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的恋爱故事》木添寥

9、Chapter 9

　　冬日的早晨静谧又平和，也许会有城市的喧闹，但也可以接受，毕竟过于安静的世界还是太没有真实感了，即便是睡梦中的人，也会为此皱眉。

　　但另一方面，一个合格的冬天，理所当然有它的寒冷相伴。对于沉溺于安稳梦乡的人来说，哪怕房间内开着暖气，也着实不想离开一个舒舒服服的被窝。

　　因此在叮铃的门铃声响起时，赵始终刚下意识把手探出被窝，又瑟缩回来。门铃声仍在规律地响着，他赌气般把被子拉到头顶，恼人的门铃没有再碰撞耳蜗。

　　正当他放松眉头，即将再次进入黑甜梦境时，悦耳的音乐在旁边奏响。

　　赵始终“刷”的一下睁开眼睛，还未等他发泄起床气，摸过手机看到来电人后，心中的怨气顿时化为了不知所措的愉悦。

　　“喂？”接通电话后，赵始终边掀开被子下床，一边主动出声。

　　清亮圆润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似乎还带点回音：“打扰到你睡觉了么？”路阡陌这样问道。

　　赵始终刷着牙含糊不清的说：“是啊，所以你要不要挂了电话让我睡饱了再打？”

　　路阡陌有些苦恼，回道：“啊，可是我已经在你家门口等了一会了，你不会忘记今天是我们的约会日子吧？”

　　还在擦脸的青年一顿，想起睡梦中隐约听见的门铃声，看着洗脸台上的手机一时竟有些茫然。

　　那边见他没有回话，语气中不乏失望地继续道：“怎么？不放我进门坐一会吗？我还给你带了蟹黄包和虾仁水晶饺的哎。”

　　终于理解了对方话中的含义，赵始终匆忙打理了下自己，跑到门口看了下猫眼。

　　门外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挂掉了电话，对着门内挥了挥手。

　　打开门，一梯一户的原因，倒也没有多少温差，反倒是路阡陌身上带着一丝寒意，赵始终微微瑟缩了一下，路阡陌刚想打个招呼就察觉到这点，赶忙将自己带着寒气的外衣脱下，搭在手臂上。

　　他推了下赵始终，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路阡陌回身带上把手，随后将另一只手上的早餐拎进厨房加热。

　　另一边的赵始终看着路阡陌这么轻车熟路，放下心来回到卫生间。

　　重放了热水准备洗下脸时，他不经意抬头看了下镜子。然后就被镜子里那个头发乱成鸟窝，脸上还有睡痕的人吓了一跳。

　　凑近了看额头甚至还有个粉刺，这样不修边幅的自己，刚刚就这么出去见了男朋友？

　　身为艺术家的羞耻感开始涌动，他急急忙忙摸出自己的面霜和水乳，洗完脸后仔细拍了一遍，之后用梳子梳理整齐乱糟糟的头发，对着镜子确保自己看起来妥当清爽了才出去。

　　来到客厅，一股蟹黄的鲜香味道就掺入空气中，赵始终闻着已经感到了肚子在抗议，脚下一转去厨房，步伐都轻快许多。

　　路阡陌正低着头站在电磁灶旁，他面前的锅里是文火熬煮的小米粥，温度刚好，透过锅盖能看到黏稠的糯米泛着白嫩的晶莹，蒸熬出的粥水咕噜噜冒着气泡，甜丝丝的气味萦绕。

　　听到身旁的脚步，他回过神来看去，眉头微挑。望着明显打扮过一番的赵始终，路阡陌唇边都抿了一丝笑意。

　　赵始终装作没看到，只踮着脚看向锅里，又皱起鼻嗅嗅闻闻，问：“虾饺和汤包呢？”

　　路阡陌走到窗户边，戴了只手套，拖出蒸笼。厚重的热气瞬间升腾，他眨了眨眼睛，随后小心翼翼地端着屉笼到客厅去。

　　赵始终跟在他旁边，等路阡陌放下蒸笼，手就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子，屉笼里，六个面皮薄得透亮，隐约可见里面白红虾尾的饺子，围着中央手掌大的扁平汤包，金黄色的蟹汁有些许流出，在包子皮上晕开一团。

　　清香的海味裹着鲜气扑面而来，赵始终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路阡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赵始终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推了推他：“快看看粥好了没，给我盛碗。”

　　路阡陌端着两碗粥回到客厅时，赵始终已经吃了三个虾饺，看他回来，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还有三个留给你。”

　　诧异地看了看他，路阡陌摇摇头：“不了，我消化不太好，油腥的不太吃，”看了下笼里的汤包，“这个你也都吃了吧，本来就是给你带的。”

　　闻言，赵始终倒是先看了下他的面色，有些关心地问：“消化不好？你是胃哪里有问题吗？有没有体检过啊？”

　　路阡陌不在意地笑笑：“老毛病了，不碍事。”

　　看他这样的态度，赵始终不知怎的有些生气，再出口时就有些责怪：“你不要年轻不当回事，上班也要记得饮食规律呀，不要太劳累了。我爸爸...”

