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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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渝出来的时候赶着急，有生怕姜落闲起了疑心，便没有让人备马车出来，如今受了伤，也只好一个人咬着牙慢腾腾地一瘸一拐地走回来，待走到国师府，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刚一入门，便有婢女站在门内等候，一见是她，便急急行了礼，道：“大娘子回来了，殿下在等着呢，让娘子一回来便去见殿下。”
司渝一愕，问道：“殿下又怎么了，是又起烧了吗？”
婢女脸上一窘，低头道：“殿下也没吩咐做什么，只是让娘子回来后便过去。就是小人见殿下今日脸色有些阴沉，怕是有什么事。”
难道是他已经知晓了她在做的事，已经准备好了刑具在屋内等她？
司渝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点头示意婢女退下，便往姜落闲歇息的地方走去。
她一边慢腾腾地走着，一边有意无意地揣测着。
若姜落闲当真知道了这件事，怕不是让她直接去见他，而是让人直接将她活杀了吧。
殿门敞开着，姜落闲仍是坐在那轮椅上，脖颈纤长，倒显得身子越发瘦弱。
“殿下？”司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平复了心思，才开口道。
静了一会儿，姜落闲才开口：“过来。”
他回应别人总是很慢，似乎总在思考什么，斟酌言辞，声音又冷得厉害，听起来总是有些阴冷之气。
司渝不敢大意，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还未开口，姜落闲先发了声：“受伤了？今天？”
司渝下意识地伸手将裙摆一扯，想盖住伤口，却没想到，这么一拉一扯地反而扯到了伤口，不禁“嘶”了一声，只罢道：“出府去逛逛，就……磕碰到了，过几日就应该能好了的。”
姜落闲似没有听到她的回答，道：“我看看。”
平常人跌一跤也不会伤得那么厉害，一想便知道了是在有硬石头的地方摔着的，京都离皇宫远的地方才铺了青石板路，给他这么一看，她岂不是全暴露了？
“不过是擦破了皮，这么点小伤，殿下就……不用看了吧。”司渝挣扎。
姜落闲很固执：“我看看。”
司渝站在原地，硬是不肯抬腿。
姜落闲抬眸，黑白分明的眸子掠过司渝面颊，一阵寒意：“小伤？小伤会让你一直走了近半个时辰才走到了府中？伸过来，我看看。”
分明是关心人的话，到了姜落闲口中反倒伸出一点冷意。
司渝无话可说，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再这么固执地坚持下去反而会让姜落闲生疑，只好撩起裙摆，将里裤卷了上去，又拉到了伤着的地方，连连倒吸了两口凉气。
她抬头注意着姜落闲神情，见他没察觉出什么的样子，又暗暗松了口气。
“很疼么？”姜落闲凉凉的声音就在耳畔。
“不疼不疼，当真一点也不疼。”司渝咬着牙，挤出一个微笑。
“不疼么……可血都流出来了。”姜落闲抬头，刚好对上她弯弯眉眼，和澄澈杏眼中挤出的一点笑意。
竟觉得很可爱。
他大概是疯了。
姜落闲忽然松开了拉着司渝里裤的一只手，裙摆落下，又掩盖住了伤口，偏过头去，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一堆淡青色的小瓷瓶。
“金疮药，你拿去吧。”
司渝看着那一大堆款式统一的淡青色小瓷瓶，目瞪口呆。这是要她……用这些金疮药泡个药汤澡吗？
国师殿下……应该不懂得怎么用药，也应该从来没给人上过药。
“其实……用不了这么多的。”司渝斟酌着言辞。
姜落闲挑眉。
“刚刚好，刚刚好，殿下费心了。”司渝立马改口。
她不知道这些药是他特意让人备着的，面前这个刚刚及冠的少年，或是男子，也许只是太孤独了，也许他并不像世人看到的一样。
“嗯，你去吧。”姜落闲的声音忽的一下又变得很冷，冷白的手指伸手扯了扯身后的毛裘，黑白分明的眸中刚刚涌上的一点变化顿时又被极度冷静和极度阴寒吞没了。
司渝僵了僵，行了一礼，捧着怀中的一大堆药瓶便要出了殿门，却又忽然被姜落闲唤住。
“金疮药要细细抹开，天太冷了，还是先用热水浸了毛巾擦擦瓶身会温些……还有，青山居的方真喜欢喝茶，你若是需要，我让人备了些好些的茶叶在后库。”
姜落闲的声音很淡很凉，却让她忍不住转身。
身后的那个少年，却又闭上了眸子，似要沉沉睡去，淡白色的发带垂在肩头，和有些凌乱的发丝一起。
最后一点点阳光顿时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直到和他的影子交织融汇在了一起，仿佛一人。
***
后库确实多了些茶叶，不是姜落闲口中的“好些的茶叶”，而是极好极好又极难采摘的高山茶叶。
这种茶叶生在常年有云雾缭绕之处，被云起滋润着，贡品中也极少有这种好茶，司渝琢磨不透，这茶是姜落闲从哪里弄来的。
司渝不管这些，拿了茶叶让人包好，便走出了国师府。
那些金疮药也是好用，不过两日她便不用这么一瘸一拐地出门了。
