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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一夜无眠。

      季砚舒肿着眼睛起床,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发呆。

      铜镜旁躺着一盒胡粉,是她前几日向赵黎买的,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她把铜簪擦净,藏好。手指沾了些粉,涂在眼皮上。

      上眼皮红肿,下眼皮发黑。肿的地方遮不住,红色和黑色盖了七七八八,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些。

      小雁在屋外听到动静,心里叫苦不迭。季砚舒连着大半月,每日等她唤了才起。今日不知怎么了,居然又恢复从前的习惯,提前起床了。

      主子起了,下人便没有再躺着的道理。

      小雁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才来敲季砚舒的门,要伺候她更衣。

      “进来罢。”

      小雁把官帽和罩衫拿来。一眼瞥见季砚舒胸口的血迹,登时睡意全无,嘴巴张的能放下一颗鸭蛋。

      “姑姑,您胸口怎么了!怎么会有血!”

      季砚舒举起手指给她看,有气无力地说:“指头破了。半夜压在胸口,没注意流血了,擦在里衣上。一会儿你单把它拿出去,多洗几遍,洗干净了再晒。”

      小雁“诶”了声,迈着小碎步奔出去,从常备药箱里翻出一截干净的绢布和一小瓶金疮药,给季砚舒包扎。

      她心疼地说:“姑姑的手本是十分好看的,这下破了相,小雁看着都觉得疼。这皮儿都破了,姑姑您是在哪儿磕成这样啊。”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锤了脑袋,懊恼道:“怕不是昨儿起夜时候磕的?先是破了皮,再叫风一吹,皮不裂才怪。都怪小雁偷懒,明明要跟您一起去的。”

      抹了金疮药后,小雁将绢布剪成长条,揉揉地缠上手指,最末端打一只如意结。

      季砚舒这才木木地说:“不是晚上磕的。白日里指头沾了墨,怕瞧着不好看,多洗了几遍,把皮搓掉了。”

      小雁根本没期待她会与自己解释。按惯例,受了小伤或是哪里不适时,她多嘴关切两句,季砚舒多半会冷冰冰地抛下“多管闲事”“与你何干”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细细解释。

      她盯了季砚舒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今日的季司簿,似乎又与往日不同了些。

      “姑姑,您心情不好?还是最近事儿多,您又烦的没睡着觉?小雁瞧着眼睛有些肿。”

      季砚舒揉着眉心,“是了。”

      她沙哑着嗓子。

      “去备早饭,今日还要去朝华殿。”

      赵黎比她早到一会儿,正拿筷子夹一只小笼包,小口小口地吃。

      见到季砚舒蔫头蔫脑的,她也没多问,只专注眼前的饭食。

      快到年关,皇帝给妃子母家的赏赐成堆出现,大大小小都得她去宣。

      季砚舒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嚼了许久,发现自己根本咽不下去,就着白粥一口吞了。放下筷子,对赵黎道:“赵司言,有件小事想问问您。”

      “季司簿有话就讲,这么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作风。”

      赵黎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昨日一直在此写诏书,可否见到异常人物进出内务府?”

      “异常?哪样算异常?”

      “嗯……比如说不常来的,或者不该来的人。”季砚舒尽量使自己说的模棱两可。

      赵黎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季司簿做什么这么问,怕不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找小偷我不在行,你该去问值班侍卫,再不然去找宫正司。”

      不仅没丢东西,还多了一样出来。季砚舒咬着嘴唇想。

      “没有丢东西。既然赵司言你没看到,想必也没有什么。”季砚舒不敢再问。

      赵黎绝对是二十四司中最精明的一个。有别的女官闲下来嚼舌根,说她一点都不会为自己争表现,只知道憨乎乎地干活儿,当上司言,这辈子就算走到头了。

      可真正蠢的是她们。

      赵黎行得端坐得直,虽难以再升官,但旁人也同样抓不着她的把柄,拉不了她下水,或者说拉下她也没用。赵黎在皇帝眼前都算得上是红人,背靠天下最大的靠山,打心眼儿里不屑与她们争这点小小的官位。

      那副所谓的朴实样子,不过是做出来给旁人看的。她心里透亮的很,明镜似的。

      “没丢就好。”赵黎懒得参与到季砚舒的破烂事儿中,“不过前朝倒是有些好玩儿的。”

      “什么事?”

      “傅思明与他妻子母家的表哥,李枫,掰了。李枫当令尹当久了,胃口越来越大,想攀这个亲戚升官。结果人家傅思明瞧不上他,不仅直接回绝,还取消了自己外甥和李令尹小女儿的姻亲。”

      赵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傅思明是当朝户部尚书,皇贵妃傅桃的父亲。女儿在后宫站稳脚跟,他在前朝也方便许多。

      傅桃刚被封为皇贵妃时,他很是风光了一阵,上朝时恨不能拿鼻孔看人。近几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老实了,似乎有往兢兢业业尽忠职守方向发展的趋势。

      “李枫熬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令尹,想来天生不是当官的料。傅尚书想跟他撇清关系,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退婚这事儿办的着实不妥。傅尚书在京,听不到街坊传言,李枫怕是已经成了全县的下饭菜。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鸡蛋也想与石头硬碰硬。”季砚舒顺着她的话说。

