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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一百八十三)~(一百八十七) ...

  •   (一百八十三)

      先是夜巡,后来直接“出差”,据说还上了太空。红罗宾这一趟风尘仆仆地在阳台降临,也不知中途有没有休息过。

      我猜是没有的,因为我靠他身上、额头贴着他的胸口时,能听见他的心跳比平常快上些许,一下接一下地传来强而有力的节拍。

      他是赶来的吗?还是早就到了呢?
      我试图回想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却已经有些记不起来了。

      他身上好暖,正确来说,应该是有些热,但对穿着短袖和短裤的我来说正好。体温是会传染的,热意一点点地从他的胸膛染上我的脸庞和身躯,让我有点昏昏欲睡。

      “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好地方。”感觉背上被轻轻一拍,我下意识将他搂得更紧,头顶传来一声闷笑,还有他再一次的劝告,“先进去,回到床上再睡?”

      我闷哼一声,在心里回道:不。
      这几天的经历都像在说:你的床可不是一个特别适合睡觉的地方,瞧,不听着视频就静心不下来,不熬夜熬到累就睡不着。现在抱枕还在衣架上晾着,没点东西抱抱靠靠,更让人睡不好了。

      我又不是傻了,当然知道不能在阳台睡觉,早上起来睁眼看到蓝天白云,耳边是汽车的呜笛声和喧闹的人声,跟睡大街没分别。但是,我也没想在这里睡着啊!
      我这才抱着他几分钟,他就想着要把我打发了?

      疲累感磨掉了我一些脾气,让我不至于抬头就对着他抱怨,但我还是没忍住管理好表情,带着些许不悦地问:“你是得赶去别的地方了吗?”

      他低头看了看我,回道:“没有。”

      “那你有什么原因催我进去?”在他张口为自己辩解之前,我先一步打断,格外理直气壮地说:“你不能干涉我领取‘我的礼物’,这是我的权利。”

      他的话果然被我堵回去了。

      我承认,每次看到他被我的话弄哑口无言的样子,我都很有成就感。
      我真坏,但我很喜欢。

      可是,他的脑筋比我灵活,尤其是穿上这种特殊制服后,红罗宾就是一个外表深沉、机智过人又身手了得的……等等,我为什么在夸他,我不是在生闷气吗?
      咳,总之是面具一戴,buff就上了。

      因此,我也不意外他会说:“是的,‘你的礼物’送到阳台上了,但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要进去再……‘拆’?”

      他这张嘴是被蝙蝠灯开过光吗?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故意用这种沙哑的轻声说话,还说得这么暧昧。

      “进去。”我用鼻子轻哼一下,“但我平常就喜欢把礼物放着,先不拆。”

      我以为我表现得够凶了,却还是只换来了他几声低笑。
      这只可恶的铁蛋。

      (一百八十四)

      才刚进了屋子,红罗宾就接到联络了。在旁边说了几句后,他直直朝我看来,一瞬间有些欲言又止。

      “所以你是真的要赶去别的地方了?”

      这一次他没再否定,而是带着些许歉意地应了一声:“是的。”

      我早有预料,或者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跟这个人交往就是这样,他的私人时间不会太多,也会有很多突发情况,可能前一刻还在拥抱,下一刻怀里却已经空了——就像今晚一样。

      我不意外,但也不可能不失望。尽管如此,我还是尽量摆出一副不在意的神色,不想让自己或他太为难,“去吧,Busy Bird。”
      说真的,有时候我真的想把他当“Angry Bird”一样弹射出去,然后大喊“去吧红卡丘!”,感觉会很解气,又能送他一趟。

      但这次我就不送他了,上一次我送走了他,他隔了好几天才回来呢。我尽量维持平常心,摆出“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的姿态,站起来就要回房间。

      下一刻,却被拉住了手。
      我扭头看向他,提姆本就比我高,而这时候也不知是不是红罗宾的靴子把他再垫高了一点,令我的头感觉得比平常仰起更高,才能看清他的脸。

      公寓所在的不是夜生活十分丰富的大街,而少有地较为清静的区域——当然,是指没有罪犯搞事的时候。刚刚我出来得急,客厅里没有开灯,因此这时候马路的车灯和街上灯牌成为了少数映进了屋内的光源。我凭着自阳台而入的灰蒙蒙淡光,好不容易才看清他的表情。

      在那有些朦胧的视野中,他只有半张脸露了出来,最明亮的反而是他光滑圆润的头套。尽管如此,我还是能感觉出他有些压抑的情绪。我得说,这只是一种脑袋对所见画面的主观印象,因为正常来说也不可能只从半张脸看出什么来,自然也不能从铁蛋一样的脑袋上感受到的。

      他是在不高兴吗?因为我?还是……
      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就主动抱了我一下,放开后退了一步,问道:“就这样吗?”

