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相煎何太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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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鸡刚报晓过三声，云铎便被贾府仪仗队簇拥着“护送”往城外的大相国寺接受冠礼前的七日戒。
由于是去往清修之地，不宜奢华喧嚷，因此一行人悄悄地走，几乎没闹出任何动静。待到茜儿醒来，云铎早已离开了一个多时辰。
茜儿懊恼地捶床，原来还合计着要骗个早安吻的，竟被自己这么不争气地睡过去了。不过想着昨晚终究是靠撒娇发嗲骗了一夜“共枕眠”，心里又开始美滋滋起来。
茜儿刚把嘴角笑咧开来，忽听下人传报说，西府的公主大少奶奶请她前去正厅，说是一来给她接风洗尘，二来要向她交代些礼仪事项，因为老太君明后日便要归来，随同而来的还有贾府的各家亲族。
茜儿满腔的暗喜顿时化为灰烬，想到昨天云铎从思归馆回来时眉目间难掩的愁云，她的心就涩涩酸酸的很不舒服。自己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她那情困难解的“假爹爹”舒心开颜，对那愁怨的缘主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更何况，这缘主据说还是个美得不像人的，她虽绝不缺少爱美之心，但不知为何，对这个人的美，即便未见，便已隐生排斥。
磨磨蹭蹭收拾了半天，茜儿方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门口已经等候了很多双谴责的眼神。一个老妈子伸出粗糙的大手一把拽过她，半公分厚的金戒指硌得她小臂生疼。
茜儿心头无名火起，用力一甩手，老妈子顿时一个趔趄，顿时一屁股摔坐在了一旁的石阶上。
其余众仆见之，眼中的目光已转为了恐惧。趾高气扬的态度也不自觉地收敛，纷纷微倾了半身，低头不敢做声。
茜儿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她虽然知道云铎一直有意无意地暗输内力给她护身，但万没想到时日不久，威力就如此强大。看来即便她再不乐意习武，情势发展下去便也由不得她了，要不然不懂如何收控内力，伤亡事故在所难免。
她蹲下身去，想扶起老妈子——欺负老年人，这么没人品的事她实在无心去做。
刚扶到一半，老妈子便像被鬼拽住了腿似的，又一屈膝跪了下来，倒把茜儿都拽了个趔趄。晃晃欲倒时，一阵劲风试过，身子被扶助了，鼻中飘入一阵香风，很是熟悉。
“小茜儿，想我没？怎么几天不见这小胳膊小腿儿愈发不中用了？你摔疼了我可没法和云云交待啊。”
这说话的腔调，除了紫玥还会有谁？想不到他竟这么快就又跟来了。
她用手指指地上的老妈子，紫玥摊摊手，“这么弄脏我手的事，我才懒得干。”他朝门口努努嘴。
茜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数个绿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蔷薇花装点的篱笆门口，红绿相映，煞是抢眼。前排的女子分散站开，中有一人，虽然也是同样的绿裙及地，但明显就与众不同。不是衣饰不同，而是人不同。
兰花中有绝品，名绿云。绿绦似的剑叶围绕中，一朵嫩若碧水的娇花含蕊吐芳。浅碧的瓣儿半张，雪白的蕊儿剔透，花心中一点粉红淡淡点缀，恰似美人娇艳的唇。
如果有一种花能和那与众不同的女子作比，茜儿能想到的，唯有绿云。不用想，这样的女子，除了那个怨念的缘主，还能是谁？
