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不似无情苦》bibiworm

9、四根蜡烛

　　《阿涉》

　　刚开始我妈老让我去叫她来我家吃饭。她嘴很甜，我爸妈都一个劲儿夸她，踩小琦，小琦装成愤怒的样子，对着一桌食物发泄。后来阿喜慢慢忙了起来，就很少去我家了。偶尔我妈装一保温杯排骨汤让我给她送去，每次她都打开盖儿，很享受很享受的眯起眼儿来闻。常让我觉得我妈给我喝的汤跟送给她的汤是不一样的吧，至于那么陶醉么？

　　后来寒假来了，我整天穿着棉大衣，缩头缩脑跟一帮朋友游荡在游戏厅。听说阿喜还在学校补课，只有过年有十来天假，打算回家。

　　初二那天，又有人上我们家拜年。我嫌吵，溜出去打街霸。路过网吧，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我找了台机子，上了□□，她果然在线。

　　“干嘛呢？”

　　“哎呀，阿涉，新年好啊~”

　　“你在哪儿？”

　　“大过年的，当然在家吃好东西了，不然在哪啊？”

　　我站起来，走到她背后，看到她手边儿吃到一半的泡面，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儿窝火，我用力去推她。

　　她转过身来，很白痴的看着我，脸上还是那种对着电脑说“大过年的，当然在家吃好东西了，不然在哪啊？”的表情，一时间换不过来。

　　半晌，她伸出五个爪子在我面前挥了挥，“魔法，魔法，看不见我。”

　　我拨开她的手，很不耐烦。

　　付了钱，她灰溜溜的和我并肩走出来。其实除了少数网吧，游戏厅，大街上十分冷清。

　　“你知道的，马上就高三了嘛，所以很忙，想趁这几天补补化学物理，所以没回家，嘿嘿。”

　　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乖乖闭嘴。

　　又走了两步，她停下来。“好了，不管了，我回去了。记住，你没有看见我，拜拜~”说着，她就走了。

　　我看见她把手插在口袋里，缩着脖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我也没了玩游戏的兴致，转身往家走去。

　　有些东西每天都在发生，我们却忽略掉，直到哪天上了心，才觉触目惊心。

　　我开始注意到小琦的食谱。一周吃几次鱼补脑，炖多少猪肝明目，喝汤有多少花样，水果有什么讲究。

　　开了学，阿喜依旧中午来骚扰我，带我去吃小炒。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嬉闹的脸孔下隐藏了所有。

　　小琦鸡鸭鱼肉那么多讲究，阿喜只是过年吃泡面和在外面流浪。我讨厌看她尽管如此，还没心没肺的笑。可是，另一方面，她不提过年那天的事儿，我几乎以为那是我的错觉，我们并没有在她本该在家里大吃特吃的时候相遇在一个网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去问小琦，这变成了阿喜和我之间的秘密，一个在我打球的时候，在我临睡前，在我和几个哥儿们谈论女孩子的时候，偶尔窜进我脑子里，让我有点如鲠在喉的秘密。

　　以前我就觉得，阿喜对什么事情都有点儿满不在乎。她也不是特别爱学习的那种人，不象小琦，老在争第一。阿喜始终保持着一个差不多的名次，就高高兴兴的去看闲书睡懒觉吃小炒了。好像什么东西，对她而言，差不多就好了。

　　我本来有点儿看不惯她这种不求上进的小痞子样儿，可是后来我想，那是不是也是她的一种自然保护色呢？总之我想不明白，就很烦她那天在网吧被我遇到。

　　有一段时间，韩流来袭，我迷上了街舞。学校举办文化节，我和几个朋友组了个团，去参加选拔。选拔当天，阿喜逃了自习课来看热闹，我做着地板动作，阿喜在我眼里成倒像手舞足蹈，雀跃不已。

　　表演结束，阿喜大大夸奖了我一番，掐着我的脖子说“你们一定要通过，一定要参加表演哦。”

　　后来我们没通过选拔，我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发了小半天呆，满脑子都是阿喜成倒像手舞足蹈的模样。我想我的生活需要一点儿改变了。

　　我和一个同年级的女生谈了一段都不知道算不算恋爱的恋爱。我陪她一起在冬天吃冰激凌，看了一场号称文艺片儿的电影，有时候会送她回家。我有意无意的疏远了阿喜，把目光锁定在这个女孩身上。

　　像一只小兔子一般柔弱，惹人怜爱的女孩子，有天使一般纯洁的心，——和父母的宠爱呵护。

　　这个想法把我吓了一跳，我隐约觉得这只是危险的冰山一角。

　　当我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的发生了的时候，我已经是一名初三的学生，而阿喜也进入了高考的最后冲刺阶段。

　　我没有再和小兔子一起吃冬天的冰激凌，一切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一年，我十四岁，阿喜十八岁。我过生日的时候，吹蜡烛。我知道阿喜的生日蛋糕上还要多四根蜡烛。四年以后，我十八岁，阿喜的生日蛋糕上还要多四根蜡烛，永远要多四根蜡烛。四根蜡烛，使我们之间永远的距离，远到足以改变一切的距离。

　　我带了块蛋糕去给阿喜吃，我那年许愿阿喜考本市的大学。我想象那块蛋糕被暗藏了毒药，让她一口一口吃下去，便中了我的毒，逃不掉。我知道这个想法很幼稚，可是不如此，我一个十四岁的初三学生要怎样去追逐十八岁的她呢？

　　阿喜怕冷，嘴又馋，我有时会趁晚自习的时候，翻墙出去买一个烤红薯送到她教室，再优哉游哉回我们班继续看书。看着看着，想到她捧着烤红薯，心急着吃，又被烫到的滑稽表情，不忍一乐。

　　天气渐渐暖和，从烤红薯变到烤香肠的某一天，阿喜象往常一样被我叫到教室门口，她没有伸手接香肠，她看看我，看看我手里的香肠，仿佛叹了一口气，“阿涉，我不爱吃香肠，以后不要送了。我现在忙高考呢，你以后别来找我。”说完她就走了。

　　我那天拿着香肠，在校园里漫无目的，一圈一圈的走。她知道了，她拒绝了，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要求，我只是送红薯送香肠，这样也不行，也走不到她离开学校的那一天。

　　阿喜从我的□□上消失了，该死的四根蜡烛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