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
田浅韵从没想过自己会挨打。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扇耳光。若是别人，她会毫不犹豫地扇回去，可那是她母亲，就算不是亲生的，就算平日里对她冷言冷语漠不关心，可她毕竟还是她母亲。
田浅韵记得，她小学的时候放学回家，看到同桌的妈妈在校门口抚摸着同桌冻得红通通的脸，眼底无限温柔。她当时静静地看了片刻，一声不吭，然后就拿着一张满分的数学成绩单上了车。但是她当时却在想，若是有朝一日田母能摸摸她的脸，那她一定会印象深刻。
而现在，田浅韵无声自嘲，果然是印象深刻。
如今对于她，田家就和Q市一样的陌生，她只要一想到刚刚田母扇耳光时凌厉的眼神，就灰了心。但是她自己都很惊讶外表的平静，她不哭也不闹，眼神也并不空洞，就像是个世外人。不过好像就算哭闹也没什么作用，如果没有人珍惜，现实里眼泪最廉价。
她上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处于叛逆期，那段时间总是在想如何能引起父母的注意力。他们对她一向不闻不问，完全没有亲昵过她，她还以为父母天性凉薄，但是有次田母的小侄子来到，她看到母亲举起他，亲着他，笑得都眯了眼。她看在眼里，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疼，当天晚上，她故意打碎一只杯子，忍住疼自己把手指划破，结果只换来了田父的一句话：“李婶，给她包扎一下。”
这样的田家，离开了也没什么可留恋的。甚至这座城市都没有什么好怀恋的，大城市哪里都大同小异。
安煜下了车子去买药，田浅韵歪着脑袋看窗外。她为引起父母注意做过的傻事不少，只是从没有一次达到预期的目的。现在她总算后知后觉，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而自虐是愚蠢的行为。父母需要她的时候，没有一次会忘记她。她这么做，除了浪费力气，一点用都没有。
安煜回来的时候手里除了一盒未知名的药还有一瓶冰冻的矿泉水。他把包着手帕的矿泉水递给她，冰块冰凉，田浅韵贴在脸上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又把药递给她：“抹上会好一些。”他顿了顿，“你的包里应该会有镜子。”
果然是成功的商人，心思缜密。田浅韵在心里慢悠悠地感叹。
车子继续开上路，安煜看着窗外，忽然淡淡开口：“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回家去拿吗？”
她摇摇头，疼痛感减轻了一点儿：“没有。”
“那明天回Q市，早晨10点走。”
田浅韵半晌才开口：“嗯。”
他们在距机场不远的酒店住下，安煜和她一人一套，田浅韵跟在他后面上了电梯，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
晚上睡觉的时候，田浅韵梦到自己站在一片田野里，她沿着沟壑走，忽然窜出一条蛇，她越逃，它就跟得越紧。眼看着越来越近，就要被咬到的时候，她猛然惊醒。
醒来后口干舌燥，田浅韵下床去喝水，仍然是心有余悸。
她原先就噩梦连连，除了自己在外面过的那一个月，别的时候都很疲惫。她看了眼脚边的行李，有种想上去踢一脚的冲动。
第二天，田浅韵非常配合地与安煜一起吃早餐，接着又很配合地一起上了车，连点儿不高兴的表情都没有。她深知去Ｑ市这件事已经无力回天，反抗哭闹还不如省省大家的力气。但是安煜好像对她做什么都不会觉得惊讶，不管她是配合还是抗争。他神色自然地吃早餐，神色自然地买了几份报纸和杂志上车，姿态安闲，表情平淡。
田浅韵在车子里没什么好做的，以往无聊的时候她还可以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可是现在她是无业游民，没有工作和学习，清闲到不得不发懒。
她发呆，忽然安煜递给她好几份报纸和杂志，都是花花绿绿的，通篇明星的笑脸：“无聊的话可以看一下。”
她接过来，有点晕。
想不到安煜还会买这种娱乐报纸，田浅韵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难道要说谢谢你？还是说，这些还是有点少，我看报纸的速度比较快，这些30分钟就能看完？
结果她什么都没说。
和安煜一起很安静地看报纸。安煜看的好像是财经，她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没有太多的注意。她对那个不怎么感兴趣，看着那些数字和术语，她就觉得头大。
看着明星的娱乐八卦，她突然想起，她也被这么放在报纸上八卦过，当时的照片是她和某位男士站在一起百分百地微笑，结果被认为好事将近。其实这完全是噱头，只不过是双方为了合作造势而已，虽然最后仍未达成。
她手里拿着杂志，有点自嘲地想，现在不会就是以后的练习吧？每天的生活就是看看报纸，养养花草，上上网，没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生活也太无聊了点。
其实她对来了以后要做什么完全没概念。养花草喂金鱼逛商场那是贵妇人无聊的消遣，她没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如果安煜也让她这么做的话。她甚至对未来都没有什么概念，就算是有她也没曾奢望能实现。她梦想当一名漫画家，可是照现在的情况，可能才怪。
她对安煜摸不透，也没打算去摸透。这世上有一种人，要是能摸透他们的心思，花费一辈子的时间都不够。安煜无疑是其中一位。他一直淡淡的，但是又很冷冽，连微笑都很吝啬，好像没什么东西能惊动他。
他和她很像，都希望不会被别人看透，可是她明显段数还低那么一大截。
这个发现非常让人沮丧。
他们中间隔的距离，基本上都用来放报纸和杂志。她刚把这些用来打发时间的报纸看完，车子正好下高速。
Q市果然漂亮，蓝天白云，鲜明的雕塑，各有风格的高楼，来来往往的人群，田浅韵坐在车子里看窗外，突然听到安煜问：“先去吃饭还是先看看Q市？”
“客随主便。”
于是安煜就很随便地叫司机开了车子回到他的住处。
住处是市区，但是却不喧哗，身居高楼之上，透过玻璃窗，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田浅韵慢悠悠地喝着水，环顾四周。
安煜的公寓不大，屋如其人，单调干净冷清，连盆花都是巨大的仙人球，格调倒是有格调，但是连点人文的气息都没有，书刊堆得整整齐齐，连遥控器都放得端端正正，就像是它们的主人一样，一直都是一副整装待发随时待命的模样。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些紧张，毕竟她这是第一次进陌生男子的房间。但是安煜刚一进门就去了卧室，她一个人待在客厅等了很长时间他都没出来，慢慢也就放松下来。
她随手拿起一本杂志，又是财经，但是因为封面上的题目很吸引人，她就读了下去，到后来安煜出来她都不知道。她再抬头的时候，安煜正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换了褐色的家居服，身材颀长，外表清雅，见她抬头，开口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她也学着他抱起双臂：“你要订外卖？”
安煜的表情还是淡淡的，话说得精简到不能再精简：“我会做饭。”
他真的施施然去了厨房，20分钟后就满屋就飘香四溢。到最后田浅韵看杂志完全看不进去，他做的菜的味道太香，勾着她的神思。
她没想到安煜竟然能做菜，虽然材料普通，调料家常，在安煜的手里却是妙手生花，味道够足，色泽够好，让人垂涎欲滴。
她头一次觉得米饭也能这么香。
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吃饭，却没说一句话，安煜吃得悄无声息，连筷子碰撞的声音都没有。田浅韵今天心情不大好，也不开口。她坐得端端正正，夹菜的量也是适宜，淑女的形象无懈可击。这套动作她练了二十多年，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只要不是自己的时候，她从没懈怠过。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