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二十四章 赤镜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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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形容此似乎再合适不过。不知为何，迁夜澜总觉得现在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让人心生胆战。根据情报，鲁炼不善水攻，所以守在这里的危险应该是最小的，但情报又不可全信，这是这些年来迁夜澜的经验之一，更何况……迁夜澜站在河边，看着被风吹起的水波，皱了皱眉，更何况，她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希望这只是她多虑了吧。
“澜，怎么站在这里？”姬旒殇从迁夜澜身后走过来，看着那单薄的背影，以及在风中飘扬的白衣，有些心疼，便解了他的披风给迁夜澜披上，“小心风大受寒。”
迁夜澜因为姬旒殇的这一举动一怔，随后还是把披风拿开，转过身，重新给姬旒殇披上，并把绳打了一个漂亮的结，“主上的病还没有好利索，更不能受寒。我只是在这里呆了一会儿，马上就离开，不要紧的。”看着打好的结迁夜澜歪头想了想，“一会儿还是让厨房煮点姜水吧，大家都要驱驱寒呢。”平常并不是很觉得，但是真的驻扎在河边，吹着这河风，倒是觉得有些冷了。若是士兵们生了病，那后果不堪设想呢。
姬旒殇倒是没有注意迁夜澜的话，他的视线垂落在迁夜澜帮他打结的手上，纤细，修长，白皙而又美好，然而也正是这样的一双手，不知为他沾染上了多少血腥，而这一战，又会沾染上多少血腥？总觉得这样一双手的主人应该是被保护在深院之中，然而，那样也就不是他熟悉的迁夜澜了。
“主上？”察觉到姬旒殇的神游，迁夜澜担心地唤了一声。
“嗯？”姬旒殇回过神，抬起头，便直直对上迁夜澜关心的眼。
“没事吧？”
“不，没事。”姬旒殇伸手把挂在迁夜澜头发上的树叶拿掉，“走吧，我们回去。”
“是。”在姬旒殇看不见的地方，迁夜澜的脸红了红。
“迁姐姐，姜水已经煮好了。”香儿端着碗，推开迁夜澜的门，却看着迁夜澜坐在书桌前，看着手里的几张纸皱着眉，“迁姐姐，怎么了吗？”随手关上门，走过去，把碗放在书桌上。
“不，没什么。”看着香儿走进来，迁夜澜放下了手里的几张纸，“不是说过这些事都让下人做就好了吗，你是我妹妹，不需要这么照顾我的。”
“迁姐姐哪里的话。”香儿叹了口气，“妹妹照顾姐姐也是应当的，若是当年没有迁姐姐，香儿如今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呢。”
迁夜澜看着香儿那似稚气却又带些牵强的脸有些感慨，想当年她自街上买下了卖身葬父香儿，便一直让她跟在身边。虽然香儿总是坚持当一个婢女，但是她是真心把香儿当作妹妹看的。
“迁姐姐，赶紧把这姜水喝了吧，若是凉了，就没有效果了。”香儿重新把碗拿起来，递给迁夜澜。
“好。”迁夜澜接过碗，“这些天辛苦你了，你也休息一下吧。”这几天香儿一直负责照顾迁夜澜，反而把其他的婢女们都赶到了一边。
“香儿不觉得累，倒是看着迁姐姐很累呢。”香儿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纸。
“是一些战报。其他两位阁主和凌公子那边都开战了，只有咱们这里太过于安静了……”
“我记得迁姐姐说过鲁炼不善水战的？”香儿一旁接道，“所以咱们这里安静也不足为奇吧。”
“也许……”迁夜澜若有所思道。随即匆匆喝了姜水，“我去一趟主上那里。”然后便匆匆离开，留下香儿一人在房间里面对着那些战报。
迁夜澜匆匆赶向姬旒殇的房间，敲了敲门，“主上？”但是没有回答，“主上？”迁夜澜提高了声音，但让没有回答。迁夜澜这下着了急，直接用内力轰开了门，“主上！”
屋里没有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迁夜澜转了一圈又匆匆出来。难道是有人把他截走了？可是又有谁能没有打斗的情况下带走他？即使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也并不意味着他很好被制服，更何况空气中并没有药物的气息，那么究竟是……
“澜？”姬旒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你怎么来了？”
