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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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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陈璇璇毫无所知,依旧在讲她听来的关于指纹的说法。
说完好的部分,陈璇璇低下头,说:“我的就不行啦,七个螺螺是乞丐命呢。”
“不会的。”尽弭说。
第二天,尽弭没有逗留很久。他给陈璇璇换了一次药,然后交待了一些最大限度保护自己的姿势,就回医院了。
他想过把他那破旧的老式手机留给陈璇璇,可以报警。
但她没法独立生存,而她的爸妈也会在从拘留所出来,然后变本加厉地将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回到医院后,尽弭的生活又回归到了明亮的状态。
在医院里,有亲切的带教老师,有住院了依然在游乐场开心玩耍的小病患,有时不时传来的老医生对学生的训斥。
尽管忙碌,但一切都在变好。
但尽弭不知道的是,在他平静工作学习的同时,凶手也在活动。
*
陈璇璇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来到了旧居民区的河边。
这条河并不清澈,河面上飘着许多的垃圾,捏扁了的矿泉水瓶、装了水但膨胀着的塑料袋、被淹死的小动物、破旧的拖鞋……不是很密集,但一直都有。
它们顺流而下,偶尔被卡在岸边的树枝挡住,又在水流的冲击下,绕过树枝,往远处流去。
她坐在岸边,抱着自己还在流血的腿。
月亮没有被挡住,它的光洒在河面,洒在陈璇璇身上,也洒在她的伤口上。
她记得哥哥给她讲过的故事里,有一个讲的就是月光会治愈人身上的伤口,呆在月光下伤口慢慢的就会不痛,然后痊愈。
因为月光是会有魔法的,是温柔的。
可她还是好痛呀。
月光并没有治愈的效果。
陈璇璇想。
正想着,“哥哥”出现了。
他坐在陈璇璇旁边,盯着河面许久后,问她:“痛吗。”
“痛。”陈璇璇很委屈。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会说过年是一件幸福快乐的事,说过年会和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团圆饭。明明每年她的爸妈都会因为过年的事吵架,砸东西,打她,说她碍眼。
“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以后都不痛。”
陈璇璇安静了一会儿,静谧中似乎可以听到她偶尔因为疼痛加重的呼吸声。她问:“是我之前问哥哥的那件事吗。”
“嗯。”
“哥哥是找到……不那么痛就可以离开的方式了吗。”陈璇璇轻声问道。
“哥哥”抬起手摸了摸陈璇璇的头:“对,不会感觉到痛苦。”
“那哥哥可以最后带我去一个地方吗。我听班上同学说,他们好多人过年都会去‘跨年’,那里有烟花可以看。课本里都说,烟花是绚烂的,人这一生也该有绚烂的时候……你能带我去看吗。”
陈璇璇说了很长一段话,她其实是期待离开这个世界的,但她又很想过一过和现在不一样的、崭新的生活。
可是不一样的生活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陈璇璇完全想象不出来,她不知道“崭新”会有多“崭新”,在到达崭新的生活前,又还有多少疼痛需要她去承受。
爸爸妈妈总说她是累赘,说她碍眼,说没有她他们可以生活得更好。
好像一切的不幸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活着,所以她的爸爸妈妈才会遭遇不幸。
所以他们打她是应当的。
她的妈妈冒着生命危险把她带来这个世界,所以打她是应当的。
她的爸爸累死累活在外面赚钱养她,所以打她是应当的。
可她好痛呀。
对不起,爸爸妈妈。
我想变成天上的烟花。
被唤做“哥哥”的人带着陈璇璇坐上了动车,他们在夜色伴随着动车的哐当声前往远方的烟花圣地。
*
尽弭很头疼。
大概是他总是笑,所以住院的孩子们一点都不怕他。现在更是大胆地缠着他,要他带他们去看烟花。
看烟花得去很远的郊外,而这些孩子……
不说身体状态,医院规定也不允许他私自带孩子出去玩,不然怎么会在四楼建游乐设施。
正在尽弭思考,怎么说服这些孩子留在医院过年时,庄秦把尽弭拉到一旁:“你就带他们去吧。里面好几个孩子已经被他们的父母放弃了,最后的时间里……看看烟花把年过了,挺好的。”
尽弭眨了眨眼。
这是庄老医生会说的话?
那个严厉的庄秦?
