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后我成了首辅白月光》梅子捏你

1、第一章

　　京都十二月里，天气冷得要死。

　　“阿软，你真确定能见到他吗？在这站着，人都要冻僵了。”

　　红墙黛瓦下梅花正开得起劲，血红的梅花里隐约能见着两抹纤细身影，一前一后地在错落的花影里哆嗦着。

　　那抹跟随在后的身影显得更纤细瘦弱一些，鬓角的发丝微微被梅花枝丫勾乱，散出几缕发丝来，有梅花落在她的发丝上，幽微的香气混合着发丝上刚抹好的茉莉花头油荡漾开来。

　　“娘子，奴婢几日前就让府里耳目查过了，今天一准能见到娘子你未来夫君一面的，再等等嘛。”阿软也和她一样哆嗦着，但还是将她的手拉了起来微微搓着，想使她的手热乎些。

　　司渝微微一笑低下头去，避免刚梳好的发髻再次被梅花的枝丫勾乱了，清凉干净的目光却还是注视着红墙黛瓦的另一头。

　　白茫茫一片间，那里的院落里有黄梅两三株，夏日在屋角上挂起的风铃还未取下，风一过来，便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一侧悬挂着的淡青色帷幔微微被风撩起，似乎能瞧见里头对内侍微微笑着的谪仙模样般的人儿。

　　那是她即将要嫁的人，是京都里出了名的公子姜，每个闺阁女子都日日夜夜期盼着妄想着的人儿。京都里的人都认为她与他是天生的一对儿，才女配才子，金玉良缘。

　　她也想见见传说中的公子姜是不是真的如世人口中的那般完美，于是就和侍女阿软串通一气，偷偷背着父亲母亲溜出府来哆嗦着身子瞧瞧未来的夫君模样。

　　想着，司渝不由自主地笑了，肩头却忽然被狠狠拍了一下，一惊之下，她回过头去，阿软正哆嗦着有些发紫的嘴唇，眼睛像月牙一样眯了起来，哇哇乱叫：“娘子娘子，快看他出来了！他出来了！”

　　“小声点！被听到了我们两个可一个都逃不了。”司渝被唬了一跳，回头瞪了阿软一眼，也顺势转过头去看。

　　那是她以后将要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人，是她要托付下半生的人。

　　阿娘说男子最紧张的时候是出榜之日，女子最紧张的是盖头被新郎官翻起来的时候。现在，算不算得上是她最紧张的时候呢？

　　淡青色的帷幔微微掀起一角来，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指节均匀细长，和落下的雪是同一个颜色，腕上系着一条红绳，衬得那人的肤色更白。

　　帘幕的掀起角度慢慢变大，她看见他的眉眼，看清他的眉眼，呼吸随之微微滞停，心跳快得像擂鼓。

　　她微微睁眼，呼吸一滞。

　　少年长眉入鬓，眉眼似乎微微笑着，有发丝垂落他的肩头，随风而起，他似乎正抿嘴笑着，微微偏头，淡青色的发带落入怀中，衣袂飞扬。

　　那笑容似乎是四月天里最美好的一抹春光，温柔清美得没法描述。

　　一笑间，天地失色，没了人间烟火。

　　公子姜，她不久后的夫君，生的是这般模样。司渝怔住，雪花落到她纤软的睫上，浑然没有察觉。

　　什么天气寒冷，什么身子冻僵，早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将所有化为灰烬。

　　风过，梅花在她身后沙沙作响，她浑然不觉。她忽然想起来公子姜还有一个同父异母比他长三岁的哥哥，姜落闲——本朝国师，是不是也生得这般清美。

　　只可惜，阿爹说那国师身患重病，手无实权，性情又阴晴多变，专攻心计，狠辣无情，得了报应大概会少年夭折。

　　阿软在她面前也怔住了，呆呆地望着墙的那一头越走越近的少年郎，喃喃道：“娘子……这人生得好漂亮。”

　　司渝趴在墙上，伸着脖子往前看，瓦片却极不配合地松动了起来，发出吱吱的声音。

　　公子姜似乎听到了响动，微微扬起头来，露出的脖颈纤长。她似乎有一瞬间对上了那双如含春水般的眸子，浑身一战，连忙俯下身来，可惜梅花却又勾住了她发丝，动弹不得。

　　少年微微仰着头，身边又护卫疑惑问道：“大人在瞧什么？”

　　公子姜似是失笑，却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略快步走过了司渝在的那堵墙，只是轻声回应道：“没什么，大抵是野猫吧。”

　　莫名的听见这几个字，司渝微微怔住。“野猫”这是在说她，还是真的只是公子姜没有发现她躲在墙上随口而说的？

　　比起前者，她更相信后者。

　　因为母亲说公子姜温柔如春，父亲说公子姜严以律己宽以律人才学渊博，最重要的是，她曾经亲口听公子姜说他对自己有好感，若能娶她为妻，便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

　　于是司渝也跟着信了，毕竟多少闺阁女子日思夜想的少年，喜欢她。

　　少年已经随着护卫走远了开去，淡青色的身影在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若隐若现，最后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阿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墙上爬了下来，站在雪地上哆嗦着嘴唇催着她：“娘子你快些下来，一会儿被大夫人发现了奴婢可逃不了一顿打了。”

