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售员》鴹鹰

2、第 2 章 面试

　　扔掉烟头，我从裤兜里的一张小纸条里找到地址，上了26楼，转了几个弯找到了RD公司。从外面透过玻璃门看进去灯明如昼，但空无一人，让人心里隐然不安。戚戚然推门进去，拐角处前台一小姐探脸出来一记笑容让我措手不及。她手忙脚乱的找了一个本子，一言不发拦腰递给我，指着上面一行窄窄的空白栏示意我签名。我也不跟她说话，大笔一挥并潇洒插笔入鞘，她面露诡异神色二话不说就把我领到正对面的一间非常洁净的房子。

　　一进门看到里面有七八个模样各异的人呈聚众深思状正在没事干，我大惊失色，问咋回事？

　　话一出口突然觉得我的反应太过突兀了，做业务就应该镇静，要是那位前台小姐注意到我的表情就糟了。听说有的公司变态喜欢从迈入公司第一步开始就暗中盯哨，对应聘者的言行举止作考察，正式面试只是应聘官消遣参考的一部分。

　　“您在这等会吧，他们面试完了就轮到您了”。前台小姐淡然说道。

　　说完给了我一杯水，再抛给我一个微笑，在日光灯温柔照射下妩媚极了。我心里砰然一动，如果不是面试真想把这微笑据为己有。可是老妈曾经很严肃的告诉过我，世上真有蛇蝎美人，看来在这里要小心点。

　　屋子里的七八个人本来各怀心事并不说话，这下有的却看着我在咯咯发笑，显然是嘲笑我。真让我感到世态炎凉，人间真情难在，怎么就这素质。如果换位是我，看到进来一个几个月来饱受面试官蹂躏的应届生，求职无果而一脸乞相，我肯定会趁机满腔热情的抽他两记响亮耳光，让他永远长记性——贵为大学毕业的学生出来可不是这么混的。

　　以我一个纯洁的面霸的经验，要争得这份工作，一定要在面试前的关键时刻表现好得异乎常人。不用多想，我当机立断挤出灿烂笑容打破屋里沉闷给周围的人递上热情：“大家好啊。”

　　他们继续他们各自古怪的坐姿，好像一群被关了几年的人适应了四面是围墙，就这么坐着，铺满在屋子里无序摆放的椅子上，不想动，只是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

　　我说：“你们都应聘什么职位呢？”

　　“都一样的”不知谁冷冷的挤出一句来。

　　“嗯，商务专员？那我们可能就在同一部门了。”我故意把这笑笑得大如外边的太阳且豪爽明郎，并装作自我不介意的样子走向门口，好让它及时传出去。

　　这屋子里立即让人感到气度满盈。

　　“大家聊聊吧，唉，销售可真是个刺激而挑战的工作，我喜欢。”我为我能临机想出这么具有思想性的话而窃喜，如果应聘官没有看到我能够临阵组织话题调动气氛的风范，或者具有这种风范的潜质，那么这公司对人的考察机制也太轻薄了，至少太遗憾了。

　　“呵呵”

　　“……”

　　“……”

　　SB，配合真令人心寒，我本不是一个坐在墙角里四处张望找人聊天的年迈老头，蓄积了一辈子的耐心不发挥担心发霉，我这方面实在有限，无聊，半分钟收获沉默终于让我忍不住心里骂道，并把他们都狠狠白一眼。与这些人简直没法交流，白完后顺便抬头检查下天花板，还好，没有发现摄像头。

　　在翻白眼瞬间我注意到这里中有一位年轻人造型独特，锅盖脸，鱼钩鼻，下巴离脸远得让人联想到墙上排插里插头松了要掉下来。可是他眼睛如电，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似乎在漫不经心观察动静，又似乎在搜寻什么。

　　我看到他其貌不扬但挑起我的话欲，正想凑近搭讪。“冯非，到你了”，一个好大的口气，有个脑袋从门口探进来呵道，原来锅盖脸就是冯非，跟着那个脑袋过去了。

　　经过那脑袋这么一喊，屋子里让我一搅本已有点蠢蠢欲动的气氛立即销声匿迹。满屋子的人竟声息不闻，各有心思不知搞什么鬼。因为，这场面也不好比作是在临考前好久一段时间等待在考场门前的考生，临阵磨枪。他们等待面试好像是盼世界末日，眼里不是信心与希望，而是黯淡与眼光无处落脚的焦躁，让我也突然生出鱼肉刀俎感觉。