“咳。”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有点“崩人设”,庄秦用清嗓子的动作来作掩饰,顺便严肃了语气,“值班医生那边我会说清楚的,万一出事我会负全责,你放心带他们去。”
尽弭没有刻意去压低自己的笑声。
看来庄秦也只是面冷,实际内心温暖得很。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应该都很重视像过年这样的节日吧。自己要值班不能过年,也会惦记着让这些被丢弃的孩子能过个年,哪怕只是去看看烟花感受一下气氛。
庄秦直接让尽弭笑走了。
但走了几步,庄秦又突然转身,他说:“对了,你来我这,拿一下这几个孩子突然发病时的急救措施资料,还有一些便携仪器。”
动车上,孩子们跪在座位上望着外面的夜景,脸上光影随着窗外光线变换而变幻。
这一切是他们未曾见过的光景。
或者说仅存在于遥远的过去的记忆。
素日里只有白色的墙壁和蓝白的衣服。他们很少能看到笑脸,也没机会去某个远方。连星星,他们都很少能看到。
他们世界里只有四楼是彩色的。
“哥哥!路灯的光是橙色的!”
“胡说,那明明是橘红色!”
“橙色就是橘红色!”
“不!这根本不一样!”
“快看那边,是蓝色的灯光!还有紫色的!”
“真的!好好看啊!”
“江诶!好大的江!”
“江上还有船!”
“啊啊啊啊啊刚刚有只鸟!那么那么大一只!”
“我也看到了!”
“我也是!”
“哼,你们不懂吧,那是白鹭!”
“白路是什么?晚上出来的应该是黑路吧?”
“啊,怎么会有这么没常识的人……”
后面一个卡座的女人走到尽弭旁边,指着自己怀里的婴儿,轻声说:“能不能小声点,吵醒了……我这孩子哭声怪大的,到时候整个车厢的人都不用睡了。”
不用尽弭点头,听到女人的话,孩子们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使劲点头!
他们太兴奋了,兴奋到得意忘形。
“小小声说,好朋友之间经常说悄悄话的。”尽弭摸了摸最近一个孩子的头,凑到她耳朵旁,“像这样,耳语。”
小女孩以肉眼可见速度变红,红到仿佛冒着蒸汽。
其他男孩都奇怪地看着她。
尽弭看着他们,用食指指了指耳朵,用口型说“是灯光啊”。
男孩们皱着眉头,不明白为什么。
尽弭不再说话,眼睛装着高兴而呆愣的孩子们。
没一会儿,孩子们又趴到了窗边。
只是这次没有像刚才那样热烈的讨论,更多时候是相视一笑,实在传达不到,就凑到耳边旁边叽叽喳喳一阵。
车厢里交谈的音量都很低,只有车轮滚过钢轨时,震荡带来的“哐当”声清晰可闻。
在沉寂的夜里,动车的“哐当”声和透出窗外的灯光,也安静了起来。
安安静静的,像飞鸟掠过水面。
波纹一圈一圈地荡开。
光芒一路地消散。
“下一站就下车,我们在那里看烟花。”
“嗯!”
放烟花的郊区也在A市,可是这些孩子或许从来都没有来过。为了烟花而来的人们比孩子们以为的要多得多,也热闹得多。
热闹到没有任何一个落单的人存在。
尽弭一边手牵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又紧紧握着另一个孩子的手,一行五人慢慢地穿过还在移动的人群。
人群中,有拥抱的情侣,有低头和孩子说话的母亲,有紧牵着妻子手的丈夫,有结伴而来手挽手的一家四口。
他们有的在往前方依靠栏杆的人靠近,有的想离开密集的中央靠到旁边的小摊上去,有的东西掉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能够让孩子们清晰看到烟花的地方,比想象的难找。尽弭便沿着寻找的路,给他们买了糖果汽水、气球风车。
“哥哥,我没有手可以拿汽水了。”说话的男孩一只手牵着尽弭,一只手牵着另一个男孩,看起来十分苦恼。
“啧。”被他牵着的男孩不爽地把自己的汽水送到他嘴边,说:“只准吸一口。”
“嘿嘿嘿……”烦恼的男孩猛地吸了一大口,把玻璃瓶里的透明汽水吸走大半!
