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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荆棘的王冠0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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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门旁,六名兵士正在有说有笑地交接班。
“各位,打扰了。”
山道上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哎,这不是虎哥家的……这不是博望卿吗?”
因为是虎啸的老朋友,对虎啸这个平步青云的兄弟,总有一种大人逗小孩的亲切感。他们七歪八扭地行着礼,又七嘴八舌地问夕晖为什么突然回来。
“我先前见了主上,现在正要返回夏官府。途中突然想起一事,特来恳请各位帮个忙。”
“您尽管说。”
“既然千里迢迢回来了一趟,我想好歹见哥一面再走。却不知他今天怎么当差,现在是在家睡觉呢还是在燕寝值勤。如果他在燕寝值勤,我出了禁门还想再进来可就麻烦了。劳烦哪位大哥帮我打听一声。”
“哦,这您可问对人了。虎哥按理夜勤,此刻正是交接班的时候。不过呢,他既不在燕寝,也不会回家。他跷班去了冢宰府,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了。”
“跷……班?”
“您还不知道吗?主上没有向您透露?昨天晌午发生不得了的大事啦。”
兵士们把道听途说的各种消息一股脑儿倒给了夕晖听。
“我明白了,多谢!”
夕晖心中惊骇莫名,表面却不动声色,只说要去找虎啸照个面,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从冢宰府正门到浩瀚的卧房,关卡重重手续繁琐,只怕他没等见到人,就会被秋官们用得体的外交辞令撵出来。这里是禁门,和掌客殿不远,和他上次拜访冢宰府所走的边门也不远。夕晖伸手在怀里摸了摸,触手生温,那是他珍藏到如今的冢宰府通行玉佩。有这块玉佩在,深宅大院的仆从就不会多问,也就不至于惊动外来的秋官了吧。不幸惊动了,届时再随机应变吧。
他迫不及待地要见浩瀚,已经一刻都不能等。
凭借着十来年前的模糊记忆,夕晖从冢宰府的边门向内宅摸索而去。
司阍还是从前那个,不爱说话,看起来老了不少。见夕晖手执通行玉佩,点点头就放行了。一路往里走,夕晖一路感慨。景物如故,此地风雅如故,主人的命运却吉凶叵测。
他向来聪明伶俐,看起书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也亏得如此,才能在多年前信步而行的路线上正确前进。这棵树原来会开花,这片草地愈发青翠,这三五精舍依然错落有致,这株白皮松……
竟像当年一样,树后转出了一位美人!
“啊……”
一见他,美人就发出了轻轻的惊呼声,手中的杯盏掉了一地。
“秋、秋……”
这么美丽的少女,夕晖却想不起她芳名为何。
“我改名了,改叫九秋。”
“九秋姑娘,你还记得我吗?多年以前,我曾在此地不慎冲撞了冢宰府的女眷,曾与你有一面之缘。”
“博望卿,莫非是我在做梦……”
“冢宰可安好?我哥在不在?”
“在,在。您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九秋喜不自胜,带他走入浩瀚的卧房。
兄弟俩久别重逢,自然又是一番感慨。虎啸絮絮叨叨说了这两天的事,和兵士们的传言又有不同。夕晖越听,神色越是凝重,正好九秋端着重整的杯盏进来,说要给浩瀚喂药。
“那些御医还真是势利眼,左请又请也不来,非得被大司寇抓来,才老老实实开药方。硬是拖到天都亮了,冢宰才算吃上这口药……”
“为什么?”夕晖问。
“因为熬药要两个时辰,抓药什么的,也花了不少时间。”
九秋把浩瀚的身子微微扶起,虎啸眼明手快地把靠枕垫上。浩瀚眼皮动了动,也不知醒没醒。汤药送到他嘴里,不一会儿,就沿着嘴角淌了出来。九秋还要再往深里喂,夕晖心中一动,伸手把药碗打翻了。
“啊,抱歉,我本来只是想阻拦。”
“您怎么了?这药……有问题?”
“嗯,我认为不喝为好。”
“冢宰好久水米不进了,我熬的燕窝粥,可以吃吗?”
“姑娘熬的就可以。”
卧房外间温酒用的小火炉上,果然温着一小锅粥。夕晖端了来,亲手给浩瀚喂了几口。
“冢宰,这是您最爱吃的甜粥……”九秋在边上说。
然而浩瀚的嘴唇努力抿了抿,就没有更大的反应了。喂进去的粥,没多久就呕了出来。见九秋笨手笨脚地打了热水拿着毛巾来收拾,兄弟俩无奈地接了手。原来九秋虽是侍女,却从不做粗活儿,日常起居有小丫头照应,还不如出身寒微的兄弟俩能干。
“唔,这是……”
夕晖小心翼翼地抹着浩瀚的头脸和颈,突然发现他肩下压着一个圆圆的珠子。
“先前台辅派女怪送来了碧双珠。”九秋说。
“奇怪的是却不见效。”虎啸抓起宝珠贴在浩瀚的口唇上,但总觉得塞进他嘴里也不会有用,就松了手,任由宝珠滚落。
“水刀只有景王一人能拔出鞘,也许宝重只有景王能够发挥功效?”夕晖茫然地捧起它,搁在浩瀚胸口。
“那可就麻烦了,我们必须去哀求主上开恩吗?”九秋急眼了。
“也未必。水刀的鞘不是太师制作的吗?和天庭无关,却也能对水刀发挥功效。”虎啸摇头。
他只是没读过书,并不是没脑子。九秋突然意识到,也许他像他这个文秀的弟弟一样聪明。
“啊,老师知道冢宰的事不?他持什么态度?”