      嗯?我稍作思考,才懂得他的意思。我随即轻咳一声,故作冷静地解释起来,尝试告诉他我不说别的不是因为在发脾气,也不是忘了:“上一次的经验告诉我,一个郑重的道别会换来长久的离别。因此,这一次没有那样的祝福了。”

      他先是挑了挑眉,然后用充满诧异也有些刻意的口吻说:“哦,我都没想过那是个祝福。”

      他还想怎样?我的伪装一秒破功,催促道:“是!以及,这次就没有了。你不是要去什么地方吗?还是快点出发吧,红罗宾不能每次都这么慢。”

      他却没动身,只是淡定地回道:“也不能太快。”

      我瞪了他一眼,说些什么呢这只小红鸟。

      “我是指,不能太急躁。”他丝毫不受我的眼神所威胁,继续说道,“那这一次,就由我来说些话吧。”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他生气,最后气坏的也是我自己。我把脸虚虚地贴在他胸前的心口处,在这个跟他心脏最近的距离,我郁闷地问道:“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次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猛地抬起头,看到的是头套也掩不去的笑意。

      我张了张嘴,殊不知他还没说完,一顿后又凑得更近,用近乎气音的声线说出后一句话。
      “……My beloved bunny.”

      他声音很轻,轻得我都以为是自己听错。
      可是,我的心脏比我的想法更敏锐且诚实,当那怦怦重响遍布全身时,我一时间都分不清到底是来自谁的了。

      之前我还抱怨他没有用一样的话回我,害我之后回想起来都羞耻得想原地打滚。没想到,他现在说出来了,我却没觉得更好,反而想开两倍速原地三百六十度螺旋打滚,扭得伸缩人都想拍手叫好的那种。

      人真是矛盾。
      又比如说,我分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撩我,我却生不出气来,只能红着脸用小拳拳锤在他结实的大胸胸,只锤了一下,使不上多少劲,我也怕手痛啊。

      (一百八十五)

      之后我没再留他多说两句,我怕被多撩几下心脏便会受上些重击,心头小鹿从此以后都不用撞上来了,因为人已经没了。

      一般半夜醒来后,我的脑袋都会昏昏沉沉的。可是,红罗宾带来的这么一份“大礼”,硬是把我弄清醒了,让我脑子说得上相当亢奋,仿佛第二天早上要去旅行的小学生。

      我怀疑这只小红鸟给我下了药,但我没有证据——当然,也没有在认真这么想。

      我回房间拿上手机、戴上眼镜后,再走出客厅开了灯,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我一边刷手机,眼睛又三番四次瞥向阳台,总觉得那里下一秒就会长出只大铁蛋。

      多转过去几次,脖子也累了,我便选择专心多看一下手机。这个时间,在美国的朋友们基本都不在线了,香港现在倒是下午,但找家人或朋友的话肯定会被问为什么还不睡,或者干脆被赶去睡觉,把我说得我是个不听话老晚睡的小孩子一样。

      但我不是小学生也不是小孩子,我只是个精神奕奕的熬夜人。我一会儿码两个字,一会儿看看小说,一会儿又伸长脖子看看阳台,手指还在多个APP来回切换。

      点着点着,我发现自己不小心点到了相机APP。

      当自己的一张大圆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屏幕上时,我整个人都能用“老人、地铁、手机”那张经典梗图来形容了。即使这手机的相机多少自带美颜磨皮效果,但半夜醒来的脸显然也不是光靠相机能够拯救的。

      等一下。
      所以,我先前就是顶着这么一张圆润得跟红罗宾头套不相上下的脸,以及比他忙起来更严重的黑眼圈,来跟他亲亲抱抱吗?

      我连忙切回主页,还把定格这画面的相机APP在后台列表中彻底关掉。

      虽说眼不见为净,但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说一声:这不公平!
      为什么提姆白天工作、晚上夜巡,有时候还通宵,却头也不秃、痘也不长,就只有眼下多点青紫,给他的帅脸加点沧桑感?

