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信徒》钟仪襄

19、Chapter 19（修）

　　Chapter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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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嗓音低柔，好像在拨打预约电话，提交一份认真的请求。周仪嘉猜想，或许在梁希丞眼中，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拥有一份条例严明的行程表。

　　她忍不住在电话里拿乔：“好啊，那你要预约哪个时间段，具体几点到几点呢？”

　　“……周仪嘉。”

　　“开玩笑的。”她甚至不敢停顿太久，笑着说，“几点都可以。不方便的话换一天也没关系。生日什么时候过都一样，可以迁就你。”

　　“反正也不是没有迁就过。”她不知道这样的答案算不算正确。

　　周仪嘉成年以后就不再热衷生日会这种东西，甚至反倒是这一天总是没什么兴致玩乐，经常是和朋友一起吃一顿饭，然后早早休息。但是她成年之前每一年的生日会都格外隆重，家里会给她在江畔的酒店包一层庆祝。

　　他们都能记起来有一年，周仪嘉一定要把订好的生日会时间改期。她妈妈不能理解，哪有生日改期的说法。其实原因是当天梁希丞在其他城市有一场考试。

　　梁希丞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才说动了家里人同意她这个离谱的决议。他回来的时候只遇到一场除了日期变动以外并无任何特殊之处的宴席。

　　“所以当时是为了我吗？”

　　“是哦。”

　　周仪嘉的语气稀松平常，尾音轻佻，好像只是随口讲了件趣事，并说时候不早，不应该打扰他这么久，她马上要开车回家，是时候跟他说晚安。

　　梁希丞听她说话一般都是为了助眠，但今晚愈发地难以入睡。

　　日历显示，距离她的生日还有半个月，中间是她不会出现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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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仪嘉的行程原本只有一两天，但却一直在那个镇子上待了小半个月。

　　去支教基地的前几天，周仪嘉在朋友圈发了两张小朋友的照片，纯真笑脸带着两抹高原红，在以往灯红酒绿的动态列表里显得格外醒目。

　　她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问候，大多是对她突然投身山村建设表达震惊，还有一些不太熟的朋友，在评论区无意义的吹捧。连沈湘都给她甩来一张聊天记录截图，是Alex把周仪嘉的朋友圈转给了他。自从上次她婉拒了三亚的行程之后，他们几乎没说过话，但是Alex似乎对她还记忆犹新，对沈湘说：「没想到这位姐姐还搞慈善。」

　　沈湘发过来哈哈大笑，说：「你在人家心目中形象还挺高大。」

　　周仪嘉随口敷衍了几句。沈湘打开了话闸，和她聊了一路的八卦。

　　同行的还有阿硕和几个工作人员，陪她一起飞往成都，再转两三趟车前往山脚下。

　　阿硕和她高中同届，曾经是乐队的鼓手，一路上都在调侃：“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陪大小姐来这种地方，简直像在拍《变形计》。”他举起相机给她拍了好几张照，“我要发去群里，他们肯定吓到。”

　　开车的司机老袁说：“我们去的那个镇子算这里条件好的。零八年地震的时候震坏了，这几年援建工作做得不错，各种设施都齐全。”

　　“再齐全那也是山村。”阿硕安慰周仪嘉，“反正咱们就出席个捐赠仪式，去学校兜一圈拍点宣传照，一两天就打道回府了。”

　　阿硕是因为周仪嘉才加入的J-Music，话里话外都向着她：“尹总这事儿干得真不地道，这种面子活劳咱们大小姐来干嘛，随便派个人来不就得了吗？”

　　到了地方，他才发现情况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周仪嘉说要给新歌取材，每天清晨起来去山村小学听课，听累了便在走廊里坐一会儿。

　　支教小学的学生其实没那么可爱，调皮捣蛋的占多数，纪律很差。前来支教的音乐学院女生大多刚上大一大二，个子小小的镇不住场面，有胆子大的男孩会不愿意听课，从后门溜走，撞见周仪嘉。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见到大人还是会发憷，下意识以为她也是老师，眼神里有些惧怕。

　　周仪嘉看着逃课的男孩子，说：“我以前也爱逃音乐课。不过我那个老师不行，里头这个小姑娘挺好的。男孩子不要老让女孩子伤心嘛。”

　　不知道哪句话让小男生脸憋得通红，左顾右盼还是逃回了教室。

　　周仪嘉把这些琐事说给梁希丞听，但他似乎在开会，没有及时回复她。

　　他像一只候鸟，有天然生就的习性，而她要做的是一片静谧的沙洲。

　　捐赠仪式的当晚，学校校长和几个基层官员为他们举办了小型的庆功宴，席间还有前来支教的音乐学院志愿者队伍。

　　附近的几所学校和音乐学院有定点合作，志愿者队有十几号人，浩浩荡荡前来敬酒，说要感谢金主资助。阿硕出面喝了这一杯，透露他也是音乐学院毕业，他们一下子找到了共同话题，惊喜地喊他学长，几个男生凑上来，迅速跟他打成一片。

　　都是一群年轻人，气氛和谐融洽。

　　周仪嘉把应酬场只留给阿硕一个人打理，自己独自在外，靠着饭店的侧门接电话。

　　梁希丞的声音自电话里传来：“白天在电话会上。不是故意不回你。”

