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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番外十七 琴酒 ...

  •   □□的弹夹中还剩最后一枚子弹。

      琴酒冷笑了一下,被子弹打穿的肺部随着他的动作又重新抽痛起来,鲜血争先恐后的不断涌出,最后都化作了断断续续的低咳声。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那些刺耳的警笛声和该死的人声都好像一下子被抹掉了一样,在黎明前最漆黑的深夜中,他还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逐渐嘶哑的呼吸声。

      距离组织被开始清除到今天正正好好一年的时间,就在他为了组织东山再起而四处奔波时,朗姆最先死亡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再之后,组织代号成员陆陆续续的开始失去联络,直到今天,他成了组织仍未被逮捕归案的,活着的最后一个人。

      眼前的仓库狭小拥挤,琴酒有些吃力的抬头环顾了一圈,模糊不堪的视线中,角落里堆积的那些桶装物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当然可以活着出去,不过是点个头的功夫,未来还有个几十年在等着他。

      在相同的地方,以同样的方式,去度过每一个一模一样的一天。

      他无法忍受,也绝不允许自己如此苟且偷生。

      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仓库大门口传来的脚步声,琴酒转了转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的一生之敌,赤井秀一,带着他的部下,伙同一群该死的日本公安,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就像是一群饿久了的疯狗,咬死了他不放口。

      脚步声很快就停了下来,然后一切又都归于一片死寂。

      屏住呼吸听了好一会儿后也没什么动静,大量的失血让琴酒的脑子有些混沌,他想大口的呼吸,可刚一张嘴,就有血液呛住他的喉咙,引得他又是止不住的咳嗽。

      将□□放到一边,琴酒在大衣的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了一盒七星烟和一个打火机,打火机掏出来的瞬间,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掉到了水泥地上,似乎像是滚动的声音过后,停在了他身旁不远处的地方。

      强忍着伤口带来的剧痛,伸手摸索了好一会儿后,他摸到了那个还带着他温热体温的小玩意儿。

      是个戒指。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鹤田交给他的。

      原本是要还给朗姆的,还没等到合适的机会,等来的先是他身死的消息。

      “哼……”

      琴酒冷哼一声,组织绝大部分机密资料都是鹤田泄露出去的,不然就凭那几个不入流的警探,这辈子都别想摸到组织的一点门槛。

      他一手带出来的好学生,就算是死了也不忘给他留个这么大的惊喜。

      组织给了他新生,他却转头就投入了敌人的阵营。

      死了也是活该,就算鹤田现在还活着,他也会亲手杀了那个家伙。

      叛徒。

      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他绝对……

      失血带来的眩晕让琴酒有些喘不上气,明明是黑夜,眼前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他闭了闭眼,脑中有什么画面在不受他控制的闪过。

      十五岁,他从组织毕业的第一年,身为他上司的朗姆突然把他叫了过去,给了他两张照片。

      “作为你毕业后的第一个任务,把这个孩子给我带回来,我要全须全尾活着的,”朗姆指了指第一张照片,看上去像是偷拍的,照片上的小孩脏兮兮的,但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是格外漂亮,也格外好认,“至于这个……记得弄的干净点就行。”

      是个黑发黑眼的男孩,跟第一个小孩看上去有点像。

      也仅仅是有点而已。

      新年夜的寒风中,借着狙击枪的瞄准镜,他很轻易的在一群身强力壮的成年人中,找到了要求除掉的那个男孩。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男孩身形看上去格外瘦小,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跟着一群成年人在码头上卸货。

      不过他也没有再看更多,新年夜的钟声是他行动的信号,按下手中的引爆器,一连串的爆炸声混在新年的钟声里,骤然升起的热浪拍飞了他的任务目标。

      朗姆那个家伙……总是疯疯癫癫,提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每次都要把行动搞大还不要留下痕迹,把FBI和CIA那帮人搞得没头苍蝇一样团团转似乎是那家伙最大的乐趣。

      整个码头都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地方,顷刻间作鸟兽散,在一地散落的血肉模糊之中,他找到了男孩的尸体。

      “要找点什么带回去……”琴酒把男孩的尸体转了过来,在他瘦弱单薄的身体上大概搜了一遍之后,他注意到了那个很是特殊的银弹项链,“就这个好了。”

      “嗯?”他谈了谈男孩的鼻息,虽然很是微弱,但的确还是活着的,“还活着啊……”

      于是他又补了一枪。

      好歹是他的上司,他没那么多的善心,既然是要死的,那他绝不会留个活的当祸患。

      接下来找小孩的过程格外顺利,两个相依为命的未成年流浪人员总是更加让人印象深刻,几乎是没费什么功夫打听,他就在那个小巷的角落里,揪出了那个脏兮兮的小孩。

      那小孩没哭也没闹,藏在已经打结的长发下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因为过度的营养不良,那双眼睛看上去有些混浊,他抱紧了怀里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破旧玩偶,有些磕巴的开口问道:“你,你是谁?”

