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和脑洞堆放》一生茫然

9、莲花

　　一、新同事

　　“杨二，你和新来的认识。”何欢推了推黑框眼镜，语气笃定。她很少说疑问句，嘴里只说已确定的答案。

　　杨戬没说话，在搞心理的人面前，说多错多。但显然不说话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何欢又道:“我这双眼睛告诉我，你们关系亲密。”

　　“你看错了。”杨戬揉揉眉心，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出门去。

　　他走到门口，何欢提醒他:“你忘了拿你的外套。”

　　杨戬确实忘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浑身破绽，他站着不动，伸出胳膊，何欢把外套搭上去，提醒他:“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杨戬无声看她。

　　“放轻松，宝贝，”何欢举起双手后退，眼神无辜，“别在心里给我分尸。”

　　杨戬走了出去，等在门口的哪吒擦着他的肩进门，他听见何欢说:“你好啊，新同事。”

　　门关上了。

　　二、

　　何欢大概是故意的，哪吒被分到了杨戬的小组，杨戬并不为此烦恼，以哪吒的能力，升上去是迟早的事，在此之前他躲一躲就是了。

　　“新来的小孩儿真漂亮啊。”下班后一起喝酒的时候，千霄感叹。

　　“他可不只是漂亮。”杨戬心里想，却没有说话，摸出颗烟来叼在嘴里。

　　烟月为他点燃，问道:“老大，局长把他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就差直说和你不相上下了，依你看，如何？”

　　“很厉害。”杨戬说。这样说的时候，他心里很自豪。

　　晏清道:“是个从前没做过的新人，老大要亲自带他几次吗？”

　　“你来就好，”杨戬把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明天帮我和boss说，我要休年假。”

　　三、

　　不记得头一天喝了多少酒，总之是断片了，杨戬酒量向来挺好，但这要看他想不想醉，昨夜醉的透彻。

　　手机有两通未接来电，一通是boss的，另一通来自于办公室座机，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理boss，给办公室播了回去。

　　“您好，超管三组。”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清冷冷，不是千霄、不是烟月、不是晏清，却更熟悉，几千年了，依旧熟悉。杨戬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开口，手心浸出了汗。

　　电话那头传来烟月的声音:“小殷，是谁？”

　　杨戬挂掉了电话，再打过来是烟月的声音:“老大，很抱歉打扰你了，但boss没有批你的假哦。”

　　杨戬点了烟，瘫在沙发上，屋内光线很暗，已经是傍晚了，他听着烟月唠叨，有些走神，又在听到另一个声音时重新找回了思绪。

　　哪吒在和晏清说话，听不太清，但可以分辨。

　　“再请，他不同意就让他开了我。”杨戬挂掉了电话。

　　烟雾熏着了眼睛，有些发涩。

　　四、

　　六月份入职的殷三十月份就做了新组的组长，杨戬得了信儿，第二天就告别了巴蜀的辣椒，飞回来上班，可惜防不胜防，刚踏进办公室就接到通知，新任务需要人手，他带的二组要和哪吒带的九组合作。

　　两组的办公室并在了一起，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杨戬又一次萌生了想辞职的念头，但也只是想想，事实上除了工作他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已经不剩下什么神了，只有靠人类保护人类，他作为曾经的神明，要坚持站在人类这一边，帮助他们抵抗妖邪。

　　杨戬和哪吒联手，什么都能做得到。任务完成的顺利，归来的庆功宴上，何欢喝多了酒，在ktv里抱着麦克风撒酒疯，她把麦递到哪吒嘴边:“请问，你和杨二是怎么做到不说话还默契十足的，你们到底是不是有一腿？”

　　那场除妖的战斗让他们仿佛回到了封神战场上，连眼神交流都不需要的身体默契震惊了众人，杨二在超管许多年，和无数人打过配合，没有人能像殷三一样。

　　杨戬低头喝酒，少年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在整个屋里回荡，让他觉得有些刺耳。

　　“巧合罢了。”

　　五、

　　杨戬又一次为千年前的冲动后悔了，是他堪不破情劫的一个吻，让相交千年的兄弟离他而去，化为今日的一句巧合。

　　哪吒那时候说什么来着？步行回家的路上，杨戬仔细回想。那日风和日丽万物温柔，哪吒陪他在溪边垂钓，他吻了上去，试图获得永恒。

　　杨戬停下了脚步，楼门前的路灯下，哪吒站在那里，平静的望着他，与千年前的厌恶不同，与再千年前的诚挚也不同。

　　杨戬想起来了，那时候少年骤然起身，杀气让他克制不住体内澎湃的火。

　　他说:“恶心。”

　　杨戬想起毫无防备被三昧真火灼伤的痛来，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痛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又见面了，二哥。”哪吒走过来。

　　杨戬不想再逃了，他迎上去:“许久不见，哪吒。”

　　他们开了瓶酒，窝在杨戬不大的单身公寓里，状若无事发生的说起当年，说初遇、说封神、说孙悟空……说很多好时候，然后一起沉默。

　　“对不起，二哥。”哪吒突然道。

　　“你没有错。”杨戬苦笑，下意识想像从前一样去拍他肩，临近时反应过来，改去拿一旁的酒瓶。

　　“我找了你很久，想和你道歉。”

　　“该道歉的是我，哪吒。”

　　有欲望的是他，肮脏的也是他，是他不自量力，试图染指莲花。

　　六、

　　杨戬辞职了，比起活得毫无意义，他更不能接受和哪吒靠的这样近。几千年过去了，别扭小孩儿也长大了，开始会道歉，会理解。但杨戬从未改变，他早就长大了，所以他的精神永远停留在爱哪吒的时候，无法改变。哪吒想继续和他做兄弟，他做不到。

　　杨戬开始试着做一些事情，比如走出这个一直深爱的东方国度，在异国他乡的晚宴上与金发碧眼的小伙子跳舞，比如，忘掉曾经爱过的人。

　　哪吒的信辗转到杨戬手里时，他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并且有了一个眉目深情的同性恋人，他们住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一起经营着一家农场。

　　“再过几天我就要消散了，这个国家又少了一个神明，我不知道神的寿命如何计算，但终点就在眼前，我感受得到。我很爱你，杨戬。却不是你想要的那一种，对此我一直感到抱歉，忘掉我曾经说过的那句伤害了你的话吧，请永远记得与你一起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哪吒。”

　　那晚杨戬怀抱着恋人却睡不着，他看着有些黯淡的月光，没来由的想起那句脍炙人口的“月是故乡明”，想起故土，又想起故土的莲花。

　　七、

　　恋人白发苍苍的时候，杨戬依旧俊朗，神的模样永远停留在最好的时候。阳光温和的午后，他们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杨戬给他讲故事，东方的封神之战的故事。

　　“Yang，杨戬和哪吒，就像我和你一样。”他这样说。

　　杨戬吻他的额头:“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亲爱的。”

　　“可是他们听起来很……”恋人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中文词汇，“相爱。”

　　杨戬耐心地和他解释，他们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但，一直到睡去之前，他都在嘟囔，认为这两位惺惺相惜的少年间一定有跨过了友情的某个时刻。

　　他睡着了，再也没能醒过来。他被埋葬的那天，他永不老去的东方爱人消散在了他的墓碑前。

　　神的生命也总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