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医生（综英美）》陶淘陶

45、戴维斯

　　娜塔莎回过神赖后，周围的景物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生死朋友们都好像原地蒸发了，并不在她的身边。

　　抬起头，看着挂着各种各样的小挂灯的天花板，亮着昏黄的灯光里，觥筹交错碰撞出的响声与生意不顺前来买醉的人们和打扮得妖艳动人的陪酒小姐构成了这家小酒馆的主色调。

　　这里是哪里呢？

　　看着眼前这久违的，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色，娜塔莎的思绪被一条线牵着，通向了记忆里被埋藏着的深处。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米特酒馆。

　　米特酒馆是她曾在1946年时出行第一次任务时任务目标所常去的场所，那年，娜塔莎才刚满18岁，她从红房子中离开，单枪匹马地坐上了通往德国柏林的列车。

　　一路上，她看见了万里连绵的冰雪，看见了灰蒙蒙的天空下经历战火摧残而残破不堪，缺胳膊少腿，正待重修的屋楼。

　　然后，在那个令人心动的冬季，她带着她从红房子那接受的任务，穿着一件普通的皮大衣和一双长靴，拖着行李从列车上下来，随意在柏林租住了一家旅店，把行李收拾好后，她精心为自己化妆打扮了一番，在夜色降临时走出旅店，来到了米特酒馆。

　　米特酒馆里鱼龙混杂，经历过二战的老兵正在桌上吹嘘着自己的作战经历，不知道是哪个黒道上的帮派里的人在暗中较着劲，流连于美色无法自拔的花花公子与陪酒小姐喝着酒调着情——这些都不是娜塔莎的目标。

　　娜塔莎的目标是一位年轻有为，样貌英俊的男人——这是红房子给她派任务时发来的照片上展示的。除此之外，娜塔莎还知道，这个男人全名是戴维斯·冯·特尔特，家里经营着军火生意。

　　娜塔莎去到米特酒馆时，故事的另一位主角还没有登场。她独自坐在调酒台边，为自己点了一杯伏特加，在看着年轻的调酒师为自己调酒时，又为自己点了酒单上的一杯名为□□的酒水——不为别的，她单纯想试试这以□□别称命名的酒到底是什么滋味。

　　饮酒时，也许是因为过于优越的长相，娜塔莎遇到了好几个来搭讪的男人，不过都被她一一拒绝了。

　　在她喝□□时，故事的真正主角——戴维斯·冯·特尔特才终于走进了米特酒馆。

　　那个夜晚，戴维斯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的没有任何皱起的西装，脚上穿的是被擦得发亮的皮鞋。

　　一进门，就有很多人自觉地为戴维斯让了路。这使得戴维斯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娜塔莎的面前。

　　这不能怪戴维斯见色起意。

　　因为娜塔莎今晚本来就是按照戴维斯喜好的类型打扮的。

　　眼看着鱼儿已经咬住了自己放的诱饵，娜塔莎微微勾起了唇角，以一副初入世事却又仿佛在为谁伤神的模样展露在了戴维斯眼前。

　　“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能让我在今晚，在这家酒吧里如此幸运地遇见了你呢？”

　　“不知道，也许是该死的上帝的旨意呢……”

　　娜塔莎喝了一小口杯中的酒。

　　□□，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喝起来辣辣得，就好像有火在喉管里烧。

　　“我觉得也是上帝的旨意让我在这里遇见了你，美丽的小姐。”

　　戴维斯自来熟地坐在了娜塔莎的身边，也为自己点了一杯□□。

　　在等待调酒师调酒的时候，俩人的交谈仍在继续着。

　　“其实我觉得，小姐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戴维斯说。

　　“为什么呢？”

　　娜塔莎故意问道。

　　“因为啊，我觉得你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我只在那些吃草的羊羔身上见过。而你所来的这种地方，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

　　“狼窝？为什么要这么形容这里？”

　　“那是因为你还小，对社会的阴暗面都不懂。”

　　戴维斯语重心长地说。说话时，□□已经被调好，送到了戴维斯手中。

　　“这里什么人都有，生意不顺的人有，二战幸存的人也有，黒道上的人也有，故意放诱饵出卖身体的人也有，他们都是狼，而且是饥饿的狼——这里唯独缺少了像你这样的羊。”