      “不重要,”他将还带着血迹的项链扔到小孩的面前,“你哥已经死了,现在跟我走。”

      没有商量,没有询问,他只是在下达一个命令,而眼前的小孩不能有任何拒绝的选项。

      “我,我不信!”

      那小孩转头就想逃跑,琴酒没什么耐心,揪起他的领子提着就走,小孩子本来就又瘦又小没什么力气,反抗挣扎的那点力度就跟挠痒痒一样,他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把小孩扔进了来时的车里,跟司机打了声招呼。

      剩下的就交给朗姆去处理,他最讨厌跟小孩子打交道了。

      尤其是不听话的小孩。

      第一次的任务完成的非常顺利,朗姆看上去很满意的样子,第二次把他叫过去以后,他就成了“那位大人”的直系下属。

      尽管他从未见过“那位大人”。

      枪林弹雨的生活过了大概小半年,难得的一次短暂休假,朗姆第三次把他叫了过去,顺便扔给了他一个小孩。

      虽然变化很大,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很难让人记不住,确确实实就是他之前带回来的那个。

      “什么意思?”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给你个学生,”朗姆那个老狐狸笑得眯起了眼睛,“我需要一个听话又好用的下属,就交给你了。”

      “等等……”

      “就这样好了,”朗姆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拿起一摞资料看了起来,“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容不得他拒绝,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被请出了门外。

      “名字?”琴酒有些头疼。

      “鹤田……”小孩抬头盯着他,“鹤田镜夜。你呢?”

      “黑泽阵……不过那不重要。”

      很快他就能有自己的代号,到那时他就不再需要这个名字了。

      养小孩的过程比他想像中的要轻松不少,鹤田饿了会自己吃饭,渴了自己倒水,困了到点就上床睡觉,甚至在他作息不规律的时候还能给他叫一份简单快餐,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在照顾谁。

      “一个听话又好用的下属……”

      看着鹤田的训练反馈单,琴酒头疼的更厉害了。

      体力不行,耐力不行,反应力倒是还可以,记忆力也不错,但是朗姆想要的是一个全能的傀儡,而鹤田连基础都达不到。

      真是个棘手的烂摊子。

      “阵,我们今天,能出去吗?”鹤田扯了扯他的衣角,用不太熟练的日语说道:“你今天,心情好吗?”

      “不好。”琴酒将反馈单摆到他的面前,指了指上面的数字,“在这些指标合格之前,你哪儿都去不了。”

      “哦。”鹤田点点头,“可是好难。”

      “那就把时间多放在训练场上,不要光想着出去玩,”琴酒大步向前走,“还有,我是你的老师,名字只有一个,那就是琴酒,我只说一遍,记住了没?”

      “嗯,我会的。”

      然后在跟他一样的年纪,成了朗姆手下最锋利的那把刀。

      往后的几年,鹤田的风头一度达到组织的顶峰,无人不知麦斯卡尔的名字,所到之处,噤若寒蝉,一片死寂。

      朗姆对此表示非常满意,可唯有琴酒一人知晓,这把刀打磨的如此锋利,中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血与泪的浇灌,他看着那把刀渐渐变得单一,为数不多的,就只剩下对命令的顺从。

      有什么东西好像渐渐在消失。

      琴酒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明明也是这么过来的。

      可为什么……会变的不一样?

      他不知道。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在他心中渐渐滋生,在最隐蔽的角落中缓缓生长。

      这不应该。

      时过境迁,他自然是无法主动开口,其实过去也是一样,他从未主动做过什么,一直以来的顺利和舒心是鹤田在不断迁就他的结果。

      他一直,都是被照顾的那个。

      所以他有意放水,宫野明美的出现是个很大的突破口,没想到朗姆也是一样的态度,虽然他一直信奉“感情是大忌”的原则,但也想看看最终结果到底会如何发展。

      然后他等来的是鹤田生命垂危的消息。

      他唯一一次尝试改变,等来的确是结出的错果。

      再然后……

      再然后又是几年,组织不时就会出现卧底,他主要负责清剿卧底的任务,本来应该是个很简单的活,卧底已经揪出来了,人也被逼到了死路上,可鹤田不仅任务失败,还带着一身伤病回来。

      他不知道又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随着一身伤病而来的,是鹤田利用价值的巨大流失,朗姆虽然喜欢这把利刃,可组织从来都不缺好用的新刀,再加上那家伙喜怒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亲儿子也会被扔到一边,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这绝对不行。

      杂事缠身,琴酒被不断出现的新状况搞得焦头烂额,这个时候宫野明美那个女人还要往枪口上撞,除了卧底,组织的叛徒也是他无法容忍的存在,更何况她还想带着雪莉一起离开?