　　有些人从桌上翻看什么资料，一幅不耐烦的样子。我则从包里取出那本哲学辞典，慢慢的翻看，作为有文化素养的人就应该这样子。我用眼睛的余光仔细偷看他们中有没有好的长相，特别是女生。女生长得好就成功了一半，那么意味着男生就失败了一半，我为我超越学院派哲理总结出这一点而痛苦挣扎过。两个月来的求职失败，让我深深感觉到性别歧视给我这种面恶心善的男性带来的不方便。几乎是逢美必输哇。

　　刚才进来那会只顾着做正事忽视了这点，现在我必须认真的判断此事了。以前求职“秘书”、“文员”等等跟我专业接近又轻松又不赚老的工作因此而处处损兵，后来听说销售可能更倾向于男生。但作为一个谨慎而时时发誓对自己负责任的男人，如果这里漂亮女生多，面试官是男性，我还是应该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以防不测。

　　不过以一个正常男人的审美观查看，眼前的情景显然很让人长吁一口气：仅有三个女生，若是从长相方面立意，非常没有想象空间。

　　可是这屋子里的人还在陆续增加，我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八个人竞争的问题，有可能十个二十个甚至五十个。难怪这些人面色凝重，若有所思。我仔细一想完蛋了，我暴露得体无完肤，我凭什么跟人家竞争，都说暗箭难防，看看别人一言不发，隐藏得这么深。

　　正胡乱想着，光阴似箭一晃好一阵子过去，那个脑袋终于伸进来叫到我的名字。

　　等个将近一个小时经过长期思想斗争信心几欲崩溃，我缓缓站起身来，把衣衫裤子鞋子再拍了一遍，假装把信心跟裤头提得满满的。跟着那脑袋走进另外一间小会议式里，面试官姓龚，一脸和蔼的叫我坐，等我坐稳又笑得非常曲折，仿佛作为面试官也有难言的苦衷，使我感到心痛和有些不忍，真想隔桌亲切的握他的手说你就直笑无妨吧，大家都男人。

　　但是无数次面试失败教训立即提醒我，笑里容易藏刀，我一放松岂不正中他下怀？哪个面试官不仗他相对强势的地位咄咄逼人的语气迫使应聘者顾左右而言他而后快？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振振有词，丧气了也不能丧志，就当破罐子破摔！

　　想到这点，我喉咙变得异常躁热起来，把脖子伸了三遍。可是这位龚先生开口竟然跟我聊家常，问我上大学都玩了些什么，恋爱了没有之类的问题。哈，真囧，根本不值一哂！心里为自己筑下的防御工事瞬间土崩瓦解，我凝视着他久久不放，说到激动忘情处，哽咽着并慷慨激昂的表达了我未来三五年后也要当老板的伟大理想。

　　说完了我立即为我随手胡编而惊奇并折服，我从来可没有想过我要当老板啊。汗！我以前的理想就是当一名教书匠。两月革命失败后，听到理想二字就头痛。但现在胡扯理想却陡长我的面试信心，收到了比较理想的效果。

　　这个可怜虫终于屈服在我的淫威下，在我顽强的目光注视中，虽然他对我表达的理想兴趣难泯，但他还是把他的貌似慈祥的目光收走。很随意的看着一处地方，却笑得更加意味幽长，有时点下头。整个过程持续接近二十分钟，似乎问了些问题，我讲完了。他把我简历放下说：很好，今天的面试到此为止，如果通过我们会通知您的。

　　屁，如果我有戏为什么不当场拍板呢？走出RD公司门口，作为不服输的一种态度，在最后关头我还不忘专门剜了那前台小姐一眼。

　　她的样子真好看，作为友好的一种回应，真希望她能向我大方努下嘴巴，我想她的可爱就不必隐藏得这么痛苦。可是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离去。

　　天地良心，不管这个公司要不要我，对这个前台小姐还是有良好印象的。其实我对我今天的表现打90分以上，特别是眼神运用得非常到位：犀利、坚强，这在我的面试史上空前把一贯不可一世的应聘官目光打压下去，一雪以前一见面试官胆颤心惊的耻辱。

　　再说，咱光脚的还怕穿鞋的，以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