这次她还是没让人备马车，徒步走到那个方真住着的青山居去，应该会显得更有诚意一些。
和上次来时一样，青山居小院的竹门仍是半开半掩着，看得到里头的竹叶青葱。
这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童子很快地便出来了，看见司渝时候中捧着的东西，更是眼睛一亮，躬身行了一礼道：“小娘子快请进去，方先生一会儿便出来与小娘子会面。”
果然，欲望能征服很多人。
包括这个自称清高好隐逸生活的方先生方真。
司渝乖乖地跟着那小童子一路往内，青山居并不如从外面看去的那般小，反而很大，一径青石板路直接通向竹林深处。
那童子一直领她到了一座竹楼上，竹楼周边还被早晨的水汽围绕着，有把七弦琴端放在桌上，琴穗时不时随风飘扬而起，又缓缓落下。
童子行了一礼：“还请劳烦小娘子在这坐着等候一会儿，方先生一会儿便会出来。”
“嗯，有劳了。”
那童子刚说了句“不敢”，司渝便听见有吱吱嘎嘎的脚步声落在楼梯上的声音，转头望去，看见一将近四五十年岁模样的人着件淡青鹤披缓缓上来。
童子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司渝起身，也跟着行了一礼道：“司渝见过方老先生了。”
对方肯定已经知晓她的身份，否则她定还见不着这位神神秘秘的方真，既如此，她便直接报了自己姓名。
方真颔首，在她对面坐下，微微笑了：“如今朝廷来派遣老夫的不少，你应该是第二个了。”
司渝也微微笑了：“我不是朝廷的人，方先生早就知道了的。”
方真没说什么，撇开道：“老夫先谢过小娘子的好茶，今日有空，便出来与娘子会会面，有个问题老夫倒想问问小娘子。”
司渝抬首：“先生请问。”
方真笑了：“不知道小娘子特意为说服老夫上朝为政的理由是……只是为了那些银两？”
司渝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竹楼外的风轻云淡，隔了很久，转过头来，轻声答道：“为了我自己，也为救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方真一时没有说话，半晌道：“愿闻其详。”
她笑了，眉眼弯弯：“为我自己，救活了那个人，我便可以活下去。而那个人……”
他的举止，他的眉眼，他重病时苍白的脸，和垂睫时的模样，都混混杂杂地与另一个人交织重叠在了一起。
那是个少年，好像是叫做阿扇吧，因为他的睫毛总是很长，像把扇子一般。
阿扇住在司渝隔着一条街的地方，他身边总有侍从跟着，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禁锢。
那时的人说阿扇是皇族的人，生了病前来休养身体的，司渝也这么觉得，因为少年的手心上总有一点点冷汗。
阿扇很爱笑，笑着在起风的时候为她系紧了披风上的扣子，笑着给她背着那些侍卫给她去做绿豆糕，偷偷在里头放进一颗棋子，害她在吃的时候差点磕断了一颗门牙。
笑着，唤她一声“阿渝”。
少年笑起来时，便是十里长安。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扇生了病，她看着他面色苍白，呼吸渐渐变弱，直到等同于无，
司渝束手无策，最后等来了那些侍卫，将他送去了京都。
傍晚的时候，阿扇被人送上马车，马车在夕阳的余晖里渐渐行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点。
他最后唤了她一声“阿渝”。
所有人都说那个叫阿扇的少年最后死了。
所以，她想要救姜落闲，不想看着似曾相识的他也这么死去，慢慢地就淡出了记忆。
故事讲完了，司渝抬起头来，小小地抿了一口童子送上的茶，看向坐在前面的方真。
方真迟迟没有开口，司渝看了一眼已经升起的一缕晨光，起身行了一礼：“无论先生答不答应，司渝都尽力了。若先生最终还是摇头，便当我给先生讲了个故事吧。”
说罢，司渝起身，行了一礼便下了竹楼。
她还是没得到方真的允诺，亏得她还挤了些眼泪出来弄伤感，差点把自己都感动了。
竹门再一次被掩上，却忽然有童子奔了出来，高声喊着：“小娘子，小娘子！”
司渝有些错愕地转过头去。
童子喘着气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先生点了头，答应了，让我来特意来告知小娘子一声。”
***
司渝一路转回了国师府，还没进去，赵京便忽然跳了出来，支支吾吾地别扭了一会儿。
“怎么了？”司渝有些头疼地问道。
赵京尿急似的地站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道：“大娘子，老奴说了您可别生气……”
司渝点头：“我不生气，怎么了？”
赵京又犹豫了，司渝不想再等他，等赵京开口，还不如她自己回府去看看出了什么幺蛾子。
赵京连忙拉住了她，低声道：“就是，那个……殿下，把那个……叫虞候的公子给，给赶出府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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