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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强取豪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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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轻姬一语,震惊四座。
华音的少君居然会对臣下之女说,这男人你不要我要。
连见惯风浪的卫县主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缓了一缓,嘲笑道:“修宁,你是没见过男人吗?你要我不要的?”
轻姬认真地点头:“对啊,我看姜小郎君琴弹得很好,他可以来我身边做乐师。”
自己享用和招去做乐师,这可是两码子事,卫县主沉着面色不言。
轻姬将喝空的酒盏磕到案上,笑嘻嘻说道:“你大概知道的,母亲什么都惯着我,这个男人我应该也可以硬夺,但我还是想公平点。卫县主,你敢不敢跟我赌?你的赌注就是姜山。”
卫县主冷笑:“你有什么赌注?”
轻姬戳着头好一番思索:“我嘛……你的姜小郎君色艺双绝,我的赌注轻了显得没诚意,这样吧,今日我替母亲巡矿,收了两箱赤金和一匣冰玉,我用这些做我的赌注。”
女官海真大惊:“少君不可!”
轻姬瞪她:“你别说话。”
卫县主不禁嗤笑道:“我没听错吗?天后要你巡矿,你拿天后的黄金和冰玉来和我赌?黄金暂且不论,这冰玉是三年一出,华音重宝,有倾城之价,你可知道?”
“听说过。”
“倘若我赢了你,你失了黄金和冰玉,一来难以向天后交差,二来举国臣民会骂你败家败国,到时你就没脸做这个少君了。”
轻姬甚为不耐:“你就喜欢说没脸没脸的,有没有脸是我的事,大不了再挨顿打。你呢?你敢和我赌吗?”
卫县主原本没什么兴趣,但轻姬下了这么大的注,就不能不引得她蠢蠢欲动了,卫县主眼底有轻蔑的笑意:“我的赌运一向不错,希望你再挨打的时候不那么疼。”
轻姬存心把事闹大,要闹得满城皆知才好。
或许,卫县主的赌运确实是像她自己说的那般不错,所以她愿意奉陪。
轻姬说要到楼下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摇骰子论大小定输赢,她叫人清空了一张席面,从马车里抬来了两箱赤金一匣冰玉,全部打开,赌注之厚重,令全场哗然。
世上从不缺好事者,千秋楼里有人敲着铜锣吆喝:“少君和卫县主对赌啦!黄金和冰玉换一个人!大伙快来看啊!”
人群争先恐后地涌来,里三层外三层挤得密不透风。
姜山白着脸跪坐在卫县主身后。
郑敏心头忐忑,她怜惜地看过了姜山,再转头看轻姬:“少君,不然别……”
轻姬挥挥手:“嗐,输了就当给姜小郎君送份厚礼,要挨打也是我,你紧张什么。”
海真试图再劝阻,轻姬没理睬她。
卫县主下巴略扬起,说道:“三局定输赢。你我面前各一枚骰子,点大先摇。”
说着,她拈起骰子扔出,骰子定下时,五点朝上。
轻姬瞧着卫县主嘴角的笑意,伸手抓起面前的骰子,她扔出个二。
“承让。”
卫县主不客气地拿起骰盅,摇得里面三枚骰子噼里啪啦作响。
三四四——
轻姬哈哈大笑:“也不是很大嘛。”
然而她拿过骰盅去,摇出个一二三。
海真捏着冷汗,郑敏心头狂跳,人群发出成片的嘘声。
轻姬愣了愣,挠头憨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找到手感。”
卫县主讽笑:“我就说我赌运一向好,你偏要来自取其辱。”
这倒真不是自夸,卫县主的手气确实好。
第二局,四五五——
轻姬摩拳擦掌做祈祷状,她将骰盅摇了又摇,放下时依依不舍:“天灵灵地灵灵,神仙菩萨全显灵……哈,四五六,承让承让!”
卫县主脸上浮现愠怒,很快又压下去:“侥幸尔尔。”
最后一局,卫县主五五六对轻姬六六六——
这多不可思议,卫县主望着三个六点,呆住了。
轻姬手肘支在案上,她捧着脸,替卫县主惋惜不已:“唉,姜小郎君这么好,你却把他输给我了。”
人群比对赌的人还兴奋,嗡嗡沸议个不停。
海真大松了口气,她赶忙吩咐人把黄金和冰玉搬走。
轻姬起身,走到卫县主身后把姜山拽起来,她将姜山推给了郑敏,继而矮下身,她的手臂搭在案上,她重新盖住了那个骰盅,对失神呆着的卫县主说:“你跟我赌这个,没半分胜算。”
说话间,骰盅在空中颠倒几番,最后回到了案上。
轻姬纤长的手指点在骰盅上,继续说道:“譬如我要开小,这里面就必须是小。卫县主,你可以仗势欺人强取豪夺,我也可以用同样的招数对付你,天道好轮回。”
卫县主有些恍惚,她看到轻姬走了,郑敏走了,他们带走了姜山。她的目光收回来,落在骰盅上,她伸手去揭开,一一一。
……
“你跟我赌这个,没半分胜算。”
“譬如我要开小,这里面就必须是小。”
……
华音少君,原是在扮猪吃老虎呀。
卫县主觉得通体冰凉,猛地喉间泛上腥热,她忍不住,“哇”地一声呕出大口的鲜血,污了面前的案面和骰子。
世上哪哪都最不缺的好事者扯着嗓子惊呼:“天老爷,卫县主气到吐血了!卫县主气到吐血了!”