迁夜澜不可思议地看向那里，随后又看了看被自己弄坏的门，无奈地笑笑，没有人说过他一定会在房间里吧，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吗？
看到了被破坏的门，姬旒殇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迁夜澜，“这么急地找我有什么事吗？”
迁夜澜缓和了一下情绪才说道，“我收到了其他三面的战报，战争已经开始。但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所以便又发了条消息给我们在赤镜城里的探子。而刚刚在我来的路上我收到了这个。”迁夜澜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纸筒，从里面抽出了一个纸卷，“鲁炼并没有在那三支队伍里。”
姬旒殇接过那个纸卷打开，看了看，“你怀疑……”
迁夜澜点点头，“我怀疑鲁炼很有可能从水路进攻。人道他不擅长，他便偏如此行事，攻其不备。”
“若是真的是这样的话……”姬旒殇的手指弹了弹手中的纸。
“很可能会是一场艰难的战争。”迁夜澜说道，“我查过了，两位堂主和凌公子那里所面临的兵力并不是赤镜城的全部，所以很有可能剩下的兵力都由鲁炼亲自带领从水路进攻。”
“如此说来我们必须重新布防了……”姬旒殇拉着迁夜澜走进屋里，打开桌上的地图，“现在我们也没有可能等来援兵，人数差的过多，只能先守。”
“但是这样又会处于一个很不利的境地呢。”迁夜澜叹了口气。
“的确，但是没有办法，我不能冒险去拼，这个代价我付不起。”姬旒殇的眼暗了暗，他不想再失去过多的人，尤其是他身边的……
沉默了一会儿，迁夜澜开了口，“鲁炼想要的是我，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以我为饵……”
“不可以！”姬旒殇打断了迁夜澜的话，“这绝对不可以。”
“可是你也知道这招应该会有些作用，或许也可以拖些时间，等几位堂主那边的战事结束后，他们一定会派援兵过来的，我相信巫能看出这里才是我们所要面对的正面战场。”
是的，他知道，他知道迁夜澜的这个提议其实很好，以她为饵，拖延时间，或是暗杀都是可以的，但他又怎么能让她冒这个险？“这条再议，我们先考虑布防的事，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他会怎么做？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她会瞒住他的。迁夜澜笑了笑，为了他，她还有什么事不能做？
这一日，宁远河上起了雾，似乎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争斗。迁夜澜一袭青色宽袖长裙，抱着琉璃琴，跟在姬旒殇半步之后，站在河边。
“主上？”他们连夜把队伍布置好之后，姬旒殇一大早就带着迁夜澜来到河边，却一句话也不说。迁夜澜忍了很久，却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澜，若是我们赢了这一仗，之后你想做什么呢？”沉默了一会儿，姬旒殇才问道。
“主上，我们肯定会赢的。”迁夜澜抱着琴的手紧了紧。
“那么，赢了之后，澜想去做什么呢？”姬旒殇换了种问法。
“赢了之后，属下还是会追随着主上。”迁夜澜认真地回答道。
“若是我要解散这琉霄阁呢？”
什么？迁夜澜吃了一惊，“主上！”现在的琉霄阁已经不仅仅是最初只有他们五个人的时候了，现在有了太多的属下，也有了这个城要保护。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很累，想就抛下这一切，包括仇恨，只是……又让我如何能放手？”姬旒殇的声音有些颤抖。
迁夜澜隐约猜到这和凌晗有关，但是也没有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迁夜澜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姬旒殇垂在身侧握成拳的手。
姬旒殇有些惊讶，握着他的手的手比他还要冰凉，这让他有些心疼，反握回去，“那就说定了，不管怎样，陪在我身边。”
“……是。”
随后而来的一封又一封的战报，让姬旒殇和迁夜澜皱了眉。
“为什么我们所有布防的地方都会遭到敌人的进攻？”姬旒殇看着地图，手指不耐得敲击着桌子，“本来想是用这不多的兵力进行偷袭的，但是现在却被打成了正面战争，每一处都损失惨重，再这样下去，怕是等不及援兵了……其他几面的情况怎么样？”