早知道她美，却不曾想是这般的美法，若是皇室公主贵气的华丽便也罢了，可偏偏高贵中有着不染铅华的纯净，身材高挑而丰盈，但脸却如嫩得可以滴出水来，时而是弱柳扶风的娇态尽显，时而是端仪雅致的淑态尽展。面貌和紫玥有七分相似，但这气质，紫玥与之相比，却是弗如远甚。
“她比我美吗？”紫玥见茜儿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不知怎的，难得的语气不自信起来。
“你俩长得像，谁更美不好说。但我却觉得你更好看些。”
茜儿这说的可是真心话，紫玥或许有时有些矫揉造作雌雄难辨，但看着却有别具一格的真切。至于另一个，给人的感觉太飘渺，令人心中怯怯。
察觉到茜儿的目光，碧玺冲茜儿淡淡一笑，便径自向她走来。
却听碧玺身边的大丫鬟冲那老妈子说道：“李妈妈年岁也挺大了吧。过会儿，您老人家去帐房将今年余下的月例银子加贾府的一点心意都尽数领了，赶明儿就不用再来伺候人了。哦，对了，您大孙女英儿应该是在大小姐那边当差的吧？大小姐清修惯了，本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刚巧门房的小厮也到了岁数了，这媒人我就擅自替公主做了。”
老妈子一听，干嚎大起。碧玺和紫玥两大美人同时柳眉轻皱，那嚎音顿时戛然而止，倒令茜儿乍然安静的耳廓一阵不舒服。
果然，老妈子颔下的哑穴被人点了，正大嘴半张着嗒啦嗒啦地着口水。
“皇姐，你手下的这群蒿草不光长得难以入眼，怎么手段也不入流的很。”说着，紫玥抬手一挥，老妈子的哭声又响了起来，但很快再此安静。这一回，嘴巴却是彻底闭合了。
紫玥挑眉说道：“这样是不是好很多了？”
碧玺莞尔一笑：“当然是皇弟做的对。不过姐姐对这些也不懂，你若有空不妨帮我教导一下这群丫头。”
紫玥淡扫了一眼那一群绿衣的侍婢，“皇姐，驸马的人还是让驸马自己来教导吧，反正再过两天，他应该也要到了。”
紫玥话音刚落，茜儿可以清楚地看见碧玺如逢雷击般地浑身一抖，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一把扶住身边的丫鬟，“他也要参加云哥……呃，二弟的冠礼？”
紫玥面色不忍，但终究避开了碧玺的目光，一边漫不经心地帮茜儿整着发髻，一边说道：“皇姐，你们好歹是夫妻，这般长年分居也不是个事儿。要我说，这次冠礼一完，你还是跟着贾绪回京住吧。贾绪这阵子和白马侯走得很近，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对那司马央央也大献殷勤。你这般不问不管难道还要让我们大颂开个驸马纳妃的先例？”
紫玥低头说着，茜儿却抬头从碧玺的目光中看见了盈盈的泪花，和泪花之后狂乱的眼神。
“小紫，你是我的亲弟弟啊，为什么你却一而再地逼我？贾绪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我的心，你不知道吗？我在这里给云哥哥管着家，等云哥哥回来，现在终于盼到了，我……”
“皇姐！”碧玺的哭诉被紫玥不耐烦地打断，“你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便是入赘的男子，但到底也是你的夫君，而云云是你的小叔！这伦理关系再乱不得。不管你对贾绪怎么想，但对云云的那份心你还是放下吧。我们大颂，我们万俟家丢不起这个人！更何况，你自觉你现在的样子，还配得上云云吗？”
无论茜儿对碧玺多么难生好感，但紫玥这话却实在是说得太重了。连茜儿听了都心中一震，担忧得看着早已情绪大乱的碧玺。
“我……小紫……你就是这么看姐姐的吗？当年我逼不得已嫁给贾绪，受了多少委屈，又何尝愿意？我的心早给了云哥哥，一直没有变过啊……现在云哥哥到底回来了……我了解他，若是为了行冠，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可他还是回来了……可见，他对我……”碧玺的语调已经颤颤悠悠，音调却是高得有些刺耳，双颊异常的绯红，眼中闪现出涣散的神采。