“不知道,太师深居简出很久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听说才国的华胥华朵不是王的人也能用。”夕晖沉吟着说,“我想我们的用法不对。单纯地把碧双珠和冢宰放在一起毫无意义,需要一个人发动意念。”
“意念?”
“九秋姑娘,你把珠子拿好,集中心思想,让冢宰快点好起来,让这个人快点好起来……之类的。哥,你把刀取在手里。如果冢宰死了,一切就会无可挽回。所以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他,来什么挡什么!”
“要害冢宰,除非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虎啸响亮地应了一声。
而九秋看看地下的药碗碎片,郑重地点点头。
“我出去办点事。”
“等一下,夕晖……”
千言万语,深切关怀,都在这声呼唤里。
“哥,不碍事。我会带好消息回来。”
夕晖推开房门,又回头,像愁眉不展的两人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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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任性了一回。
阳子想。
不权衡利弊,不负责任,不顾自己的天职,终于和景麒决裂了。
此君脾气奇大,心眼儿奇小,一脸忠贞,一肚子非议,此外还有很多别的缺点,亏她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讨好之,献媚之,求和之。国君的使命感真是害死人!无论他的言行有多可恨都不予计较,这是因为她老想着君王有义务和麒麟维持友好关系。现在她只想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把义务抛到九霄云外去。
“主上……”
乙悦好不容易找到她时,她正在和铃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而仙蕙,正打着呵欠在一边做鬼脸。
铃的疑虑持续了一路,不,也许持续了八年多,但见到阳子后,三言两语就和阳子冰释前嫌了。
“啊,老师!”
“阳子,你忘了你的方术课?”
“啊!”
“该怎么责罚你呢。”乙悦微微一笑。
“老师,一直想问您,人类可以修炼成妖魔吗?”
“理论上,可以吧。”
妖魔虽然大部分以禽兽的形态生存,但并不仅限于此。阳子所熟识的冗佑就不是禽也不是兽。但冗佑起码让人感觉是生物,水那样的非生物居然也能具备独立的人格和思维体系,还具有莫大的法力,属于妖魔中的一种……总觉得匪夷所思。其实,阳子最好奇的是妖魔能否依靠法力化为人形。
“台辅不就能办到吗。”
阳子呆住了。
“麒麟和妖魔在某些方面是共通的。譬如说都是使用自身的法力展现神通,无需借力。”
“您的意思是,只要力量够强就能办到?”
“力量能与麒麟相提并论的妖魔极其罕见。一头麒麟往往能与众多妖魔签下契约,可见之间的悬殊。不过,也有麒麟被妖魔活活吃掉的先例……”
这个话题让阳子不舒服。
所有联系到景麒的事都让她不舒服。
就在她想设法转移话题的时候,夕晖气呼呼地冲了上来,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
“您竟对冢宰做出了那么残暴的事!”
“呃,我只是气头上随便踹了他一脚……”
“他快要咽气了!”
“呃,怎么会……”
“冢宰温文尔雅金枝玉叶,哪经得起您这种粗人随便一脚!”
“粗、粗人……”
我虽然力气大点,但好歹也是个姑娘啊!阳子沮丧得往路边的石头上一坐……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粗人。
“夕晖,在主上驾前休得无礼。”铃一边斥责,一边张臂挡在夕晖身前,“别生气阳子,回头我会好好教训他。”
“没生气。”
阳子无精打采地说。
也许正是因此,景麒才对自己没多少私情。自己身上缺乏女性的风韵,而景麒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粗鲁、粗野、粗人……算了,不想他。
“您已经消气了吗?对冢宰和台辅也不生气了?”
“嗯。”
“我本来还准备慷慨陈词哪。”
“就在不久之前,我想通了他俩的用意,他俩没有恶意,只是不信赖我而已。以后会好转的。”
“如果您不赶紧去救冢宰的话,他恐怕就没有以后了。”
“咦?当时……他看起来,情形还过得去。”
“确实,还能坚持出席宴会,坚持回府,回府后也没立刻倒下,还能说点话,但不知怎地,就恶化了。”
“啊!”阳子骤然跃起,“仙籍!”
“什么仙籍?”
“我恼恨他把铃撵出了金波宫,就想让他也尝尝这味道,所以剥夺了他的仙籍,正要驱逐……被大司寇拦住了。走,快点,回去写公文。”
“冢宰是高位的仙,这样频繁任免会惊动蓬山,您不仅会受到耻笑,还会受到责问。”
“耻笑和责问比起浩瀚的性命来,孰重孰轻?”
“主上……这才是我熟识的主上啊。”
由于夕晖强力坚持,只有他和阳子两人低调地返回积翠台,为浩瀚恢复了仙籍,然后也通过那个边门潜入了浩瀚的卧房。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