      好吧,我也沒想他秃,更没想他皮肤变差,我最担心就是他休息不足,身体容易出毛病。之前我还特地上网查过,原来失去脾脏的人免疫功能会下降,还容易出现并发症……不对,我不是在想这不公平的事实吗?怎么就心疼起他来了。

      不公平,不公平……可是,心疼他的那些也是真心话。

      哪怕我长得没有提姆好看,哪怕我每天掉的头发恐怕比一晚没睡的提姆还掉得多,哪怕我矮得能被人用一本同义词大全来形容……我受的伤也一定比他少,也不用日夜颠倒,更不用为泄露双重身分的秘密而担忧。

      我把双脚盘起来坐,往后一靠,整个人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这也是一种“公平”。

      叮——当——。
      冷不防响起的门铃声把我吓得浑身一僵,手机都不小心松了手,眼睁睁看着它摔在地上。幸好,是手机背面着地。

      我刚松了口气,蹲下去捡手机,站起来时后脑却不小心撞在茶几边上,砰地一声,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有多用力。若然我的头是个西瓜,这力气撞上去都不用问保不保熟了,恐怕直接就裂开来了。
      这也告诉了我,我人精神是精神,身体却不然,反应比平常可迟钝得多,更别说磕磕碰碰本来就是我的日常。

      这一猛撞,我理性上是能用平常心面对,但我易碎的心灵和脆弱的头部却告诉我:痛——死——了!

      我摸了摸撞到的地方,怀疑是不是都长出包来了,我才不要用这种方式增高啊。我吸了吸鼻子,又抹去了痛得冒出来的生理性眼泪,才站起来往门口那边走去,看看按铃的是谁。

      我从门上的猫眼看见是提姆后,才放心打开门。

      他现在穿着黑色的宽松T恤和牛仔裤,侧肩背着一个包,看起来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男大学生——假如忽略他大半夜到访女性住所这样的不寻常举动。

      大概是因为看到我按着脑袋出来,他臉上原来的微笑变成了惊诧。他走了进来,一手关上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覆在我头上,问道:“撞到了?”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张口就是一句:“被袭击了。”我说这话时闷声闷气的,脸上也没有恐慌,明显不是在求救,他应该也能看出我不是认真的。

      事实也是如此,他一声不吭地下来打量着我,似乎在判断状况。确认了后,他先是把我揉搓着痛处的手挪开,说了声:“不要反覆揉伤口。”随后又低头,看着我不满的表情,很配合地问:“被谁?”

      我跟他的蓝眸对视起来,下意识就开口道:“红罗宾。”
      说完我自己也愣了下,又不好意思换个答案,便摆出毫无心虚的样子直视回去。

      只见提姆一脸疑惑,仿佛在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的沉默不知怎样就给了我勇气,让我坚定地说:“对,就是红罗宾,都是红罗宾害的。”

      “他怎么害的?”提姆边用闲聊一样的语气反问,边把我拉到沙发边坐下,同时放下了自己的包,“我去给你弄个冰袋。”

      这是不是在敷衍我?
      我看着他正要走远,刹那间心头涌上一种不安,手不由得拉着他的衣角,胡说八道起来:“红罗宾刚刚袭击我的心了,害我没办法思考,所以头才会撞在茶几上。”

      我看,我这一撞是把自己撞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觉得就是该说点什么,不能让他走开,也不想结束我们之间的话题。
      我反思了一下,问自己是在不安吗?也许是的。即使我再怎么跟自己说“早就想到”、“不意外”……“不要介意”,老实说我就是很介意,介意他的失联,介意他匆忙到来后又匆忙离开。

      我以为我已经很习惯跟这样的相处方式,也是一个很独立的人了。
      然而,自从我得到的愈来愈多,我表现出来的就不是这样的了,我好像更加胆小,更害怕每一次分别。我想过,是不是因为我明明好不容易才在自己不大的“壳内”划出一片地给别人,那个人却老是让那一边冷清清的,让我也无可避免地有那种空荡荡的感觉?让我时而不安,时而难受,在意起自己的身高、外貌,在意起别人如何看待在他身边的我?