      开什么玩笑?

      他像处理平日那些叛徒一样杀死了宫野明美,枪声响起的一瞬间,他却突然想到了鹤田。

      那小子……

      处理叛徒在组织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鹤田自己也做过不少,他应该理解,他应该知道,他必须知道自己做什么才是正确的事情才对。

      可事实是,他没有。

      那小子肯定是疯了!才会把□□的枪口对准自己!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琴酒强压着怒火问道。

      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吗!

      “你说的对,老师。”鹤田手臂垂了下去,他偏了偏头,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下巴,“是我错了。”

      荒唐,简直荒唐!

      他上前一把夺过手枪,在满腔怒火即将发泄之前,他发现鹤田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

      呼吸急促,瞳孔涣散,好容易转过眼珠看了他一眼,便整个倒在他的身上。

      “卡尔?麦斯卡尔?鹤田!”

      后来鹤田醒了以后他们见了一面,无尽的沉默之后是短暂的争吵,在他眼中一直温顺听话的孩子从此恨透了他。

      再之后近两年时间里他没再见过鹤田,朗姆那边的消息似乎是在昏迷,情况不是太好,再昏迷下去,下半辈子都只能是植物人。

      伏特加跟他说完这些以后,他也只是短暂“哦”了一下,掐灭还剩下一半的烟,琴酒坐在保时捷的副驾驶上,身心俱疲。

      他也曾有那么几次希望一切回到过去的可笑想法,他们或是配合默契的搭档,或是关系良好的师生,再怎么糟糕,也不会到了如今水火不容的地步。

      而他也只是短暂的想想,不切实际幻想的后果只是和现实的巨大落差,宛若过山车骤然升降一般,带来的只是更糟糕的失落。

      然而幻想与日俱增,心底的恶意也不断涌现,终有一日,被浇灌的恶之花破土而出,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只要能有回到过去的机会……

      他终究还是迈出了那一步,试图用科学的手段,洗掉鹤田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那些是没有用的东西,即使是忘记了也没有关系。

      琴酒看着仪器表盘上逐渐上升的数字,突然被捆在机器上的鹤田开始挣扎起来,原本结实的束缚带突然断裂,给他的手腕上留下很深的一道血痕。

      实验室顿时乱作一团,鹤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像是孩童一般不谙世事的单纯盯着他看,在一片混乱之中,鹤田突然笑了。

      “你好呀,第一次见面,要记住我的名字是银哦!”

      与天真外表不相符的是他巨大的破坏力,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银的笑容天真又残忍,笑嘻嘻的拧断了一个又一个人的脖子,末了还很是惋惜的把他们随意丢到一边。

      “哎—呀—,真是的,这么脆弱,我还没玩够呢——”

      他拖着一身血污从地狱走来。

      “老师——对吗?”银丝毫不畏惧□□的洞口,他甚至凑到琴酒面前,眨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啦!你的宝贝学生回不来啦!杀了我的话,他一样也会死哦?”

      一股无名怒火骤然被引爆,可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无力感。

      是他,亲自把这个怪物给放出来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的学生,已经不完全是他的学生了。

      “好了,我也不多说废话了,如果有任何想要制止我的想法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好啦,反正到时候伤害的是同一具□□,而且万一你的宝贝学生回不来可就不好啦不是吗?”银的手里握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引爆器,他一步一跳的往前走了好一段路,然后转头看向琴酒,手做喇叭状大声喊道:“再见啦!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还都活着哦?”

      爆炸从他的身后响起,被余波拍飞的瞬间,一片嗡鸣声中,他看到的是银飞速离开的背影。

      琴酒睁开眼睛,眼前是堆着箱子和油桶的仓库,透过仓库最上面的窗户,隐隐可以看见外面似乎有些许的亮光。

      天快亮了。

      没用的FBI和日本公安。

      琴酒冷哼一声,手臂已经快要抬不起来了,他用□□里的最后一颗子弹,打爆了角落里的那堆汽油桶。

      灼热的火舌瞬间将狭小的仓库包围起来,世界再次变得嘈杂起来,大门被用力的踹开,可火势太大,根本没人能闯得进来。

      烟盒里还剩下最后一支七星烟,琴酒费力的把它递到嘴边,可打火机怎么也打不出火来。

      啊……真是的……

      他只好就着旁边的火焰,点燃了最后一支烟。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琴酒眯起眼睛,在一片熊熊火焰之中,有个小孩缓缓向他走来。

      “老师,抽烟,对肺不好。”

      “嗯,我知道。”他轻轻回应道。

      这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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