迁夜澜深吸了一口气，“其他三面虽都有受敌，但是都还在可承受范围内，只有我们这里……”似是想从中寻找力量，迁夜澜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一个小药瓶，“我怀疑，我们这里有内奸。”
姬旒殇叹了口气，“我知道，若是没有内奸，敌人又怎会对我们的安排了如指掌？只是，我真的不愿去猜想谁是奸细啊。”能接触到这些的人并不多，个个都是琉霄阁里比较重要的角色，他该去怀疑谁？
“也许……我们只能等。”迁夜澜想了想道，“等到我们所有布防都被敌人打败之后。鲁炼一直没有出现，这就意味着他应该会选择和主上正面交锋，所以，我们也只能等。”
“要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赌注。”姬旒殇看着迁夜澜，眼里的光不明。
“主上愿意相信一次属下吗？”迁夜澜直视着姬旒殇的眼，没有退缩。
“我一直是信你的。”姬旒殇挥了挥手，“罢了，你来安排吧。”
“是。属下告退。”
接下来的日子正如迁夜澜向姬旒殇说得那般，士兵安排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等着每个地方的战报送到他们手上。唯一不同的便是迁夜澜每晚都会抱着琉璃琴来到河边，为当日死去的人们奏上一曲挽歌。姬旒殇试图劝过她，但是没有效果，而士兵们的士气却似乎随着这些曲子，日渐高涨，他便也随她去了。他唯一做的，便是每晚在她弹琴的时候，守在不远处，注视着她，保护着她。
随着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他们离决战的日子似乎也不远了。迁夜澜看着这依然清澈的河水，笑得惨淡。要知道，她其实也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她选择了牺牲。每日都有人死去呢，为什么这河水依旧这么清澈？就像这双手，沾染了敌人的血，这次也带了自己人的血，可为什么看着还是与那些大家闺秀们没什么不同呢？
“报告迁堂主，那边发现了敌军的影子，主上让迁堂主马上过去。”一个姬旒殇安排在身边的近侍过来通知道。
“我知道了。”迁夜澜点点头，终于要开始了。
来到了姬旒殇那里，迁夜澜才知道所谓“发现了敌军的影子”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状况：本还算宽的河道，不知何时被几艘大船填满。鲁炼随风而立，在那艘最为豪华的船的甲板上，而他的身边则站着赤镜的几大高手。
“泊远与赤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这一次鲁城主要做出这种赶尽杀绝之事呢？”令迁夜澜没有想到的是，姬旒殇竟然先开口了。
“呵呵，炼本也是慈悲之人，若是泊远未犯我赤镜，我当然不会做什么，但是上次你们在我那里大开杀戒，若是我没有所作为，又怎对得起那些死在你们刀剑之下的兄弟们？我为报仇而来，只为了能让黄泉之下的兄弟们安息。”
呵，这还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舍弃了前因，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看着鲁炼周围异常激动的人，迁夜澜的眼睛眯了眯，同时还可以调动情绪。该说鲁炼其实也是一个强人吗？
“那么不知身为慈悲之人的鲁城主可否为迁解惑？”迁夜澜上前一步说道。
鲁炼看着那个一袭红衣站在河边的妙人，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迁姑娘有什么疑问尽管道来，若是炼知道，炼一定会如实相告。”
呵呵，如实相告？迁夜澜笑了笑，“迁只是好奇，鲁城主安排在我泊远的探子究竟是谁？”
“哦，她竟然被发现了吗？”鲁炼貌似有些吃惊，但是因为已经答应过迁夜澜也只得叹息一声，“罢了，反正也差不多了，你就出来让他们见见吧。”
迁夜澜回过头，惊讶地看见香儿从队伍里走出来，一旁的姬旒殇也惊讶地看着她。
“香儿？”迁夜澜的胸口有些疼，原来你一开始就在骗我吗？
“我叫杜凝雪。”香儿，不，杜凝雪看向迁夜澜的眼神淡漠。
杜凝雪？迁夜澜的眼神暗了暗，她听说过鲁炼身边有一得力下属名为杜凝雪，却没有想到……“难为你叫了我如此之久的‘姐姐’呢。”迁夜澜笑得讽刺，不光是讽刺杜凝雪，也是在讽刺她自己。迁夜澜止住笑，“这样的话，我便弹奏一曲，自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
