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二十章 ...
-
侍女小心从柜中拿出朝服官帽来，紫袍配金鱼袋，红色朱缨垂至肩头，因是国师地位，朝服上又绘了祥云青鹤，展翅欲飞，腰以玉带束紧，玉扣扣至最紧一格。
司渝在旁看了一眼还是有些松垮垮的朝服，走上前去比划了一下，道：“等殿下上朝回来，妾将这腰身再改改，改得合身些。”
深紫的颜色衬得姜落闲面色愈发冷白，衣衫难得的庄重不觉又生出一点压迫来。
窗外天还未全亮，只有清早吱吱喳喳的鸟鸣声此起彼伏。
司渝吸了两口气，看了一眼身侧略有困意的侍女，道：“天还早，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我同殿下说几句话。”
国师府已经大半年未曾上朝，侍女也早习惯了晚些起来的舒坦日子，如今一时半会儿的改不回来，也是应该的。
侍女们求之不得，谢过之后鱼贯出了室内，悄悄将屋门掩上。
司渝看着最后一点光亮被摒弃了出去，回过头来，绕到姜落闲身后，替他理了理被玉冠扎起的发丝，轻道：“朝上的百官都是势利之人，国师府的光景也并非很好，若是起了什么冲突，殿下深呼吸，深呼吸一下便好了。”
说着，司渝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
姜落闲偏头看着她吸气呼气的动作，眸子微微向上挑起，看不出心思。
司渝又说了几句，见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便起了来，递给姜落闲放在一侧的笏板，却总觉得还有什么要紧的没有说。
赵京敲门进来，看见屋内无声，姜落闲准备好了一切安安静静坐着，便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可以走了。”
“好。”姜落闲应了一声。
赵京得令，推着姜落闲出了里屋，司渝跟了出去，一路到了国师府门口。
马车已经备好，马儿乖顺地垂着头候着。
姜落闲被赵京扶持着上了车，深紫色的衣袖一角也缩进了马车内，车门被关上，马儿一撅前蹄，便扬起不少灰来。
淡淡的晨光洒落在国师府的黑瓦白墙上，司渝这才想起来刚刚还要说些什么，往前追了两步，喊道：“殿下，我在府里等着！”
扬起的灰尘让司渝看不清前面的马车有什么反应，早上的天气微微有些冷意，她下意识地将手缩进袖中，意外摸到了黄应成给的那本小册子，这才想到离借的那天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了。
还有……司渝拧眉，总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进一趟宫去。
还有她父亲。
姜落深浅浅的笑颜顿时映入眼帘，司渝猛然一惊，对立在一边的侍女道：“备马，我也要去一趟皇宫。”
侍女还糊涂着：“大娘子现在去皇宫？”
司渝点头，往府里走去：“现在。”
***
刚到皇宫门口，便已经有小官拦着，急匆匆道：“现在宫里在朝会呢，无论是谁现在都进不去的。”
司渝拉开车帘，随手往小官手里塞了一两银子，道：“我知道。宫里的黄内侍黄应成公公也跟着去朝会了么？”
小官愣了愣，收下了那一两银子，答道：“黄公公年纪大了，早就不跟着陛下上朝早会了……司娘子是寻黄公公来的？”
司渝点头。
“我去将公公找来，还劳烦娘子在车内稍作歇息。”小官行礼，收了银两便利索地办事去了。
司渝像上次一样下了马车来等着，不一会儿便等来了黄应成。
那个看偏门的小官识趣地走到一边和另外几个来换班的聊在一块去了。
黄应成接过司渝递来的那本册子，用衣袖擦了擦，苦笑道：“司娘子可算是还回来了，前几日宫里清扫东西的时候，还问起了这本复刻本的下落。”
司渝心头一懔：“那没被察觉出来吧？”
“那倒没有，那些丫头也就随口一提，说真的，谁会在意这么本东西去哪儿了。”黄应成摇头。
“那便好，是我的错，前几日府里事多，便也忘了。”司渝道。
黄应成哪敢受礼，后退一步道：“折煞老奴了。”
司渝看了一眼天色，怕早会提早便散了，不敢多与这老太监寒暄，开口问道：“今日是来问问公公，公公知道公子姜姜落深过去那些年可有离开过京都么……或者说，姜落深去过淮南么？”
黄应成被问得有些突然，垂眉想了想，道：“小姜公子是京都的人，至于有没有去过淮南，就……”
司渝知道这有些为难已经老了的太监，摇摇头，刚要开口，黄应成却又忽然想起来了。
“前几日老奴去了京都县令那儿过，看过通关文牒。”黄应成皱着眉，忽然一拍腿道，
“姜公子应是没有去过淮南的。”
***
“陛下，如今外患眼中，淮南的粮食却又久久肯供给北方，如此下去，边塞战事，怕是……”同样着紫服的老官员忽然撩起袍子，跪在地上，“还请陛下明指！”