　　说到这里他头一疼，路阡陌面色微变，先一步出声：“东东，不用担心我，我都知道的。”

　　赵始终注意力被他拉过去，茫然中点点头，蹙了下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等路阡陌喝完粥，又去帮他盛了半碗。

　　路阡陌头也有点疼，但看着对方严肃的神情，心中涌上暖意，还是多吃了半碗粥。

　　吵吵闹闹的早晨就这么度过去，赵始终漱了漱口，回房间换下睡衣，仔细将昨日搭配好的衣服穿好，临出房门前看见衣帽架上的白色围巾，想了想，伸手拿起。

　　路阡陌洗完碗，拿着块干毛巾擦了擦手，拉下衣袖。正穿着大衣，赵始终就出来了。

　　清雅的青色羽绒配着白色内搭，修身又闲适的黑色下装，看上去年轻又帅气，职业带来的成熟感都被冲淡不少，流露出少年意气来。

　　相比下路阡陌就过于庄重严肃了。纯黑的搭配看上去古板又保守，不像是赴约，倒像是商务会谈。他心中开始惶恐，即便是三年前他与赵始终最陌生的时光、即便是三年来无人知他苦楚的夜晚，也抵不过此刻明显的认知：

　　他已经不再能适合赵始终了，也许以前他们能共同老去，但如今时光会洗涤对方的灵魂，却鞭笞他的□□。

　　失神间，赵始终已然走上前来，他看了看有些出神的路阡陌，看了看自己穿着，心里有些害羞与不安，因此推了推路阡陌，笑吟吟地问他：“你怎么啦？我这么好看吗？”

　　路阡陌目光移到赵始终脸上，后者跟他对视时，眼神有点闪烁，面上也浮起一阵薄红来。

　　他抿起嘴，轻轻点了下头。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赵始终别扭地转过话题，摸出身后的围巾搭在臂膀上，伸手替他拉上衣服，口中道：“你怎么穿这么老气，真不可爱”

　　把路阡陌衣服整好后，又略微拍拍，将衣服上的褶皱平掉，随后才展开围巾，路阡陌配合地向前伸头露出脖颈，一小截白生生的后颈像块玉石一样。

　　赵始终眨了眨眼，抓着围巾的手指微微收紧，仔细地替他拢好，围了两圈，随后才平复下心绪，自然地开口道：“走吧，我们去约个会。”

　　路阡陌深深看了他一眼，“嗯。”

　　下楼的时候，电梯有些微微的晃动，路阡陌扶着扶手，脸色微黯，赵始终有些担忧地拉住他的手，触及处一阵僵硬，路阡陌的手着实寒冷，淡青色的血管有点浮现，带起一股和他沉肃的气质不相匹配的脆弱。

　　赵始终紧了紧心神，忽地用自己的左手包住路阡陌的手，路阡陌讶异又不安地看着他，赵始终却把头转过去不看他。

　　层层热量透过俩人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几乎直达路阡陌的心底，他眼角有点干涩了。

　　.......

　　往往冬日的清早不能让人多么欢喜，今天倒是一个出奇的好天气。城东的梅花园馥郁满庭，懒洋洋的阳光偷摸着从缝隙里穿插洒落，细碎的斑点像是画布上的出奇墨痕，既得一分天工又夺几笔人灵。

　　观景园的来往游客并不少，友人或是夫妻，家庭出游夹着四海聚会，倒也热热闹闹。

　　赵始终站在园门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濯洗肺部。他好奇地看向路阡陌：“这个园子真不错，我住在市里这么多年竟然都不知道，你不会还特地做了约会攻略吧？”

　　路阡陌捏了捏他还牵着自己的手，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他朝园子里走去。

　　两人的相貌都足够引人注目，一进园子就收到许多人的注目，风姿绰约的两位青年相互依偎，周边嫩黄的梅花衬的这幅美景动人心魄，任谁见了都要赞叹一声“好一个花间人色”。

　　赵始终和路阡陌自是大大方方，不管他人的注目，闲庭信步游览园景。人们倒也知礼数的不再直直看着他们，自有自的美景去赏。

　　他们如同每一对恩爱伴侣一般，赏赏景散散步，偶有休憩时光轻声交谈。任谁看了都想不出这是一对刚确认关系的情侣。

　　日头渐高，经常外出写生的赵始终还好，倒是忙于集团事务不常锻炼的路阡陌有些乏累，赵始终看出来了，因此主动拉着他到园中长椅坐下休憩。

　　路阡陌也任他动作，只是坐下后主动抽出了自己的手，被握住一个早晨的手已经不复往日的寒冷，血液都活跃地奔流，将属于另一个人的温暖运到心脏处，让他能够继续坚持下去，能够永远怀有不甘的生命力。

　　赵始终见他抽回手，心中莫名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很快抛却心中的杂念，交叉着双手放空自己，身后低垂在椅背上的梅枝轻轻触碰他，像个害羞的礼物。

　　画家的灵感点缀在那片肩头，又不自觉交缠在身边人身上，他的目光好像离不开这个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