      “李枫可不是鸡蛋。”赵黎来了兴致,“他把旧账翻出来了。前年洪灾时户部少了笔账,傅思明本来折子都拟好了,想在皇上面前挣个表现,谁知上折子前两天突然发现这个缺。当时能收的税都已经搜刮完,百姓刮也不出什么油水,他情急之下动了歪心思,跟老朋友斐水郡守借了批空谷子,以次充好纳入国库。”

      季砚舒还记得前年的洪灾。当时全国上下民不聊生,穷的饭都吃不起,傅思明却稳稳当当交了份与丰年无异的税收,让萧殷没头没脑地高兴了好一阵。

      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其中必有猫腻,可傅思明这人也聪明,把账做的挑不出毛病。

      近年不处于战争时代,交上来的粮食要轮两三年才轮得到。傅思明借着官职行方便,在接下来几年内每年替换一部分,把空谷子分批换出来,到时候查也查不出。

      “这批空谷子,不会是李枫去办的吧?”

      赵黎冷笑一声,“好事儿怎么能被傅思明一个人摊上。李枫现在拿着这个证据,进京来要挟傅思明呢。事儿还没传到皇上耳朵里,现在就看傅思明怎么办了。要官,还是给李枫戴乌纱帽,不过是一念之差。”

      季砚舒心念一动,“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

      赵黎瞅着她发白的脸色,有些惊讶,这人在如此恍惚不在状态的情况下,还能想出什么法子。

      “过了他妻子那关,然后让李枫永远闭嘴。”

      赵黎咧嘴笑了笑。

      这种思维方式,果真很“季砚舒”。

      她对此不置可否,“或许吧。”

      说罢,起身离去。

      季砚舒默默叹了口气。她总是或多或少被原主残留在潜意识里的意志影响。

      她磨蹭许久,最终还是没吃下东西,叫上小雁提早去了朝华殿。

      一路上她都在念叨,萧瑜千万别再对她给安嫔讲的东西感兴趣了,自己好好吃药好好歇着吧。

      现在她不见萧瑜,尚且能撑得住。若是两人共同呼吸同一立方米的空气,她怕是要直接晕死过去了。

      她想了一夜,萧瑜分明是抓住了她的某个把柄,不然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对她这么笑?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季砚舒前脚刚踏进朝华殿大门,萧瑜后脚就端着一碗药溜溜达达过来了。

      “季司簿,早啊。”

      那只碗制作十分精美,深红色碗底,上头细细画着错落有致的腊梅和冬雪。碗比季砚舒脸还要大上一圈,隔着一丈远便能闻到其中中药散发出的丝丝苦味。

      “殿下,早安。”季砚舒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视萧瑜。

      萧瑜像是感觉不到苦味似的,将碗靠在嘴边,饮水般灌了一大口。常年在药罐子里泡大的人,也难怪身上总飘着一股去也去不掉的中草药味道。

      他顺手将碗递给季砚舒。

      小雁想着季砚舒手疼,怕她拿东西又磕了碰了,上前一步,抢在季砚舒伸手前接住碗沿。

      萧瑜却没有松手。

      小雁当场脸色煞白,手僵在半空,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季砚舒对她使了个眼色,而后双手端住了药碗。

      小雁讪讪地缩回手。

      “下官洗过后,再给殿下送来。”她盯着地面上的一片腊梅花瓣,说。

      萧瑜摸出一块墨绿色的糖,丢进嘴里,牙齿咬得嘎嘣响。他从雪白的狐毛大氅中伸出一根指头,点点季砚舒抱着绢布的指尖,明知故问:“季司簿的手——”

      季砚舒精神紧张,脱口道:“无事,多谢殿下关心。”

      萧瑜张着嘴,愣一愣,而后眉开眼笑,“变丑了。美人生着这么丑的手,不合适,要不砍掉吧?”

      他捏了捏自己的指尖。

      在雪白狐毛的映衬下,他的手指仿佛白到透明,圆润的指甲幽幽地反射莹润的光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着实像是一双冰雕的美人手。

      罪魁祸首还要砍她的手,明摆着是故意招她。

      季砚舒咬紧下唇,“殿下若是高兴,砍了便砍了。”

      小雁在一旁急道:“姑姑!”

      萧瑜噗嗤笑出声,“季司簿真是好玩。”他从袖中摸出一只翠绿的小瓶,丢到小雁手上,“给你家姑姑涂这个。绑着绢布,真是丑死了。”

      这回轮到季砚舒愣住了。

      萧瑜正要再调戏她几句,安嫔恰好从殿内出来。

      她冲季砚舒招招手,“阿瑜,季司簿,别在外头站着了,快进来。”

      萧瑜只得作罢,意犹未尽地朝季砚舒挑挑眉。

      妙柳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附在安嫔耳边耳语一阵。

      安嫔好看的眉头皱起,“是谁杀的?怎能如此残忍。”说罢,双手合十,轻声念叨:“阿弥陀佛。”

      季砚舒“哐当”摔了手中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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