“喂，紫玥，你打住吧！我怎么觉得她好像不太正常……”茜儿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轻扯着紫玥的衣袖，让他抬头看看，别再说重话了。
紫玥似有一震，痛苦地闭上眼睛，半晌，咬咬牙，反而将茜儿抱起，一起面对着碧玺。“你以为他是为了你才回来的吗？他不过是为了这个孩子。这孩子身染异疾需要贾绪的医治。贾绪行医的规矩你比谁都了解。云云答应了他什么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他这次回来绝不是为了你的缘故！”
说着，紫玥又低头对茜儿道：“小茜儿，你爹爹是不是答应了你一旦你身子恢复了就要带你去游江南？”
“呃……”茜儿惴惴地看着仿佛再受一分打击便要碎成灰烟似的碧玺，终究没敢点头，心中暗恼紫玥今儿个吃错药了，张口见了他姐姐就咬已经不对，这会儿又把她给牵扯进来做什么？
“是真的？”碧玺走近前来，秀美莹白的鼻尖逼近茜儿，平视着她问道。
茜儿被碧玺灼灼的目光一下子攫住，她自认倒霉的瞪了紫玥一眼，随后讪笑着对碧玺说道：“呃，那啥，大伯母……”
“你叫我什么？”尖锐的声音刺痛了耳膜，茜儿忍不住向后，朝紫玥的胸膛贴了贴。
“呃……大伯母……”不对么，她家云爹爹再三关照要这么喊的啊，不能直呼其名……
“他让你这么喊的？”碧玺似在呓语，茜儿也不知道这个“他”到底是指紫玥还是指云铎，再或是别人。碧玺的状况实在不太好，她只能紧张得保持沉默。
不做声，便是默认了。碧玺惨然无力的摇着头，被身后的丫鬟搀扶着站起了身。
流云散，日光白。风中摇摆的绿衣女子们又一次走到了蔷薇门外，却是背影。而中间那如绿云兰花般极美的一个却是再没有了生气，如同被白日蒸腾走了全部的水分，丰盈的身姿已然萎顿，被山间的夏风推着，渐行渐远。
“喂，你吃枪药啦？她是你姐姐啊！”茜儿看着碧玺远去的背影，心中到底不忍。同为女人，将心比心，碧玺因云铎而生的那份苦涩，茜儿仿佛也能尝到几分。她恼怒地朝紫玥低斥道。
紫玥虽不知“枪药”是个什么玩意儿，但茜儿话里的意思，他又如何不明白。他又何曾想这样——姐弟之间戈矛相向！
他叹了口气，目送着碧玺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辩。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似的，转而对茜儿佯怒道：“小破孩儿，不得了咧！大人的事情，你懂什么！”
茜儿皱眉冒汗地看着他，“呃，我十一岁咧，貌似你也不过十三四岁吧，不过基因好点长得高点罢了。不过这也难说，要我看，你大约还没我那同龄的徒弟高呢！”
茜儿一边说着一边心里犯嘀咕，这架空古代莫不是地磁场异常，咋紫玥和季星这样十几岁的少年看上去都发育地那么好。当然，她是个例外！
“不管怎么说，我和云云平辈，就是你的长辈！话说，你怎么从来都对我直呼其名，从来没有过敬称？”
“呃……”茜儿双手互挠着掌心，气场极弱地在心里抗议道，“咋恁的健忘呢，人家刚见你就喊了阿姨的好不好，呃，貌似还喊过婶婶……”
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紫玥环视一周，问道：“你那蠢徒呢？怎么这半天都不见人？”
紫玥不问还好，一问茜儿也奇怪起来。貌似自从昨天让他去找云铎之后，就再没见过他的人影。
茜儿冲紫玥摇摇头。紫玥不感兴趣地耸肩道：“不管他了。反正有我这个绝世高手在这里，也没他这刚入门的小屁孩什么事。你和我去吧。”
茜儿满头黑线，她刚才那句——“你大约还没我那同龄的徒弟高呢”——应该是白说了。
“去哪里？”
“秦淮河！”
“啊——”
“鬼叫什么……阿宝要见你！”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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