      不,不应该怪在他头上的。
      是的,我安全感不足,自信心也不足,但说到底这还是我自己的错,说到底这些东西都不该全是别人给予我的。

      这段日子以来,我学会了比起让步,我更需要了解自己想要什么,毕竟在这段关系里,我们都是平等的。而我的自卑感或许总让我忘了这点,让我变得胆怯,或许我反抗不了这样的自己。

      这很难,但我得努力。
      正如此时此刻,比起那些奇奇怪怪的语,我更应该在提姆回应我那番胡言乱语之前,把自己的想法好好说出来。

      我给自己打了打气,艰难地张开了嘴——

      “所以,你是不是该好好补偿给我?”

      ……我尽力了,真的。

      (一百八十六)

      在我拉住了他的时候,提姆就已经回过头,低下头无声地凝视着我。在我又一次说了胡话后,我扯着他衣角的手不由得更加用力,都在那棉布上弄出指甲印来了。

      他抬起了手,我以为他是想握住我的手腕,但他的五指却从我掌心往上扣住了我的指间。

      他这样问我:“那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

      我从他脸上看出了温柔的真诚,那专注的目光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我方才说的不是无理取闹又没逻辑可言的胡话,而是一番发言内心的严肃控诉,以至于他得这样,谨慎地、温和地、认真地回应我。
      他总是这样,会配合我突然拐弯拐到天边的话题,会重视我用来掩饰不安的胡话。

      我被他这样牵着,终于冷静了下来,深呼吸了几下,正要说话,却又听见他用带笑的声音说:“或者,你想我帮你教训‘他’?”

      我一怔,回过神来嘟嚷道:“说得红罗宾跟你不是同一个人一样。”

      “我以为,你想用那样的前提把对话进行下去。”他干脆把我拉起来,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厨房,看来还是不放心,准备帮我冰敷伤口。

      我跟在他身后缓缓走着,看了看他的脸,他说这话时是笑着的。
      可恶,为什么有些人熬夜不掉发,笑起来还这么好看?

      我坚决否认道:“我没有这么想。”

      他笑着耸了耸肩,没回话。
      这是友好版的“嗯嗯嗯好好好是是是”吗?

      我不满地皱起了眉,但这个动作拉动到了头上的痛处,只好强行按住眉头,努力放松,却是不果,又故意对他说:“都怪你,我头更痛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取出了冰枕,慢慢敷在我头上,感觉凉凉的挺舒服,就是放久了会冷得发麻。每当快有麻痺感时,他就会把冰枕拿高一点,让我缓一缓,再放回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抓到这恰到好处的时机的。

      听了我的话,提姆有些无辜地问:“我不是正在补偿你了?”

      我反驳道:“你明明刚刚还在问我希望你做些什么的,不是吗?”

      “可是,”他浅浅一笑,笑起来有些狡黠,不像平日那样沉稳成熟,像在逗弄我一样地说,“你也没有说出你的要求,不是吗?”

      “我正要说,是你打断了我。”我抓住了他的双臂,着急地说道,“我的请求就是……你不许说我矮!”
      啊,我又在说什么?

      提姆大大的蓝眸还顿时充满了小小的疑惑,“我有这样说过你吗?”

      我知道他没有。
      其实我是想说其他的事情,至少,不该是这一个,但我思来想去,脑中的画面就是莫名地定格在那个论坛帖子的画面上。都好几天了,原来我还是对那个帖子耿耿于怀。

      也可以说,我知道对他请求其他事的话是没用的。
      想想看,让他多分点时间给我?不,没这种必要,我现在是会难过,但他有他的事业,我开学后也会有我忙的事,与其向他请求这种事,不如自己争取一下相聚的机会,或者多花些时间珍惜相处的时光好了。

      “是的,你没有。”我听见自己这样回答,“应该说,你连说这个的时间也没有。”
      不过,抱怨他太过忙碌还是可以的。

      他想了想,“对于这点,我很抱歉。但我得强调,我没有这样想过你。”

      “是的,你只是说了之后要找时间跟我好好说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矮’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然后却失联了好几天而已?”我愈说愈气,却又不得不压下恼怒,装模作样地重叹一声,又道:“你当时就不愿意正面回答我,就等于是默认了对吧?我早就该理解的。”

      提姆估计也没想到我能一下把结论拐到这上面去,稍作思索,便坦言道:“事实上,我那时候不说,是因为B在场……也是因为,那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场合。”

