起来还算总让人觉得像是似曾相识的旧友。
阮定疆眼皮一跳,弹出去老远。
那女子眼睛仿佛长在他身上似的,上上下下端详。
一边端详一边来到老太君跟前,抱拳行了礼,“见过娘。”
老太君:?
阮定疆:?
娘?
什么娘?
怎么就叫上娘了?
阮雀诧异地看向司朝,司朝笑着,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那女子身上,那女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慌忙往回找补,“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雀笑起来,“白鲤,还不给这位姑娘看座。”
姑娘也不拘泥,大刺刺就坐下了,藤杖杵在地上,满脸诚恳道:“在下名何楚楚,西蜀何家嫡长女,早前丧过一夫,入伍寒甲卫,眼下因伤退伍,这次前来,准备向阮侯爷求亲,这是我的生辰八字,郡主娘娘过目。”
阮定疆:?
他回过神来,怒喝道:“什什什么求亲!求什么亲!”
说着撇过脸去,吹胡子瞪眼。
从来没听过女子向男子求亲的,他还是堂堂侯爷,这让他面子往哪儿搁?寒甲卫了不起啊?
想着,他横了司朝一眼。
肯定是这臭小子找的人!
没想到司朝勾着唇,笑吟吟地,向阮雀邀功请赏。
“阮阮,我办得好吗?”
阮定疆见不着这种黏糊样儿,啧了一声,气鼓鼓道“想当我夫人,得先打赢我!”
何楚楚撇过眼来,一副了然的模样,“自来好像都是这样的,姑娘比武招亲,侯爷比武招夫人,那也好!”
说着起身来,一踢藤棍,握在手里。
“侯爷先请吧。”
阮定疆也就是一说,见她来真格的,目瞪口呆。
他的功夫荒废了好些年,眼下才重新练没几日,要真和这个何楚楚过招,不见得谁输谁赢……
他努努嘴,“下回吧,下回。”
何楚楚:“不行,即刻就来。”
阮定疆不干了,“我说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大病初愈,不宜动武,真的,不信你问你司朝?”
说着对司朝猛使眼色。
司朝笑着打了圆场,“不错,来日方长。何姨不妨就住在府上,也好照料,就住……”
“就住隔壁的琼花苑吧,从西北角穿出去,有个角门就到了。”
何楚楚摆摆手,“不用——”
众人还以为她要拒绝,没想到她下一句道:“这儿墙矮,我翻墙就能到。”
阮定疆仿佛听见什么晴天大霹雳。
他眉头紧锁,看向老太君。
娘,救救我救救我……
没想到老太君抚掌而笑,“好!好好好!如此一来,府里就热闹了!”
阮定疆:“……”
“我瞧着还不够热闹吧,”他凉飕飕道,“我还没外孙抱呢,哪里算热闹?”
阮雀警铃大作,坐不住想走,便从司朝腿上蹭下来。
阮定疆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道,“看看看看,这不就急了吗?赶紧去生个小外孙给我玩。”
司朝起身揽住阮雀的腰肢,也笑,“爹要是想抱小孩儿,原也不必指着我们,自己努努力也未为不可啊。”
说着,便向老太君告辞。
直到走出门去,阮定疆才反应过来,当即拖了鞋子朝着他们的背影扔去,“能不能尊重我这个当爹的啊?”
一回头,何楚楚眉目含情,缩肩笑得他猛一激灵。
司朝牵着阮雀的手走在回廊里,“阮阮怎么不问问我去哪里了?”
阮雀道,“该是不想让我知道,才会乘青布轿子出去,我又何必问?”
气性上来,她不知道此刻有多像无理取闹的小娇妇。
司朝笑,“真的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
“那我不说了。”
“你敢!”
司朝哈哈大笑,咬了咬阮雀柔软的脸,“乘青布轿子出去找何楚楚,才不至于引来目光,届时若是他们婚事不成,别人也不知道,也省得爹面皮子薄,不再见人。”
他考虑得周全。
可原是青布马车都嫌窄的人,坐象骑马居多,倒难以想象他窝在青布轿子里是什么场景。
阮雀近来似乎有些多愁善感,想及司朝对她种种照顾和回护,鼻尖一酸,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了一口。
刚要撤离的时候,腰肢扶上一只大掌,将她摁了回去,“亲完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