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和脑洞堆放》一生茫然

44、碎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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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子没有回来。
　　和尚和志龙回到堂口不久，外省帮派人送来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只破裂的溜溜球。
　　那天灰狼到得很晚，显然文子是改变了原计划用其他方法拖住他，只是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文子也把自己搭了进去。
　　球绳被血浸透了，拿起来时还滴着血，无声地恐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灰狼哥说了，没必要搞得太难看，大家各自归还对方的东西就可以了，你们好好考虑，我们不急”来人笑眯眯，态度良好，“毕竟枪这东西放久一点没关系，人的血就总有放干净的时候。”
　　志龙毫不犹豫：“什么时候，在哪里交换？”
　　“文谦死了，明天下葬，灰狼哥会去吊唁，灰狼哥的意思是大家在后壁厝的地盘见，这样艋舺的十几位角头做见证，谁也别耍花招。”
　　传信人昂首阔步地走了，满室寂静。
　　志龙颓然坐在沙发上，和尚点了烟给他，眼神示意白猴和黄伯先走。
　　志龙道：“和尚，你也走。”
　　被烟雾包裹住的志龙总是脆弱，他双眸紧闭，表情痛苦万分。
　　和尚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
　　志龙没听见脚步声，睁眼看他，半笑半无奈道：“不走就陪我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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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桌上的酒只开了两瓶，没动几口的下酒菜仍摆在那，菜是他亲自做的，不知道志龙什么时候添了东西进去，让他无知无觉地睡到现在。
　　和尚跌跌撞撞跑出门，堂口中空无一人，连一向人声鼎沸的街市都有些冷清，他慌极了，拦住一个推着车的摊贩，嘶吼着问：“志龙呢？有没有看到志龙？”
　　得到的答案是听说中了枪，在医院。
　　和尚心神不宁地往医院赶，黄伯守在病房外，一见他来了，忙赔笑脸迎上来：“和尚你醒啦，不是我不叫你，是志龙不让我叫你，我总要听大佬的嘛。”
　　和尚没心情计较这个，他脚步不停：“志龙现在怎么样。”
　　“刚睡着！”
　　和尚触上房门的手退回来，透过门上玻璃向里看，能看见志龙有些苍白的脸。好在是活着，这让他恢复了冷静。
　　“到底怎么回事？”
　　黄伯挠挠头：“这个嘛……是从文子那天是怎么拖住灰狼开始说呢，还是从志龙大佬单刀赴会把文子救出来开始说呢……”
　　和尚睨他一眼。
　　“志龙大佬那天下药把你放倒了，然后就没等我们，自己去后壁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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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伯说你那天好威风，绑了一身的炸药去后壁厝，叫嚣着说要把整个艋舺炸上天。”
　　苹果皮在刀锋下呈螺旋状剥落，落入垃圾桶中，和尚把苹果递过去，志龙歪头，就着他的手啃了一大口，看起来胃口不错。这人这些年已经完全被他惯坏了，懒惰得要命，连手也不愿意抬。
　　志龙蛮得意：“假的啦，我哪来那么多炸药。”
　　“得亏是假的，不然那一枪打上来，艋舺上不上天不知道，你肯定是要上天了。”
　　和尚说完，白猴也在一旁道：“就是，那个灰狼也是个疯子，还说什么炸上天就炸上天啊，反正就是大家一起死嘛。”
　　志龙抄起枕头打他：“你干嘛说也，还有谁是疯子啊？”
　　灰狼那一枪本来瞄准了心脏，是突然冲出来的小玲给了他一巴掌，让那枪打歪了，最后只打在肩头。
　　文子竟然是灰狼的亲生儿子，这事谁也没想到，灰狼自己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送文子去医院，根本顾不上再给志龙补一枪，恰好白猴和黄伯赶到，把志龙也送进了医院。
　　“喂……”志龙唤了一声。
　　和尚看过去，志龙道：“怎么每次你耍帅就真得很帅，我难得威风一次，像个笑话一样呢。”
　　和尚笑着道：“没有啊，我觉得你很帅哎，单刀赴会，关公一样的。”
　　笑归笑，和尚还是有些后怕，志龙现在已经不完全是他熟知的志龙，做事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不再事事依赖他。
　　“你是角头，这种危险的事不该自己去做的。”
　　“可我不想你去做啊。”志龙看着他，眼神认真。
　　和尚的心怦怦跳，一颗佛珠碎在了同样雪白的床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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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本想去看看文子，听说他在另一层的病房，灰狼派了人守着，放出话来不许庙口的人探望，所以这一面直至志龙出院也没见上。
　　大概就要从此泾渭分明了，和尚想。
　　志龙出院的这顿饭吃得丰盛，志龙妈喝了酒，先是哭，然后破口大骂，骂geta这个死鬼老公把儿子也带上这条腥风血雨的路，她不知道geta还活着，不然估计要骂的更难听些，眼下毕竟还是忌讳着死者为大。
　　饭后白猴和黄伯各自回家，和尚熟门熟路地撤桌子收拾碗筷，把一切归置妥当，解了围裙要走时被志龙妈拦下了：“和尚你别走了，留下来住几天，替我照顾下志龙，他伤口不能沾水，男孩子长大了，我给他洗澡不方便。”