　　戴维斯说着，喝了一口手中的酒。

　　“你点的酒可真烈，像你这种小姑娘，最好还是少喝一点为好。”

　　“我可不小，我成年了。”娜塔莎说。“而且，你又是如何断定我一定是那只羊羔，而不是饥饿的狼呢？”

　　“因为你的眼睛。”戴维斯回答道，“我见过许多人，他们的眼睛里都装载了太多东西，有金钱，有生命，有妄想，有愁苦……他们的眼睛都灰蒙蒙的，而你的眼睛是清澈的，什么杂质都没有。”

　　“是吗……可是，也许我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呢？那所谓的清澈不过是我装出来的，不是也有可能吗？”

　　“但我相信你不是那种故意伪装的人。”戴维斯笑着说，“我相信我的直觉，羊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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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娜塔莎也跟着笑了笑，而后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转过了身去。“那我希望你的直觉很准，饿狼先生。”

　　说罢，娜塔莎便准备离开。不过，在她起身前，戴维斯叫住了她。

　　“羊羔小姐要走了吗，不再待一会儿？”

　　“不用了，毕竟我也很害怕——自，己，被，饿狼，吃，掉啊～”

　　娜塔莎回给了戴维斯一个微笑。

　　“是嘛。那请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面呢？”

　　戴维斯出声问道。

　　而娜塔莎当时只是故作神秘地笑着看他，然后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只要你想……饿狼先生。”

　　只要你想。

　　饿狼先生。

　　留下了这么一个念想后，娜塔莎才走出了酒馆，徒留下戴维斯在原地笑着发愣。

　　只要我想。

　　你就一定会在吗？

　　当然。

　　因为这就是我放的饵啊。

　　在从红房那里得到了戴维斯的行动轨迹后，为了避免过于频繁的“巧遇”引起对方的警惕，娜塔莎特意隔了一周多的时间，才按照红房子给出的《戴维斯行动路线图》，再一次去往了米特酒馆进行蹲点。

　　与上次一样，娜塔莎再一次受到了很多男人的搭讪，虽然都被她一个接一个明确拒绝了，但是总是会有不服气的。

　　娜塔莎清楚地记得，在当时，她被一个名叫维坦斯的胖男人缠住了。那个浑身是膘的恶心的男人，非要拿着酒与她喝一杯，在被她拒绝后，居然明目张胆地威胁起她来。

　　“小姑娘，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爷让你喝酒，你就赶快喝!”

　　时间过去这么久，娜塔莎仍然记得维坦斯这个胖男人那令人恶心的话语。

　　当时，娜塔莎观察着周围，在再三确认戴维斯并没有到场后，正准备给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胖男人一顿教训时，戴维斯突然出现了。

　　然后，戴维斯迈着大步子朝着娜塔莎走去，直接给了维坦斯一拳。

　　在拳头落下的瞬间，娜塔莎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有人有了动作。

　　只见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从座位上站起，拿着棍子，恶狠狠地盯着娜塔莎和戴维斯看。

　　维坦斯在看清自己是被谁打了一顿后，颇为生气地大骂道:“戴维斯!你个女表子养的，居然敢打我，平常我早就看你不爽了，仗着你哥在，什么都敢做，多次触犯我的底线!怎么，这下你连我的女人都要抢？!”

　　“你住口吧。”戴维斯说着，用手指了指娜塔莎，“她不属于任何人，他只属于她自己!”

　　她不属于任何人，她只属于她自己……

　　娜塔莎偶尔会想，当时戴维斯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不过现在来看，知道与不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她只记得，当时戴维斯在说完这句话后，又给了维坦斯一拳头。然后，在维坦斯大声的怒骂声——“大家给这两个给我往死里打!哦不对，女的留下，不要打，女的给我!”和突然乱作一团的酒馆环境中，戴维斯拉起了她的手，朝着门外跑去。

　　跑出了酒馆，他们沿着大道一直跑，身后是紧追着不放的人群。最后，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躲进了一条小道，终于甩开了追兵。

　　“你刚害怕吗？”