轻姬等人已经走入前堂的檐下,就差跨进门去。
听到身后躁动,郑敏眉宇间神色微变,她回头,将欲折返。
轻姬扯住郑敏:“她像短寿之人吗?古话云‘祸害遗千年’。”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快走。”
经过大将军府,轻姬袖着手,催郑敏下车。
郑敏望望姜山,从上车起,姜山的头就没抬起过,她担忧了再担忧,恳切开口:“少君,姜小郎君抱恙在身,还请宣医官给他诊治。”
面对旧情人的真情实意,姜山依旧垂着脸,无动于衷,像截枯木。
轻姬斜睨郑敏:“还用你说,难道我能见我的人病死。”
少君威严又冷意,八风不动,在将军府门前扔下郑小将军后,令随从驾车回宫。
姜山这么个活生生的人,总得找地方安置。
轻姬不想把人放在自己殿上,也不想做得太明显塞去重光殿,左思右想,问了又问海真各轩阁远近,最后决定让姜山住在汀兰阁,离着花荫殿不算远,一刻钟就到了。
入宫后,自然是先去向天后复命,轻姬命人领姜山去汀兰阁,且传医官。
天后在长明殿勤政。
轻姬这回一去就扑通跪下了,跪得天后糊里糊涂。
女官海真把侍卫抬进来的箱子、匣子皆打开,黄金不少,冰玉成色也不错。
天后实在看不懂轻姬在耍什么小花招:“这是怎么了?”
轻姬不好意思地赔笑:“母亲,我好像,给您惹了一点点麻烦……”
前因后果叙述完,天后却笑,完全不当回事:“这算得哪门子麻烦。来人,宣医官,去给卫县主看诊。”
“母亲,卫县主不会被我气得急火攻心死掉吧?”
“多虑,卫县主身强体健。”
“那她要是被我激出了毛病,要赖我一辈子呢?”
“已说过了,卫县主身强体健。”
轻姬哪里真的在乎卫县主,卫县主年纪小小,打马球生龙活虎,一看就是能折腾的主,轻姬不过想给自己找个兜底的,天后这座大靠山最好不过。
回到花荫殿,翘起腿丢了两颗葡萄进嘴,一人已疾步而至。
轻姬看着来人:“我掐指一算你准会来。”
公子煊眉头紧锁:“你搞什么?”
这语气喜人,看来跟她处久了,公子煊也很接地气了,说话直来直去且直白。
“我帮你把你的小伴读抢过来了。”
“你如此行事,卫县主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
“哎,不会,你不知道,她没脸来的。”
咦,卫县主的口头禅,如今她用来也很畅快爽意。
轻姬猜公子煊的消息没那么快,他大概只晓得姜山进了宫被送去了汀兰阁,至于内里缘由,还得她亲自来讲:“三哥,你来你来,我给你仔细说叨这事……”
千秋楼始末听完,公子煊愣愣的。
轻姬问:“你这副样子是没听懂还是怎么的?”
公子煊定定望她:“所以,姜山归你了?”
“不不不,我可不要他,我就是想让他离开卫县主。”
“……”
公子煊沉默许久。
一盘子葡萄快被轻姬吃光了。
公子煊看轻姬伸手去揪最后一颗滚圆的葡萄,他张了张嘴,迟疑地问道:“你怎么敢那般豪赌,万一输了呢?”
“笑话,我怎可能输!”
轻姬将饱满甜美的葡萄塞进嘴里,天知道她居然会从袖子里掏出两枚骰子。
公子煊再次愣住,他目瞪口呆。
“嘿嘿,宫里没见有这玩意,我顺手从千秋楼拿的。”轻姬露齿笑,她已麻利地去拿了个青玉杯做骰盅,青玉杯是平底,她用手覆住杯口,一通狂摇,“看好了,我要开大。”
公子煊看见青玉杯落在书案上,她的手移开,杯内的骰子果然是一双六朝上,他惊诧不已:“你、你怎么做到的?”
“熟能生巧而已。”
“熟……熟能生巧?!”
“哎呀,幼时乡间没什么可玩的,你意会就行了。”
公子煊盯着青玉杯里的骰子发呆,他可能还是没办法想通,为什么她能操纵看不见摸不准的结局。
换轻姬问他了:“三哥,你想怎样安置姜山呢?”
“什么?哦……我……宫内一切皆是母后做主,姜山一事,恐是我无法左右的。”
“人是我赢来的,母亲为何代我做主?你没主意,那我来拿主意。姜山琴弹得好,宫中不是有乐正吗?等姜山病好了,让他弹曲子给母亲听听,我就去求母亲,允许姜山做乐正的小跟班,虽无官阶可言,但可以给他开些俸禄,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
公子煊心头微微震动,他抬眼看轻姬,这些看似异想天开的艰难事情,唯有她敢去想,并且付诸行动敢去要求、争取。他想,天后那么爱轻姬,或许又会为她破例。
轻姬开心地依过来,小声地再对他说:“三哥,我先替你走一步棋,将来待你掌政,你可要正儿八经封姜山做个乐正。”
公子煊的耳朵和头皆开始痛了:“你别再说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