      B是指蝙蝠侠?之前在阳台上他好像就是这样喊的。不过说起“B”,我脑里首先想到的就是帖子里的“BW”,这字母跟他们家还挺有缘,大家长们都是B开头的吗?
      不对,我想什么呢,蝙蝠侠又不真叫蝙蝠侠,他终归是有自己的本名吧。

      我没再多想,怀疑地看着他道:“为什么他在场你就不能说?只是一个答案而已。”

      “因为我觉得,那不仅仅是一个答案。”
      他说着把冰枕取下来放到一旁,那只手牵了上来,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指节都冷得有些僵了。

      真是的,冷就说啊。
      我心疼地用双手包覆住他那只变成了“二号冰枕”的手,待他指尖开始回温后,才望向他问:“那你觉得那是什么?”

      “一个问题。”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是我不应该只让你一个人自己思考的问题。”

      我直觉抓到了一点他想表达的意思,但第一反应却没跟上,下意识说:“思考我为什么这么矮?”

      他表情一下子像是凝固住了。

      我自知说错话,觉得该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就把话接下去:“还是说一起想想我怎么变高?”
      说罢,我的思绪也跟着自己的话远去,仿佛化身闪电侠在哥谭七弯八拐,想到:这难不成就是他想我多锻炼身体的原因吗?

      “在补偿你之前,我有一个来自我的小请求。”他忽然用另一只手虚虚地掩在我的嘴唇上,脸上和声音里都充满了无奈,“请先认真地听我说,可以吗?”

      瞧见他这么一副不知该拿我怎么办的表情,我心里就有把声音告诉我:快拒绝他!

      但是,最终我眨了眨眼,还是点了头。
      因为我有种感觉,我再皮一下,他就不是拿手禁言我了。

      (一百八十七)

      在我终于表示自己会安静地听着后,提姆沉默不语,似在沉思该从哪里说起。

      万万没想到,我等了片刻后,他用来开启话题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投下了一发炸//弹。

      “我知道那个帖子的时候,芭芭拉已经处理掉了,细节还是她告诉我的。”他说起这话神色有些歉疚,但动作却是相反,双手交叠在我腰后,圈住了想逃离现场的我。

      我试图装傻:“什么帖子?”

      “就是你想的那个。”他挑了挑眉,不让我有任何回避的机会,“抱歉,我当时发现有人偷拍,但没有优先处理,才让你的照片被放上去讨论。”

      你真的感到抱歉,倒是放开我啊。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嘴角微弯起来,用一句话打消了我的念头:“你才答应了我会认真听我说的,格蕾。”

      我今天就要教你一个中文成语——“出尔反尔”!
      我心里是这么想,但他这样笑得我心里有些发寒,只好硬着头顶说:“……我在听。”
      我没有怂,我只是觉得这是正事,该好好听着。

      “还有一件事。之前,我听说你对着罗宾和蝙蝠女孩哭……”

      我打断他的话:“我没有。”

      他又默默看着我,我只好更正道:“我只是稍微陷入了情绪失控之中,你懂的,生理期常有状况。”

      他接受了我的说法,然后稍微收紧了这个怀抱,“就在我知道你,嗯,情绪失控的时候,我才理解芭芭拉以前说的话。”

      芭芭拉说的话?

      他移开了视线,那澄蓝的眼眸里泛起了沮丧的暗色,还有一些藏得更深的东西我感受不出来。毕竟他只是垂下了眼,睫毛遮掩着眼睛,我哪能从一个眼神看出这么多。话虽如此,我还是能感觉得到他的失落不是针对我,而是他自己。

      我回抱着他,问道:“她说什么了?”

      他答道:“她说,我可能给了你不少压力。”

      压力?我有些茫然地回道:“我没有感受到什么压力啊?”

      “对,她也说,你自己没有自觉,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一直觉得,你有时候表现出来的自信不足是你性格的一部分,我不想强求你改变,那就是你。但偶尔我也想给你鼓励,让你看得到自己的优点。”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像在给彼此一些思考的时间,“可是,我的做法或许并不好,因为我忽略了你其实是受了我的影响,是我减少了你的自信。”

      假如说,他这些话一开始就像微风,在我心中拂起重重涟漪,后面的话则是直接探进池中的手,都在我心里搅出漩涡来了。

      感觉他再说下去,就要给我刮出水龙卷了。
      我从有些干涩的喉咙挤出声音来,声线控制不住,轻得很:“我觉得……没有吧……”

      他平静地看着我,回道:“真的?”

