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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异 ...

  •   墨家皆知纵横与反秦势力将有大动作,可一连几日,盖聂都未离过墨家据点,甚至也很少离开端木蓉的小屋。
      弟子们听了数次墙角,有想打探反秦计划的,有想偷听八卦的,两拨人都没能如愿。只听那些进蓉姑娘房里送东西或探病的人说,蓉姑娘养伤期间补药吃得太多,烧得脸直泛红。
      十日过后,正是纵横与各方反秦势力约在醉梦楼会面的晚上。农家风波方过,楚国旧部将兴。扶苏见放而罗网专,始皇生怒而百家恐。乱世之中情爱所占的分量毕竟有限,天下大势此时犹不明朗,为纵横者纵然有此闲情,也断然不能长久。
      端木蓉这些天恢复得极好,盖聂出门前,她已经能自己坐起身来看他了。躺尸三月,真是难为她。
      “我再有十天就能下地了,你何时回来?”
      “若无意外,至少下月吧。集结了反秦力量,最重要的就是造势。抱歉最近不能陪你……等我回来吧。”
      “好,你一切小心。”端木蓉说完,又蹙眉看了看盖聂,目光中有些审视的意味。
      “怎么,可有什么不对?”
      “不好说,也许是我想多了。”
      盖聂细细打量了端木蓉,忽然笑了。端木蓉也不知她哪句话好笑,疑惑之下,双眉皱得更紧了。
      “蓉儿,”盖聂蹲在榻前,极为认真地看着端木蓉的眼睛,道:“你若担心那烟花之地,放心就是,我见的都是男人。”
      “谁问你这个了……”端木蓉再一次脸红,却也顾不上解释,只道了声“手给我”,便就着盖聂的手腕搭了上去。
      片刻之后,端木蓉轻轻摇摇头,移开了手。
      盖聂问道:“看出了什么?”
      “我不敢确定。也许是忧思过重吧,形似郁脉,却又跳脱……罢了,半个月内应该不会有事。这段日子切记要静心,等你回来我再看看。”
      “好,”盖聂点点头,笑容中有淡淡的暖意。“等我回来。”
      盖聂出门的时候,卫庄已在马上等候多时了。他没有派人去催盖聂,毕竟师哥与那个女人告别时,赤练也能在他身边多待一刻。
      “师哥。”
      “小庄,走吧。”
      卫庄斜睨了一眼赤练,随即一勒马缰。骏马嘶鸣一声,绝尘而去,只留她在背后久久眺望。
      盖聂策马赶到卫庄身边并驾而行,身边景色在颠簸中极速向后飞去。即便是骑在飞驰的骏马上,两人对话的音调依然气息沉稳。
      “小庄,各家卧底的目标尚不能确定,此次会面一定要小心。”
      “你怕了?反间可是你定下的。”
      “我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此计虽利大,可冒险亦大。若罗网志在你我,恐怕今日不能善了。”
      “这有何惧,险中求胜理所应当。两颗人头能与六国并论,倒是你我生受。”卫庄听见自己这条命的价值,竟是有些得意。
      盖聂看了一眼卫庄,道:“若你在罗网,你可会先杀纵横?”
      “……师哥,你我毕竟不在。”
      “你我不在,可是田言还在。”至于赵高?此人心计虽深,可也太过自负,难成大器,他并不担心。
      “呵,难得你还知道。”
      他没有师哥心慈,若不是当日在大泽山上师哥那样相信田言,他一定会杀了她。此人的胆识谋略都太卓绝,完全有纵横家该有的一切素质,而这一切都还只是自学成才。若她早生几年拜入鬼谷子门下,说不定能闯出比现在大多少倍的名头。
      身为纵横家,卫庄最不信的就是纵横家。因势利导,不知何时就会转变目标,前一刻还是同盟,下一刻便可能是敌人。留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实在遗患无穷。
      二人沉默了一阵,卫庄道:“早定好了此计,行所当行罢。定计那日怎不见你如此多思?你那时说的是你有七成把握。”
      盖聂顿了顿,方道:“如今我只有五成。”近来数日,他对自己的决断越来越不确定了。再过个三五天,他都未准敢去赴约。
      “五成,也足够了。不过……你是怎么得出来的?罗网是依附于帝国的存在。眼下就算被影密卫针对,也起码能以同僚的身份在夹缝中求生。扳倒了嬴政,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影密卫受命于天,只为皇帝办事。而能被影密卫针对,恰恰是因为触了皇帝的底线。帝国的夹缝不够生存,罗网便要借助外力破开堡垒。何况……罗网赵高与十八公子早有结党之嫌。罗网想要的,或许不止求生那么简单。我的五成把握中,三成赌罗网的处境,两成赌赵高的野心。”剩下这五成,就要看他二人的发挥了。
      “呵。六国旧恨还未平,就有赵高这样的臣子,嬴政的福气不小。”
      ……
      二人一路分析着局势,很快就穿出了山间小路,前方灯火通明处正是醉梦楼所在的闹市区。
      醉梦楼招待的大多是高官巨富与风雅名士,也有从外地慕名而来的散客。此地鱼龙混杂,虽是农家自己的地盘,却又与罗网有些牵连。在这里会面一来便于隐藏身份,二来且不说敌人动手之前会有所顾忌,即便真动起手来也不至于失了先机。三来么……若不找个罗网熟悉的地方,只怕也不能取信于尚在暗处的罗网奸细。
      二人将马存于流沙的一家酒肆之外,轻身步行去了醉梦楼。
      正门自然是走不得的,盖聂与卫庄都是被画上通缉令的主,整个帝国的百姓恐怕无一不识,何况影密卫又在东郡出任务。二人胡乱披了件斗篷,直接偷进醉梦楼后院,三下两下从窗户翻进了约定的顶楼房间,破窗而入的时候还把屋里的几位吓了一跳。朱家范增与逍遥子这几位老者还算淡定,农家田仲竟是直接拔剑指向了他们,连带着各家几个小辈也差点出手。幸有朱家反应极快的拦住众人,才免了一场误战。
      卫庄拉下斗篷的兜头,将房内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今日之计若无惊鲵,他不信有谁能看破——当然,除去忽略那只披着紫衣的狐狸。张良此时还未发现不对,感受到卫庄的目光,便举起手中的茶杯遥遥致意。
      盖聂神色如常,道了句:“诸位稍安。”
      片刻之后,雅间厢门大开,是吴旷与胜七到了。值此半夜,他们应是最后一批进入醉梦楼此间雅间参加会议的人。
      盖聂向他们二人颔首致意,道了声:“如此便是齐了。”
      “齐了?”司徒万里颇有些担忧地问:“各位,咱们能用的实力只有这么多么?农家、道家、儒家和齐楚旧部?墨家已被诛杀大半,我们农家这四堂的堂主也是背着侠魁出来赴约的。全加起来,也还没有帝国一个黄金火骑兵多。就此反秦……有些鲁莽吧?”