“微臣觉得，淮南粮食也是短缺，南方虽然物资丰富，但久久干旱，如此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又有官员持玉板跪下，“所以微臣认为，应把京都的粮食直接运到北方。”
“万万不可！”左侧文官忽又有人冒了出来，“陛下，若将京都的粮食运到北方，且不说路途遥远，半路那些官员万一缺斤少两的，等运到了北方，岂不剩下不多，且这么多的路，盘缠少说也得上千两，还不若说动淮南……”
“都住嘴！”帘后岁安帝忽然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
一干大臣尽数哗啦啦地跪了下来，不敢多说一言。
满朝文武都跪着，唯有为首一人安安静静坐着，垂睫无动于衷。
岁安帝的目光很轻易地就落到了他身上，道：“国师怎么看？”
姜落闲没有理会，跪在一边的官员看不下去，刚要起身摘指，却感觉头顶一阵寒意，悄悄抬头看去，却刚好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下子又被吓得吐不出一个字来。
“国师怎么看淮南运粮一事？”岁安帝又问了一遍。
满朝都等着一人开口，那人却静静坐着，淡淡道：“杀了。”
“啊？”很多人，包括皇帝在内都没有听明白。
“淮南不肯运粮，多事那些不知好歹，不愿尽力，贪图一方银两的官员作祟，将他们都杀了，便能运粮了。”姜落闲不咸不淡地解释着。
“这、这怎么行得通？！简直太过荒唐！”有官员爬了起来，盯着姜落闲道，“依我看，陛下就不应该让国师殿下来上朝，这种荒谬无羁之言，未免也太放肆，有这种官员在朝上，早又一日——”
“还有朝廷上那些虚与委蛇，朝上正直清高，私下荒淫无度的官员，也通通应该杀了。”姜落闲笑了，抬眸毫无顾忌地看了一眼坐在座上的岁安帝。
他笑得和坐着一样安安静静，韶华尽绽。
那官员被吓到了，支支吾吾涨红了整张脸。
“够了，都别闹了！这儿是皇宫，不是你们私宅！”一只茶盏忽然从帘外飞出，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茶水四溅。
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好了，淮南一事朕再去想想，没什么事，就退朝吧。”皇帝头疼地甩袖，率先从后殿走了出去。
“你、你、你讥讽我？讥讽满座大人？”那官员现在才爬了起来，咬着牙道。
姜落闲冷冷看了他一眼，回道：“没兴趣。”
***
“阿爹！”
朝会散去，朱红拱门下鬓角有些花白的官员走了出来，叹了口气，忽然听见这声喊声，猛地抬起头去，快走两步，双腿一软便要跪倒，幸亏身边有官员扶着才不至于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司渝，阿渝，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司渝笑了笑，低下头去，将司府大郎拉到一边：“阿爹，我特意来皇宫，来说件事。”
“你、你阿渝，你还好吧在国师府里头？有什么事啊？”
司渝往一边花影里退了一步，抬头笑了笑：“还好的阿爹。前几日，我听国师府里的人来
说……陛下要将你调到西州做官？”
“是啊，我已经回绝了……阿渝还在京都，我又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不，阿爹，你一定要去西州。”司渝摇头，眯了眯眼，“一定要去。”
“为什么啊？”
“因为……有人用阿爹你来威胁我，与国师和离，我不想将这件事折腾到司府。”
***
去年初春的时候，岁安帝特宠郁妃，命人将敬华宫栽满了淡粉色的茶花。
到了今年初春，茶花尽数盛开，开得妖艳，大团大团地簇拥着，花团锦簇，花影斑驳，淡淡的花香落入整座敬华宫内，给匆匆走来的宫人也染上一点似有似无的花香。
花开花谢，敬华宫的恩宠不减。
适才才有内侍来通报，岁安帝今晚又翻了郁妃的牌子。
整座宫殿都忙活着给镜前花容月貌的郁妃准备妥当，恭候圣驾。
等镜前的女子簪好最后一朵鬓边花的时候，身后帘幔已经被轻轻掀开，皇帝笑着走了进来。
“陛下今夜来晚了，就连晚膳都不来妾这儿用了。”郁妃上前去解了皇帝腰带，嗔怪道。
“爱妃不也在梳妆？”皇帝淡淡笑了笑，坐在榻上，“其实傍晚了的，爱妃不用梳妆了的。”
郁妃脸红，将头偏了过去，轻轻打了皇帝一下，又轻轻喘气。
皇帝伸手将女子搂入怀中。
“陛下今日……朝上定又生出什么烦心事了吧。”女子一边解着皇帝衣衫，妩媚笑着，一边有意无意地问着。
“嗯，都是为了淮南的事情。”
“其实……”郁妃偏过脸去，一双杏眼含笑看着皇帝，“其实，妾听旁人偶尔说起淮南的事情，毕竟……妾从前也是那边的人。”
“怎么说？”皇帝凑近了去，闻着佳人唇边芬芳。
“没什么，既然国师殿下提出了这个提议，他又恰恰是淮南人，陛下不如……干脆派国师殿下前往淮南审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