拿着汽水的男孩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忘了把汽水拿回来。
“你们真幼稚!”被尽弭牵着的女孩娇嗔道。
而她牵着的男孩则把自己的汽水送到她嘴边:“你用红色那根吸管,蓝色我用过了。”
女孩红了脸,“哼”了一声,想把头扭开,但还是低头咬住吸管,喝了一小口。
尽弭放慢了脚步。
周遭的人很少有像他们这么慢的,他们哪怕是在拥挤热闹的人群里也没有放慢脚步,而是尽可能地穿梭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为的就是尽早一步去到观赏点。
放慢速度的尽弭自然没办法抢到江边的位置。
但好在人群之后,有一处废弃的铁架台。
尽弭握着铁架晃了晃,没太晃动。
负担几个大人或许不太安全,但负担几个几岁的孩子没有问题。
“慢点。”尽弭对着急忙慌爬上铁架台的孩子说。
孩子们听话地放慢、放轻了动作:“好的!我们知道了。”
稳定下来没多久,靛青色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火焰色的亮点,伴随着短啸,上升到了半空中,轰然绽放。
孩子们的心神都被烟花吸引了。
他就那么看着,很安静,没有任何攻击性,谁都注意不到他在看那些孩子。
孩子们看着烟花,被绚烂的光笼罩。
亮点划破天际发出一声声短啸,随即轰然炸响,绽放,洒落。
但至始至终,江面的亮光都没有消失。
女孩看恍了神,情不自禁地往前走,眼瞧着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
尽弭出声提醒,却被烟花的声音盖了过去,无奈他只能换了个位置,他背对着江面,伸长了手利用氢气球去提醒女孩。
而江边,一个与尽弭身形相仿的男人,他牵着一个看着约莫8岁的女孩,往人群外走。
有好位置空出来,旁边的人立刻挤了过去。
尽弭的气球出现在女孩视野里,惊觉自己差点掉下去的女孩连忙后退,然后和尽弭道歉。尽弭笑着让她注意点,然后回到刚才的位置。
站在铁架台上的孩子们,依然被光笼罩着,江面的亮光依然没有间断。
只是空出来的位置有人填补,消失了的人却不再出现。
**
忽然间,因为尽弭离开医院,显示着荒芜的大屏幕,忽地切换。
变成了凶案发生的现场。
在犯罪世界里,尽弭不总是能发现凶案,但屏幕外的人却不会将凶案遗漏。每当有凶案发生时,屏幕就会切成凶案的发生过程。
但遗憾的是,他们无法根据凶案的发生过程来破案。
和犯罪世界里的人物一样,他们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的。地点、时间、具体手法、人物、作案工具……不管哪一样是不清晰的,他们看到的就不会是清晰完整的作案过程。
然而,这还是比他们设想中的案发来得直观立体。
也令人愤怒。
但这一次的凶手似乎格外的“温柔”。
一切与尽弭曾描述给他们的别无二致:
“受害者没有剧烈反抗的迹象。两种可能,一是罪犯本身是理智或者冷血压过杀戮的人,他可以在作案过程中把杀戮的欲望往后压,把‘杀死受害者’当做最优先的目标。这一种他不会给受害者剧烈反抗的机会。
“二是罪犯与受害者有某种联系,比如他认识或者通过某种渠道认识了这一特定群体——被家暴的孩子。如果是认识且自己本身处于长期痛苦之下,那么答应或者说与罪犯达成某种协议,如被杀死,那也不会有剧烈的反抗。
“另外根据死因来看,作案过程极其短暂。这些受害者死于药剂注射,药剂的类型都是普通家庭日用品或植物可以提取到的东西,不能锁定罪犯的范围。稍后我会把药剂成分和提取方案给你们。总之过程非常寡淡,多数受害者在与罪犯接触后,没多久就会在药剂的作用下死去。”
……
赵等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我们真的能看到现场就好了。”
那样我们一定能将凶手逮捕。
“仅仅一个屏幕的距离。”何时岁也很沮丧。
徐晟员也说:“可惜,我们并非无所不能。我们能看到的,甚至是罪犯眼里的世界,而不是现实。”
小李本就善良,现在听前辈们这么说,差点哭出来:“到底为什么要杀人啊……”
“尽弭进入犯罪世界是为了找出凶手,不是让我们在这悲春伤秋。”林凡风依旧冷淡,“再难过,也改变不了命案已经发生了的现实。”
“话虽如此……”
说话间,凶手已经为陈璇璇注射了药剂,将她轻轻地放在了一处干燥的草地上。放上去之前,他甚至还给陈璇璇垫了一块崭新的漂亮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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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凶手离开后,画面很快地变成了翌日,尽弭得知消息后,整个人如遭雷劈,站在医院的长廊中间。
他的影子孤独而狭长。
他没有哭,因为他昨天带出去玩的孩子在喊他去4楼玩。
尽弭把负面的情绪藏起来,挤出一个笑容,牵着孩子的手一起走进电梯。
“等等。”城久渠边喊边跑过来,尽弭按住了开门的按键。
“老师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尽弭见到城久渠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这才新年第一天。”
“我家里也没什么人,这假休一天半天就够多了,还不如在医院热闹呢。”城久渠摸了摸孩子的头,“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当然!”男孩很是兴奋。
城久渠笑了笑:“这么高兴啊?”
“嗯!医院有哥哥和哥哥!所以很高兴!”男孩兴奋道。
“那是在家不高兴吗?家里不是有爸爸妈妈吗。”城久渠问。
正说着,电梯门开了。
男孩立刻跑了出去,本来要回答的问题也在顷刻抛诸脑后:“我要玩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