杜凝雪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没有开口，而姬旒殇也只是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至于鲁炼就更巴不得借此机会欣赏一下迁夜澜的琴艺，所以场面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静谧，直到迁夜澜的一声拨弦，这份静谧才被打破。
鲁炼看着迁夜澜的红衣素手，看着她放在膝上的琉璃琴，忍不住笑意，他终于要得到这个女子了，这个自他第一次听到她的琴时，他便就想要得到她，这种愿望超过之前的任何一次。其实他第一次听到她的琴并不是在赤镜，而是在沁城。那日，他和朋友自霜夜楼下经过，便听到了这琴声。以后的很多次，他都会梦到这琴，幻想着这弹琴的人。而自上次见到迁夜澜之后，他更是念念不忘。听着这琴声里的萧瑟，鲁炼的心有些紧。放心，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他如是想到。若是你不愿再见杜凝雪，杀了她又有何妨？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迁夜澜的手放在琴弦上，垂着眼，没有说话。
“真是一首很好的曲子呢。”鲁炼朗声道，“不知这曲何名？”
迁夜澜仍没有抬眼，食指轻挑了一下弦，“本是没有名字的，若是一定要说的话，不如就叫做‘黄泉’好了。”
“黄泉？”鲁炼挑眉。
“是啊，黄泉。”迁夜澜起了身，抱着琴，“这是一首离别的曲子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迁夜澜笑了笑，“鲁城主可以试着运运功，看看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听到这句话，鲁炼睁大眼，尝试着运功，却发现不但调动不出丝毫的内息，而体内更像是受了什么内伤，极其的紊乱，“你做了什么？！”鲁炼愤怒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失败，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我什么也没做啊，只是弹了首曲子。”迁夜澜笑得眼角带泪。
“澜？”姬旒殇终于开口，询问道。
迁夜澜抱着琴走到姬旒殇的身边，“那首曲子会对有武功的人产生这种效果。”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递给姬旒殇。
“这个是……”姬旒殇看着手中的小药瓶。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他的武功被药物封住了，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迁夜澜摇了摇头，“也不尽然。我只是猜想，到底谁才是奸细。其实排除感情因素，这并不难猜，因为只有我在身边而我没有丝毫防备的人才能对我们的计划了如指掌不是吗？所以，虽然很难过，不过现在我或许应该感慨，谢谢她这么配合我的这场戏。”迁夜澜没有再看杜凝雪一眼，“剩下的就是处理这些人了。”
当巫璟誊、萧逸枫和诗桐匆匆赶过来，看到的便是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在打扫，没有血液，没有打斗痕迹。三个人吃了一惊，连忙跑过去，“主上（旒殇哥哥）呢？”
一个属下看到是巫璟誊和萧逸枫连忙行礼，“报告两位堂主，这里的战事已经结束，主上和迁堂主已经回到琉霄阁了。主上说若是你们过来的话，就让你们直接回阁里就好。”
“结束了？”三个人惊讶地看着那个人。
“是的，具体的事情主上说他会和迁堂主解释给你们。容属下先行告退。”那人又行了个礼，随后离开。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巫璟誊才开口道，“我们回去吧。”他们想也没用，不如直接去寻找答案。
殇落坠伊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二十四章 赤镜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