　　和尚点头说好，志龙妈便醉醺醺出门打牌去了。志龙向来怕她，她出了门，志龙才敢提帮派的事。
　　“你爸和我爸走了这么久，有消息吗？”
　　和尚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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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龙出院后不久，道上便有了大新闻。外省帮的几位堂主被杀了，被人发现时尸体上都放着一只木屐。说到木屐，人们不免联想到geta，于是又有了冤魂复仇的传言。
　　志龙妈对此的评价是：“活该，我们家geta在天有灵，保佑着志龙呢。”
　　外省帮的人最近很消停，听说是总部开会，把灰狼给叫回去了。
　　文子也趁着这个时候溜回庙口，他身子还没恢复好，坐在轮椅上，为他推轮椅女孩脸上有大片胎记，笑起来很温柔。
　　“我要离开艋舺了，”文子说，“我妈不想我认他，想离他远远的。”
　　“去哪里？”和尚问。
　　“日本吧，我很想去看樱花。”
　　志龙道：“挺好的，有机会我跟和尚去看你。”
　　文子笑，看向和尚，意有所指道：“总是忘了白猴和黄伯，他俩可是会伤心的。”
　　和尚笑而不语。
　　志龙妈打牌三缺一，在隔壁屋连声叫志龙过去凑人头，志龙不敢得罪，忙跑着去了。
　　“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和尚问。
　　“不了，我妈买了船票，我们打算今晚就走，”文子提醒道，“艋舺和外省帮的争斗恐怕现在才刚刚要开始，你们要小心了，灰狼那个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太好对付。”
　　和尚说：“如果真得起冲突，我会记得他是你爸，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这么有自信？”文子笑了，拍拍他胳膊，“也是，好久没看到你爸，他和geta大佬在一起吧？听说他们年轻时可是庙口双璧，现在想必已经把外省帮搞得一团乱，以后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那就祝你……”文子侧头看了一眼隔壁，那里正传来打牌的人大呼小叫的声音，“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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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龙的伤好了，留下一个小小的疤，和尚装作看不见，既不提搬回家住，也不提让这少爷自己洗澡。
　　志龙这阵子更懒了些，连头发都要他洗，自己就懒洋洋地躺在浴缸里闭着眼享受。
　　和尚有件事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和他商量：“文谦死了，后壁厝的角头里没有能扛事的，这是个好机会……”
　　不等他说完，志龙已经抬手蹭了一点泡沫在他脸上：“好啊！庙口的和尚要去后壁厝了？”
　　和尚道：“大佬不同意我就不去。”
　　“去呗，”志龙说，“你不是早就想当大哥么，等你当了后壁厝的大哥，我又是你大哥，那我岂不是整个艋舺的霸子？”
　　“我就是这个意思。”和尚只是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样痛快，毕竟小弟要出去自立门户这事没人会不在意。
　　“准了准了。”志龙毫不在意。
　　和尚给他冲去头发上的泡沫，见他半天没动静，还以为他睡着了，大着胆子低下头去，正对上一双笑嘻嘻的眼。
　　和尚吓了一跳，不敢与他对视：“我……看看你的伤。”
　　却不料志龙仰头，碰了碰他的唇。
　　“和尚，你是想要这样吗？”
　　志龙这样问着，眼睛盯着他看，像是确认，也像邀请。
　　和尚一时间手足无措。
　　志龙抬手抚上他的脸，用哄小孩儿似的语气轻轻说：“和尚，你想要什么，你要告诉我啊。”
　　尾音上挑，轻浮的如同调戏。
　　他说出这句话，和尚气血上涌，几乎突破天灵盖，佛珠破碎的时候嘴角溢出血来，又被抬手抹去。
　　和尚咬紧牙关吻了下去。
　　想要的太多了，想要他平安顺遂，想要他一生无忧，想要在他身边活着，想要……他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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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发不出来，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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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是被疼痛唤醒的，血糊在眼睛上，让他视线有些模糊，有人正拖着他瘫软的身体在走，他的背在石板路上摩擦，疼得像被人一条条剐去皮肉。
　　他听见黄伯的声音：“志龙，你不是想要和尚死的吗？”
　　他也听见李志龙的声音：“不行啊，我还是不想让他死啊。”
　　这是个很痛的梦。
　　拜这场梦所赐，和尚想起了他最后做的事。
　　那时候他努力睁开眼，把手上佛珠摘下来，戴到了志龙手上，然后他确实是死了，因为志龙没有抛下他，所以他死的时候心情还不错，或许还带着笑，只不过他自己看不见。
　　和尚醒过来，眼角有泪，怀里志龙睡得很沉，一只手还攥着他胸前的香火袋，那上面有志龙昨晚留下的牙印。他的佛珠昨夜碎完了，可他依旧好好活着，甚至连腹痛都消失了。
　　算命的说过他要死了，原来只是死在那场梦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