　　戴维斯问她。

　　娜塔莎记得当时自己是摇了摇头的。

　　然后戴维斯笑着说。

　　“你不害怕就好。不过你也确实不用害怕，你要知道，天塌下来，会有我给你顶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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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个夜晚，娜塔莎懵懵懂懂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发生了变化。

　　她突然觉得，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也不错。

　　于是，在戴维斯提出两人交往的请求后，也许是动了真心，也许是为了更好地接近任务目标获取情报——真真假假，娜塔莎早已分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很是欢快地答应了。

　　在与戴维斯交往的几年里，红房子一直在给她发布任务，而她也确实在暗中不断汇报给红房子任务情报。

　　在那段时间里，她得知了，原来戴维斯家里一直在给美国提供枪火，为了阻断美国的枪火来源，终于有一天，红房子给她发布了刺杀戴维斯的任务。

　　当时，娜塔莎看着这个任务发起了呆。

　　而后，她鬼使神差地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点燃了桌上的火烛，特意给戴维斯打了一个电话，让对方今晚来自己的房子里吃饭——在俩人交往期间，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非本地人的身份，红房子特意给她购置了一套房屋。然后，娜塔莎穿戴整齐，涂抹上了戴维斯给她买的口红，坐在桌前静静等待着戴维斯的到来。

　　戴维斯是在深夜才来到娜塔莎家里的。

　　他看着满桌的佳肴，对着娜塔莎笑了笑，然后入座，拿起了刀叉。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吗？亲爱的？”

　　“当然，你快尝尝吧。”

　　娜塔莎温柔地看着戴维斯，目光却是说不清楚的复杂。但是戴维斯却好像没有意识到一般，拿起叉子，自顾自地扎了一块牛肉，吞进了肚里。

　　其实在戴维斯拿起刀叉的那一瞬间，娜塔莎有想要出声打断他的动作，让他不要吃她做的饭菜。可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制止了她——她知道，红房子的命令不可以违背。

　　所以娜塔莎什么都不说，只是保持着笑容，沉默地看着戴维斯一边一口一口吃着她亲手做的，却在里面添加了致死药的饭菜，一边称赞她她的厨艺好。

　　终于，戴维斯吐出了一口血。

　　这口血仿佛在娜塔莎心头上敲了一棒子，她下意识地赶到戴维斯身边，想要伸手搀扶起对方，最后却又收回了手，站在一旁佯装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你……下了毒。”戴维斯说，可是面上却没有任何的惊讶，甚至他的眼里还充满了笑意。

　　“不过没事……你是红房子的人，我早就知道……我最终死在你的手里……也是……我心甘情愿……”戴维斯断断续续地说，他的声音已经多了几分疲惫感。“不过我希望你能记住……你……只属于你自己……能决定你命运的，只有你自己……”

　　“你看看你……哭什么哭？”

　　戴维斯说着，想要伸手去擦拭掉娜塔莎眼角不自觉流出的泪珠，可是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却搭落了下去。

　　戴维斯就这么断了气。

　　时至今日，娜塔莎早已摆脱了红房子的控制。可是，她仍然不知道戴维斯究竟是何时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从容地吃下了她做的有毒的饭。

　　她只是在自己漫长的人生中不断寻找着可以带给自己如戴维斯带给自己的感觉的人，比如班纳博士，比如鹰眼……

　　她换了很多个在他人看来足以保护住她的男人，但是她仍然没有找到那夜自己和戴维斯狂奔在柏林街头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生命中好像少了点什么。

　　而此时此刻，她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看着戴维斯踏入了米特酒馆，然后笑着朝她走来。

　　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仿佛又将要上演。

　　“你好啊，美丽的小姐。”

　　戴维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娜塔莎的耳畔，娜塔莎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口袋，却在里面发现了一把小型的手枪。

　　是的，她与戴维斯第一次见面时带了枪。

　　眼瞅着戴维斯张开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娜塔莎眼疾手快地拿出了手枪，对准戴维斯的脑门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响，惊动了整个酒馆。

　　是的，哪怕历史重头来过，她依然会选择杀死戴维斯——这是她，身为特工应尽的责任。

　　而且杀死戴维斯，也就趁早结束他们这段孽缘。往事一切，就都随着这一枪散去吧……

　　周围的景物，如同被大风吹散的沙堡，在娜塔莎眼中渐渐化为粉粒，随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