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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番外十八：朗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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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天气。
爱丁堡的雨总是来的突然，阴云终年笼罩着这座城市，眼前的雾霭虚幻朦胧，若隐若现的哥特建筑让它看上去更像是吸血鬼的故乡。
在这个不甚真实的世界，他是唯一的存在。
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抖了抖雨伞上残留的水珠，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就这么突兀的闯进了他的世界。
“请，请问，您知道大象咖啡馆该怎么走吗？我记得它应该就在附近，可怎么也找不到了……”女人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啊！当然，如果您还有时间的话，我能请您喝一杯咖啡吗？”
一个计划之外的小消遣，朗姆挑了挑眉。
不过拒绝一位女士可不是绅士该有的行为。
“乐意至极。”他微微躬身，单手放于胸前，“或许我有幸能够知道您的名字？美丽的女士。”
“我叫五十岚爱娜，这是我的儿子，圆柏。”
小小的孩子像是听懂了自己的名字，咿咿呀呀的跟着念了起来，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忽闪忽闪，最后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爱娜……
真是个好名字。
“您呢？”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圆柏软乎乎的脸颊，跟他以前养过的猫咪一样好玩，和他终日抚摸过的冰冷坚硬的枪支不同，那是一种带着温度的柔软。
“鹤田。”他随口为自己编了个姓氏，圆柏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指，一种异样的感觉从他心底骤然升起，那是一种他轻易就能摧毁的脆弱，却又有什么在阻止着他做出这种选择，舌头突然就打了结，他沉默了一下后说道：“……鹤田里德。”
至少在这一刻，他能拥有短暂的真实。
咖啡馆内人满为患，作为魔法的诞生地，这里的客人常年络绎不绝，好容易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五十岚爱娜有些紧张的攥紧了衣角，眼神不自觉的向店内的墙壁上瞥去。
“女士优先。”朗姆将菜单递了过去，看她似乎正在走神，他轻轻敲了敲桌面，“这里的装饰真不错不是吗？”
“啊！没错！非常抱歉我走神了……现在是要点菜了是吗？让我来看看……”五十岚爱娜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一旁的圆柏看到她这个样子拍着手咯咯的笑了起来，她努力保持着不让菜单变得更加摇晃，“一杯拿铁，加奶加糖，您呢？”
“一杯黑咖啡。”
又是雨声。
一扇大门将两个世界间隔开来，朗姆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门外，灰暗阴沉，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死寂。
“五十岚小姐是哈利波特的粉丝吗？”他试图转移注意力，难得他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不必再面对一片虚无，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看上去您似乎对这里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是的，没错。虽然它的定位是一本儿童文学，而且现在还在连载中，但毫不夸张的讲，它的设定和内容都非常有意思，如果我现在能回到十一岁的话，或许也会天天趴在窗户边上张望，等着一只猫头鹰送来属于我的那份录取通知书，然后走过对角巷，穿着一件巫师长袍，跑过九又四分之三车站，踏上通向霍格沃茨的火车……”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尽管眼前的男人是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陌生人，可在共同兴趣爱好的牵引下，五十岚爱娜还是没忍住，滔滔不绝的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直到咖啡都不再散发着热气腾腾的白雾，她才像突然回过神来一般，赶忙止住了话题。
“抱歉……我好像话太多了……”
“不必道歉，”朗姆有些意犹未尽的搅动着咖啡杯，“你说的很有意思，我很喜欢听。”
这是他满口谎言中的真话。
鲜活的，真实的，充满着生命力的，带着丰富色彩的。
像一株永远向阳的向日葵一样。
那双海一样碧蓝的双眼，兴奋起来的时候碧波粼粼，比“他”收藏着的那些宝石还要耀眼夺目。
是他无数次置身于黑暗之中时，都无比渴望的东西。
离别分开的时候，天空破天荒的晴朗了起来，太阳冲出云层，尽情的照耀着这片土地。
他逆着光站立，冲五十岚爱娜挥了挥手：“再见，期待着我们下次见面。”
很快的。
只是在那之前，他要和“他”好好商量一下。
“哎呀？你在跟我提条件？”真正的朗姆围着他绕了几圈，在这片由“他”构筑起的世界内，他只不过是只只能乖乖听话的金丝雀，“分给你活动的时间还不够多吗？做人怎么能这么贪心呢？”
不过是他的一个附属品，还想妄图取代他的位置吗？
好不容易留了他最满意的一个人格，可是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满意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里德垂下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所有复杂的情绪，“只是在你休息的时候，我需要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你难道不想自己能有个更好的伪装吗？”
“有意思有意思。”朗姆低下身子紧盯着他的眼睛，突然他起身转了过去，拍着手大笑了起来，“真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在里德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朗姆转过头来：
“我答应了。”
“不过也是有条件的。”
平淡无波的日子里，他也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一成不变的日子太无聊，这点小小的变动就是他的乐子。