　　“嗯。”

　　“在那边开心吗？”

　　“还可以。”

　　她今天的话异常稀少，梁希丞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只好跟她一起沉默。

　　电话那头有志愿者队的男学生经过门口，这几天在学校跟她混了个眼熟，招呼道：“总裁姐姐，怎么不进去吃一点？”

　　周仪嘉给人家回了一句“马上”。

　　因为尹子姗没有来的缘故，周仪嘉作为公司代表出席捐赠仪式。支教队的大学生对她的身份一知半解，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每天看她在学校里头晃，给她取了这么个诨号，还叫到了她跟前。

　　梁希丞显然听见了这个称呼，以及那个年轻蓬勃的声音。

　　他按下不表，只问：“还没有吃东西吗？”

　　“嗯。”周仪嘉好像担心他顺水推舟挂电话，乱七八糟胡说了一通，“外面月亮好圆。这边海拔高一些，感觉月亮离得很近。”

　　又举起手腕，说：“前天有个小女孩说喜欢我包上的小熊挂件，我就送给了她，她今天带了一串手链给我。她是少数民族，说这个是她自己编的五彩绳，许愿很灵。”

　　她正要说“我开视频给你看”，突然信号紊乱，跳出了通话结束字样。

　　周仪嘉想再拨回去，暂时找不到服务区。时运不济，她深吸了一口气。

　　“你怎么在这儿。”阿硕酒过三巡来找洗手间，感慨，“不行不行，现在的学弟学妹真生猛。他们支教生活是不是太枯燥了，逮着我一顿灌。”

　　他看着周仪嘉指尖的烟，说：“怎么净在这抽烟呢。”

　　“没抽。”她把手指抬起来，“就拿着玩玩。”

　　“戒烟呢？”阿硕醉醺醺的，看着被她揉皱的烟身，一语道破，“你这两天很不对劲，酒也不碰。吃斋念佛呢？”

　　周仪嘉晃了晃手上的五彩绳，说：“小朋友教的嘛，心诚则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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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希丞挂掉电话后，有些心神不宁。

　　周仪嘉那边的信号一直没恢复，过了很久以后才收到她一条消息，说已经进去吃饭了：「刚刚本来想开个视频见见你，但是信号不好，就算了。」

　　临近十二月，热播电视剧收官，大结局收视破2，连带着周仪嘉唱的片头曲都在短视频平台上火了一阵。很多人搜到周仪嘉的社交平台账号，关注量每天都在上涨。但她还是动静全无，最新一条动态停留在半年前。

　　仿若活在她自己的桃源，外人无法前往。

　　他问她打算在那里待多久，她隔了一会儿，只道「说不好」。

　　周仪嘉那边想来非常热闹，所以后来也没有再回话。

　　夜色渐深，而他越睡越清醒。手机上弹出来的只有无关的群消息，沈湘在到处询问，有没有人现在方便帮他操作一个数字货币账户。梁希丞干脆私聊他，让他把地址发过来。

　　毕竟是金钱交易，打字恐怕说不清，沈湘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奇了怪了，国内现在不是凌晨吗，你怎么会醒着。”他说话没个正经，“最近春风得意，春宵一度呢？”

　　“没有。”

　　梁希丞去书房打开电脑，他的嗓子有些沙哑，透着消沉。

　　“那是又出什么事了？怎么听你状态这么差。”沈湘一边发了地址文件过来，让他帮忙登录交易所。

　　得到的还是两个字——“没有。”

　　“问你什么都是没有。哎，我好想去请教一下大小姐，跟你这种人要怎么谈恋爱。”

　　“算了。”沈湘当他敷衍自己，开始专心讲正事，“你登上去了没？”

　　“嗯。”

　　“连国内都登得上这个交易所吗？那看来不是交易所的问题。我这两天在跟房东办交接，网络服务商是不是提前封了我的端口。”

　　梁希丞帮他把一笔钱转去对应的账户，一切操作妥当，沈湘才对他感到愧疚，说应该让这边的朋友帮忙弄。但是涉及大宗交易，数字货币一旦弄丢无法找回，其他朋友也没那么信得过。好像只有梁希丞靠得住又愿意深更半夜不计风险地帮忙。

　　沈湘良心发现，往回找补：“哦我想起来了，大小姐前阵子是不是去支援建设了……还没回来呢？”

　　“嗯。”

　　“所以你这是孤枕难眠呢？”

　　“……”

　　梁希丞挂了他的电话。沈湘用文字表达不满：「说你两句还挂电话。」后面又发来一堆消息，猜也猜得到会是一些什么话，他全都没有点开看。

　　切到主界面，罪魁祸首的会话框突然显示了一个红点。

　　不知是不是信号恢复的关系，周仪嘉没头没尾地发来一张图，像是前半夜传送的图终于传送成功。

　　点开照片，她手腕上原本戴着腕表的位置，此刻戴着一条细细的五彩麻绳。周仪嘉在电话里说过，它有许愿的功能。

　　他问：「有许愿吗？」

　　周仪嘉竟然也没睡，说：「有哦。」

　　听说愿望说出来就会不灵。所以简单的三个字，他们都没有告诉对方——

　　「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