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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生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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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潇洒地走掉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会如此的多姿多彩,且全部与他撞到的那只中校脱不了干系。于是他每天晚上都在梦里清炒冬瓜,炖冬瓜排骨汤……以至于跟他同寝的另外三人都忧虑地问他:“39,你是不是饿得狠了?连做梦都在叫冬瓜。”
三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吴哲干笑两声:“是啊,很饿。”
扛着木头跑了五十公里,前面还有个烂人坐在车上,拿着喇叭叫他娘娘腔,他怎么能不饿,他恨不得冬瓜一十八吃。但他不会放弃,不是赌气,而是因为军人和男儿的血性。他可以接受失败,但不能接受还没有开始战斗就认输,这会儿放弃就等于认输了。他要坚持到特训结束,向那位将他带到A大队就销声匿迹的铁路大队长问一句“这就是传说中战无不胜的A大队?”,就可以打道回府了。他甚至连到时候怎样轻描淡写地哼一声便转身离开都想好了。但前提是他得撑到特训结束,而分没有被扣光。
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在这里的日子虽然辛苦,他的确学到了很多以往学不到的东西。
以往再平易近人,但那是在他是天之骄子的前提下,人们会因为他的谦逊而对他有好感,却不敢有丝毫轻视。可是在这里,他不是吴哲,他只是个数字39,跟身边的另外三个人一样,甚至还不如他们。另外的三个人,拓永刚,27号,空军中尉,41号许三多和42号成才都是普通的士官。
在五十公里强行军时,他跑不动了,是许三多和成才拉着他跑。
在武装泅渡时,他拼尽了全力,只为了尽可能快的达到目标。
在半夜饿醒时,他生平第一次从窗户的水管爬下去,只为了到小卖部买几包饼干。
因为动作太斯文,他甚至抢不到足够的饭菜,全靠同宿舍的三个人照应,才能勉强吃饱。
这里和他以往的世界完全不一样。这里像一个最原始的世界,引以为傲的头脑完全没有用,拼的是人本能的体力和意志。这辈子做惯了第一名的吴哲,几乎不能适应拖后腿的日子。但靠着不服输的精神,他还是咬着牙撑了下来。抛弃了一切的矜持和骄傲,拼尽了最大极限的体力和意志力,只为了生存下去,并且还能在第二天重新站起来。学会的不只是竭尽全力做一件事,还有踏实和怎样依靠他人。
不过……吴哲忽然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咬牙切齿说:“我目前觉得,我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用麻袋套了那王八蛋教官胖揍一顿,揍得他妈也不认识他。”
拓永刚连声附和,许三多和成才没有说话,他们两人和吴哲,拓永刚不一样。吴哲和拓永刚是被铁路亲自挖来的,没有经过之前残酷的选拔,而他们,是在几乎拼了命,甚至有一个人跑断了腿才来到这个地方的,他们没有退路,他们必须留下。
吴哲“砰”地一声又直挺挺倒下,没精打采地说:“算了,抓紧时间能睡就睡,明天就开始野战生存训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他想起枕头底下那几包康师傅美味酥,连忙又坐起来把饼干扒出来,朝另外三张床上各扔了一包,嘿嘿一笑:“祝各位春梦了无痕了,晚安。”
他心满意足地抱着饼干睡着了,门外站着的传说中的王八蛋教官齐桓中尉向另一个王八蛋教官袁朗中校挥了挥手中的记分册:“要不要进去扣他几分?”
袁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还剩几分了?铁头说了一定要留下来的,再扣就没有了。”
他叹了一口气,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向楼下走去。A大队这种特种部队,最缺的不是万能工兵,而是技术兵。随着战争的越来越现代化,像吴哲这种顶尖的技术精英,无论在哪支部队都是争抢的对象,完全用不着到A大队来出生入死。久而久之,这个问题几乎成了A大队最大的缺口,一群头头脑脑成天为此愁得焦头烂额,不然铁路怎么会死皮赖脸绞尽脑汁也要把吴哲拉来参加特训?但前提是,他能靠自己的努力通过特训,不然让他留下来,就是对他生命的不负责任。
已经学习过空降了,所以这次的野战生存训练,就是直接用直升机把他们这一群参训军人——被教官们称作南瓜的拉到荒野丛林上方,然后一脚一个把他们踹下去。吴哲不等教官的脚踢过来,就自动自发地跳了下去。
地图是错误的,指北针是坏的,这群教官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吴哲翻了个白眼,先在旁边的小溪将水壶灌满,把净水药片丢进去,才摘下腕上的手表对准太阳辨认方向。手表水平放置,时针指示的时间数减半后的位置朝向太阳,表盘上十二点刻度所指示的方向就是北方。他选定了方向,全速向前奔跑了近六小时,才停下来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带的食物太少,他不得不在丛林中寻找可使用的野菜和野果。他回忆了以前学习过的野外生存课程,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动物最好不要生吃,不然可能会导致其中的寄生虫进入人体,导致中毒或者生病。缺德的教官没有给他们生火的工具,钻木取火也太费时间了,成功率还很低,这个时候选择野菜和野果是最好的了。
他不断采摘野菜的手指忽然在一朵粉红的小花前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处无人,吴哲俯身在那朵小花上轻轻地亲了一下,笑得春光灿烂:“桃金娘,就叫你小桃好了。”
他脸上的笑意尚未收起,忽然手腕一翻,将一条从他脚边游过的蛇钉在地面上,然后蹲在地上反复地嘀咕:“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不吃浪费了还有那么多天,可我也不能吃生的啊。哦对了,野战生存训练的基本课程之一就是学习不用火柴生火,看来这个时间不浪费是不行了。钻木取火?不行。凸透镜?有办法了。”
袁朗悄悄地隐在不远处的丛林中,看吴哲飞快地拆下了望远镜的镜片当凸透镜用,生了一堆火烤蛇肉,边烤还在边唠叨:“小桃啊,不是我不带你回家,实在是这会儿不太方便。我现在是自身难保啊,改日等那烂人不在,我一定前来迎娶……”
他手中穿着切成段抹好盐的蛇肉的树枝不断翻动,嘴里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还没忘记不时低下头亲亲那朵叫小桃的粉红色小花,顺便警惕地四处张望周围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袁朗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这个吴哲也太搞笑了,笑完了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柔软了一下。再刚硬的军人,心里总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就像这朵花之于吴哲。穿着绿色迷彩军装,头戴着钢盔的军人,涂着满脸的油彩,和那朵娇弱的小花在一起却那么和谐,让他想起了四个字:战地柔情。
军人也有柔情,军人也有伤痛,他们只是将这些埋藏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