      盖聂道:“司徒堂主不必担忧。墨家与燕国,皆委于在下一身。还有小庄,乃是代表韩国与流沙的。算上楚国项家,六国已聚其四。加上百家豪杰,实有一搏之力。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暗中的力量,恕在下不便告知。”
      盖聂没有托出田言的事。她身上有信陵君的印信,或许暗中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力量。她的路与他们殊途,他最好远远避开,任她自己逆流而上。她像是一位孤军奋战的战士,身赴险地,没有掩护没有后援,身处惊涛,犹弄潮耳。
      罗网渗透百家,而她渗透罗网,无论结局如何,这都是一条无归的孤道。
      范增沉吟片刻,也道:“四国旧部加上各家弟子,若得鬼谷二位相助,的确是股不小的力量。”
      司徒万里点点头,仍在沉思,而房内众人多是定下心来的样子。
      卫庄道:“如今帝国忌惮百家自成一派,对江湖上聚众的势力打压已久。儒道墨三家为当世之显学,自然首当其冲。此三家之后,农家也被挑内乱。若再不有所行动,百家也将被屠戮殆尽。唇亡齿寒的道理人人都懂,所以,我们还会有很多帮手。反秦不在成与不成,而只在为与不为。”
      司徒万里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心急了。”
      盖聂点点头示意无妨。若不是司徒万里心急,这番虚张声势也要借机发挥的。反秦力量不足与帝国相抗,却足以给帝国找点麻烦,给罗网些用武之地。狡兔不死,这不正是罗网希望看到的吗?
      盖聂见众人皆已放心,便道出今日正题:“当年的青龙计划,在下略知一二。据在下所知,青龙计划还没有真正启动。可眼下帝国已经对百家下手,便不由我们再等下去了。何况诸位反秦若只为保全自身,我们也该根本上解决。比如——刺杀嬴政。”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朱家的脸上立刻换了一张蓝脸谱,这算是众人之中对此提议做出的最大反应。
      “老弟,刺杀嬴政何其难也!上次荆轲刺秦,次年燕国就举国覆灭。我们这次如果失败,反秦的所有势力怕是要被连根拔起。”
      张良也起身道:“青龙计划怎会如此草率?先生要刺杀嬴政,可曾想过到时候举国大乱,狼族来犯又当如何收场?”
      卫庄看向张良,道:“狼族灭不了百家,嬴政却能。至于青龙计划,当日秦军针对的是六国,昌平君订此计划便是为救国。可如今六国寂灭已久,早就无望复国了。我们刺杀嬴政,为的正是包括你儒家在内的百家。若嬴政不死,无论作何手段,你们都唯有死路一条。子房,存亡之际孰轻孰重,你再想想。”
      张良皱眉不答。他直觉卫庄的话有很大的问题,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盖聂待房中众人平静下来,才道:“诸位若没有更好的提议,就算做此计可行了。”
      “盖先生,老夫以为……”
      范增刚一起身,就被盖聂打断。
      “前辈难道忘了,项家这几年是如何过来的?前辈此时退缩,怕是死去的楚国同胞不能瞑目。我二人的提议不会再变。言尽于此,唯前辈定夺。”
      语毕,盖聂沉默下来,纵横二人皆开始静观其变。
      项家不比旁人,他们这些年为复国所流的鲜血、为自由所受的艰辛、为生存所做的挣扎,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在各国的旧贵族都在强秦的重压下选择蛰伏时,唯有项家还带领着故国的军队,奔驰在早已不属于自己的大地上。千里逃亡,无粮无饷,筚路蓝缕而军心不散。若这世上有谁能灭了嬴政倾毕生之力建立的帝国,那必定是楚国,必定是项家。三户之勇,敢敌百万之师。
      盖聂再赌了一把,他赌楚国亡后,项家这几年经历的一切能压过范增的理性。血泪烽烟不需言表,那些强行掩盖在理性下的感情,只需给它一个契机,便能汹涌地喷薄出来。范增的头脑再缜密,也终究是个有国的人。
      范增不过犹豫了一瞬,便重重叹了口气,坐回原位。
      盖聂于是知道,他赌对了。
      反秦势力中最强的项家已明确了态度,众人也纷纷附和。今日此局,已是定下了一半。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篇幅较长,聂蓉同归的重头落在中后期,接下来的几章都在搞事业,二人相见的情节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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