　　“知道啦，我不正打算下来嘛。”司渝无奈扫了阿软一眼，从墙上略微有些艰难地跳了下来，刚好被阿软扶住，落进了雪地里。

　　梅花斑驳的花影照在她脸上微微要摇晃，冬日的阳光竟有些温暖如春。

　　“快走吧，希望大夫人还没发现娘子你和我溜出来已经大半日了。”阿软紧张兮兮又小心翼翼地拨开梅花丛，拉着她的手疾步往前走。

　　“好啦，看你胆小的模样。”司渝贫了她一句，跟着朝外快走去。

　　不知何时，雪地里除了两抹纤细的身影，忽然又跑出来一个穿着淡红色褙子的中年妇女，涽亮的嗓音独具特色：“小娘子！小娘子你去哪儿啦！阿软！”

　　小时候被这整日死板严厉的管家教诲过不少日子，司渝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心骤然一停，
　　阿软也正回过头来，脸色发白，支支吾吾道：“完了，娘子我们真的一个也逃不了了。”

　　那红褙子忽然转了个身，瞧见了雪地里两抹纤细哆嗦的声音，竟是哭着跑了过来：“娘子，你们怎么在这儿呀，大夫人已经寻了你们半日了，也没寻到一个人影儿！完啦，府里头出事了！”

　　“王姨，我和阿软就随便逛逛逛，想去……想去买些吃食。府里出什么事啦？”

　　司渝微微拉住她往日温热甚至显得发烫的手，却发现今日那长满了茧子的手上她第一次感到了凉意以及渗出来的手汗。

　　王姨只看着她不语。

　　府里出事了，她终于意识到，并不是府里的丫鬟又打架了，而是真的出事了。

　　大雪茫然，她似乎也预知到了什么，再次问道：“王姨，府里头怎么了？快说呀！”王姨微微抬起头来，发上睫毛上皆是雪花，微微浑浊的眼珠像是被冻住了。

　　天地浑然，白雪纷纷而下落在三人身上，装点成雪人。声音也似乎因为天气被冻在了雪地里，显得沉寂。

　　“陛下怀疑大人收人贿赂，将大人的官连贬了整整三阶，还有……”

　　最后半句话被冻在了空气里，她脸色变得煞白，踉跄了两步。

　　“还有，公子姜悔婚了。”

　　悔婚了。

　　这几字沉沉落下，扩大了几倍，最后纠结反复起来，终于在她的脑中形成了两字。

　　完了。

　　司府完了，自己也完了。她似乎还能依稀联想到刚刚少年的微笑，那天人之姿，像是美梦成了泡影。

　　公子姜天人之姿，才学渊博，温文尔雅，仿若谪仙。这些字，这些词一句一句放在还如同四月春光，如今却被她嚼烂在了嘴里。悔婚了，为什么？因为司府完了？

　　阿软忽然在她身边轻泣起来，连连道：“怎么会这样啊，娘子……”

　　她听不见与她一同长大的丫鬟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像在做梦，最美好的梦一下子碎成了渣渣，这怎么可能啊。

　　怎么可能啊……

　　她看见的少年侧头而笑，发带散落怀中。

　　她看见往日司府里的灯火通明，父亲笑着看母亲为她细细梳理着头发，说：“以后司家只会越来越好。”

　　她也看见几年前的自己听见少年对旁人说，若此生能娶她为妻，那绝对是天地下最好的是事情。

　　她踉跄着，被王姨一把扶住，耳边似乎还有声音：“娘子，府里头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她开口，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失魂落魄。

　　“娘子……娘子自己回府里头看吧，大夫人还等着娘子回去呢，说，说再大的事也抵不过你。”

　　“……好。”

　　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被王姨扶着牵着，在阿软的抽泣声里回到了朱红色的门里，这是她的家。

　　大红色的灯笼被摘了下来，有几筐首饰堆在门口，还有她平日里在皇宫中瞧见的禁卫军。
　　家仆被遣散了不少，一下子冷清起来，阿娘在门口遥遥望着，旁边有侍女服侍着，忽然道：“大娘子，回来了，她们回来了！”

　　“阿渝，阿渝，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回来啊……”阿娘一下子搂住了她的肩膀，牢牢拥入怀中，泣不成声，“阿娘等你半日了，你去哪儿了呀……”

　　“阿爹呢？阿爹在哪儿？”她勉强抬起头来，握住了母亲那双白皙的手。

　　“他在书房里，你快进去吧，他说，想和阿渝说些话。”妇人用手背抹去了泪水，忽然将她一推，推入府内。

　　年过四十的父亲坐在书房里，阳光洒下，她看得见上面一夜之间白了不少的发丝。

　　“爹。”

　　这个曾经是翰林院学士的官员抬起头来，如今看去竟沧桑地不像样子：“阿渝，你回来啦。”

　　“阿爹……怎么啦？”她微微抬起头来，盯着放着砚台的楠木桌，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可下一瞬，笑容凝固，一点一点冷掉。

　　楠木桌上，有份喜帖，喜帖上描着的花纹，是民间冲喜时才会画的花纹样式，用来辟邪保佑的。

　　新嫁娘的署名是她，而新郎的署名却不是她日日夜夜听阿娘唠叨的公子姜，而是换做了别人，那个身患重病的国师，公子姜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