他也想要看看，蝴蝶的翅膀到底会掀起怎样的波浪。
他想要的一切，从头到尾都要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洗手间的镜子里，里德看到了那张脸。
如妖孽一般的，他最不喜欢的脸。
这不是他的样子。
“一年的时间……”他喃喃自语。
朗姆给了他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他所有的行为都不会受到任何的干涉，他有充分的自由，然后……
主副人格差距过大，他没有杀死主人格的能力。
要怎么做，才能抢夺下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朗姆言行举止都表现的格外信心十足，是断定了他做不了什么有用的小动作吗？
“真是个麻烦活……”他有些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暴力与混乱是芝加哥的基调，秩序在其中诞生，鲜血淋漓的背景下是对真相的不断寻求。
这是他搬来芝加哥定居的第一年，组织上的事情大多交给了贝尔摩德处理，朗姆很是信任那个女人，但对于他而言，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
一个两个，都这么热衷于角色扮演。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回来啦。”玄关处传来五十岚爱娜的声音，“里德你在家吗？”
“欢迎回来。”里德放下菜刀，将湿乎乎的手在围裙上抹了两把，听着背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正好张开手臂将爱娜抱在怀里，“今天也辛苦了。”
至少有一点他们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握在自己的手里。
他准备了很久很久，终于将猎物划分到了自己的领地当中。
“今天圆柏有好好吃饭吗？他这个年纪正是最闹腾的时候，估计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五十岚爱娜抬起头来，“怎么没看见他满地乱跑呢？睡着了吗？”
“去隔壁伊莎家里了，”他揉揉爱娜的发顶，“你的孩子和你一样乖巧听话，带孩子倒是变成了比我想象中还要轻松的一件事。”
估计说出去都没人信，在黑暗中摸爬滚打多年之后，他变成了洗衣做饭带孩子样样全能的家庭主夫，过着每天和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伴的生活。说实话……
他还是挺享受的。
那些无孔不入的点滴温暖，伴随着日常发生的每一件繁琐小事，逐渐在软化他那层披着绅士的外壳，洗去内里那些挥之不散的戾气，就像是洗干净了那双沾满着鲜血的双手，他得以学着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那种不知名的感情叫什么呢？
他不知道，但他无法割舍。
“前天去游乐场的照片已经洗好拿回来了，就在我挂在玄关处的外套的口袋里，你可以拿去看看，电视旁边的柜子里有刚放进去的零食，可以先垫垫但是不能吃太多，等等我去把圆柏接回来，然后就可以开饭了。”
不需要再进行过多的伪装和算计，发自肺腑的话语流畅而自然，已经彻底变成了他内里的一部分。
“怎么了吗？”里德摘下围裙走出厨房，却看见五十岚爱娜一手拿着照片，另一只手拿着他的弹夹，有些笨拙的抠出了其中的一颗子弹，“啊……是我的配枪吗？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来着，在这座城市里生活，总需要有点东西来保护自己……不用担心，这些东西都是合法得来的。”
“我知道，只是……”五十岚爱娜有些支支吾吾的拿起那枚子弹，细细端详了会儿后，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种子弹……是银制的吗？型号很少见吧？”
跟得知荣一郎牺牲那天，FBI交给她的遗物中的那枚一模一样。
他们说，荣一郎的死因是中弹后引起的失血过多，等到发现的时候，尸身都冰凉僵硬了。
是巧合吗？
她不再敢去细想。
“是因为某人的恶趣味定制的，也算是独一无二……”他有些好笑的上下抛了抛小巧的银弹，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爱娜骤然发白的脸色，“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事……”五十岚爱娜将双手背到身后，拦下了他伸过来的手，“我去把圆柏接回来吧……”
她不再去看里德的表情，几乎是狼狈的仓皇逃离去了伊莎那里。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个样子的话……
杀死荣一郎的人，是……里德？
这算什么？
上天跟她开的玩笑吗？
她好不容易才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转头却又掉进了更加可怕的深渊。
为什么会这样？
那当初里德接近她又是为了什么？
她的脑子乱的像一锅粥，找不到一点有用的思绪。
“……爱娜？爱娜！”
伊莎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圆柏站在她面前，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怎么了呀？一个人干站在大马路上，圆柏吵着跟我说他饿了，快带着他回家吃饭吧，鹤田先生正在等着你不是吗？”
“啊？嗯……”五十岚爱娜有些机械的抱过圆柏，站在自己家门前，她反倒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里德了。
当面质问？还是安于现状，暂时缓和这不稳定的平和？
她心跳的飞快，好像耳边有吵闹的鼓声一样，她需要快速做下一个决定，可大脑却是一片空白，所有的可能都被淹没在喉咙之中。
门最终还是被缓缓的打开，逐渐下沉下去的夕阳中，再没有了里德的身影。
“里德？”她声音颤抖，“你在吗？”
无人回应。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电视机还在播报着晚间新闻，旁边的柜子开了一半，里面满满都是刚被塞进去的新零食。
玄关处的鞋柜上还放着一摞新洗好的照片，要说一定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也只有一件不翼而飞的外套。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只要她转过头，总有一个能接住她的怀抱。
可她的身后，空无一物。
她没能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甚至连质问的选择都被剥夺。
她的余生都没再见过里德。
就好像那个男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