      那当然……是假的。
      这次轮到我移开了眼,咽了咽口水,道:“但那是我的问题,提姆。我在意别人的目光,在意别人如何看我们,都是我自己这样想而已,你没有责任。”

      “正如我所说,这不会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提姆的手掌比我的宽,指间也带着茧,牵起来却不硌手,反而给我一直真的抓住了他的实感。像这时候,他说着这句话,一只手抚上我的脸、让我不得不看向他时,我也只有被关心的感觉——就是,有些强硬。

      “为什么不是呢?”我赌气地反问他。

      “因为我不想是那样。”他额头抵了上来,“只是从你那里得到好处,而忽略自己令你感到自卑这点——那不是我想要的关系。”

      ——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关系吗?
      在搬家之前,我曾经这样问过提姆。

      我问他:“我能给你什么好处吗?”

      他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说道:“你总是能给我自信、快乐、安心……还有,你的认同和鼓励都很重要。”

      我又问道:“可那不是因为你足够好吗?你尝试过鼓励我,暗示我该自信点,但只是我……”唔。

      他这一次真用别的方法“禁言”我了。
      唇上一触即分的柔软让我忘了我脑袋空白了一下,他也就乘虚而入道:“人是不可能没有缺点的,你足够好,格蕾。你有可以自信一点的地方,也可以有不够自信的一面。对不起,我之前就该明确地、清晰地跟你说出这点的。”

      ——只要是你,那就足够好。
      这是从医院回来那个晚上,我对他说的话。

      他向来认真对待每一件事、每一个人,但这一刻的目光却更加郑重且真诚。
      “如果你对别人的目光感到介意、对什么事情感到难受,都可以告诉我,好吗?”

      他用我曾经的话编成一个巨网,将我逐渐带进去、困在其中。我顽固地挣扎过,却无法挣脱。因为那是我说过的道理,我无法收回的爱和信任。我是被撞破城门的堡垒,任由他把我固执却不坚固的城墙推倒。

      他一句又一句的话就像在告诉我,我给予他的东西,也一样可以从他身上取得。

      我投降了,却没忍住问道:“在你看来,我的优点是什么?”

      他的姆指在我脸颊上摩挲,像个胜利者一样微笑起来,答案也一如以往地有求生欲:“很多。”但我知道比起求生欲,这更像是真心话。

      我执拗地追问道:“例如?”

      “例如我有很多不擅长的事,但你恰巧都在那些事上比我优秀,做饭、创作、体谅他人、表达感情……等等。”他说得很轻松,像随意就能想出我的好,但听着内容我却觉得他是很努力才想出这几点……啊,我又没忍住这样想了。

      我想试着改变,一如现在,试着完全相信他的夸奖。
      这样想,我就忍不住笑出来,明明没什么好笑的

      “即使我又矮又小个子又迷你还像只小蘑菇?”
      我说的都是帖子里见过的形容,其实我还想说长得一般、情绪化又不够理智、老干蠢事……但这时候我不太想再戳自己的心了。

      “我再一次强调,我没这么想过。”他的笑容也跟着加深了一点,“但即使你是这样的,我也觉得很好。”

      “真的?”我学着他刚才那样反问道。

      他没正面回应我,而是先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吗?虽然我经常喝咖啡,但我不喜欢用太大的杯子,或者一下子盛得太多。”

      我疑惑地应了一声:“嗯?”

      “冷掉的咖啡味道不太好,而且量少一点,喝完了也会让我有一个意识——我得站起来走走,算是一种協助我快点做完事的手段。”

      这个人对自己还用这种心理学策略吗?我无语地盯着他,他却无视了我的眼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想说的是,我很清楚我自己想要什么。”
      他愈来愈近的蓝眼像是宝石一样明亮,微翘的嘴唇中多了几分得意,最后在我额上印下了一个吻,才揭晓了谜底。

      “你明白了吗,杯子小姐?”
      好家伙,他在这等着我呢。

      我的双手往上移,到他脖子后环了起来,踮起脚给他一个实在的“回答”,同时含糊地说:“明白了,咖啡先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一百八十三)~(一百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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