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而始》陈三海

67、第67章

　　周一的第一节课永远是连堂的语文课，从门缝里就能看到班主任挺着大肚子悠悠晃晃地进班，穿着白衬衫的老郝看起来就像是一块被架在竹竿上等着烈日微风来烘干的薄布。程道喃抬头，猝不及防地就跟老师对上了眼，班主任眯着眼朝座位上的程道喃点了点头，嘴角咧起，隔着老远都能从被浓茶染上色的不齐牙齿看出他对自己这次考试成绩的满意。程道喃礼貌地低头微微笑了笑，算是跟老师悄悄地打了个招呼，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得亏自己语文考的好，不然这对视自己还真的要虚。

　　“行了，大早上的吵什么？都觉得自己这次考得很不错了是不是？试卷发下去之后，自己看看自己手上有多少分数，别一天到晚在那蹦跶。”人还没进门呢，程道喃就看着前一秒还微笑着春光明媚的班主任，下一秒就板着脸把手上卷成卷的试卷拍在了讲台上，“喊到名字的都给我上来拿试卷啊，第一个，程道喃。”

　　教室在班主任一上来就倾泻出来的怒火里悄无声息，程道喃抿了抿嘴，站起身往讲台上走去。“你们看看啊，都是在一个教室里上课的人，人家程道喃能考131，拿个年级第一，有些人连人家分数的一半都不到，整天教室里面坐着，也不知道读的都是什么书。”程道喃低着头在班主任的表彰词里接过自己的试卷。

　　“下一个，蔡译文，嗯，不错，差一点就到130了，下次努力一点，这次默写扣了两分，好好背书说不定你就是第一了，这个月好好看书听见没有？”程道喃与刚离座的蔡译文相对而行，听到班主任的话，两人沉默着对了个眼，然后默契地低头抑制住了扬起的嘴角。“还行还行，第二也不错。”蔡译文接过试卷，小声说道。班主任听到了，冷哼一声没说话，还是温温柔柔地把试卷递了过去。
　　“这次上125的就两个，希望两位同学继续保持啊，下一个……陆鸣喧。”身后传来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顿时显得有些打耳，程道喃回过头看了一眼，陆鸣喧正经过自己身边，程道喃坐在位置上仰头看去，正好对上他垂下头的视线，但也就一会，陆鸣喧就擦过自己的桌子走了过去。

　　班主任依旧慷慨激昂地说着对每个人的表彰词，这次是对陆鸣喧的：“成绩保持的不错，该错的题型还是总是错，该对的也没失一点分，如果错的能对，你上125不难的，下次努力。”陆鸣喧的回答听起来没什么感情，敷衍得很：“好，下次一定。”

　　这话惹来班主任的斜眼冷哼：“赶紧给我滚下去，古文阅读选择题高中两年来就没对过几次，你前面就坐着第一和第二，多跟人家学学，每次都下次一定，也没见你对过。”说着就在陆鸣喧背上打了一下，“赶紧给我回你位置上去。”陆鸣喧被这么一拍，也就配合着抖了抖肩膀，长吸一口气，假意强忍疼痛：“嘶，一点都不疼。”

　　“嘿，我这暴脾气，班主任见陆鸣喧装模作样，卷起桌上没发下去的试卷作势就要往陆鸣喧身上敲去，被他快步躲了过去：”诶诶，老郝错了错了。”

　　老郝站在讲台上冲着陆鸣喧窜逃的背影连眨几下眼睛，忍着满脸笑意，舌头抵着脸颊，在脸上戳出一个小包：
　　“还皮，下次再错我罚你抄古文，看你还敢不敢给我错。”

　　程道喃觉得班主任现在忍着笑的样子有点迪士尼那个爱吃蜂蜜的□□熊，憨态可掬的，手搭在鼓起的肚皮上满脸笑意，就差个黄色的熊皮了。

　　趁着教室慢慢又热闹起来的时候，程道喃往后蹭了蹭，偏头冲陆鸣喧问道：“陆鸣喧，我来之前数学老师有没有骂过考试考得很差的女同学？”

　　程道喃突然找来，陆鸣喧收起手上在刷的托福阅读藏在试卷下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要是女同学数学考差了，数学老师会不会骂得特别狠。”程道喃一手挡着嘴，加大了音量又问了一次。

　　“怎么现在就女同学男同学的，不跟我讲男女平等了？”陆鸣喧抬脚迈过自己桌底下的横杠，歪着身子躺在桌子上看着程道喃紧张的侧脸笑着问。

　　程道喃：“啧，陆鸣喧你这样就没意思了，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最后一节课数学，我有点方啊，早读没看到数学老师，但这节语文课之后数学成绩肯定就该来暴击我了。”

　　陆鸣喧笑了笑：“没事，你要怕见到老师，下课了我帮你去瞅瞅，反正我数学好，没在怕的。”

　　程道喃点头：“行，那要是我及格了你就笑着来见我，要是我没及格你就拍拍我的肩就行了。”

　　陆鸣喧：“这跟直接告诉你结果有什么不同？”

　　程道喃瞥了一眼陆鸣喧，带着点警告地说道：“姑娘的心思你别猜，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陆鸣喧坐直了身子，笑着说道：“也不是不能干，但是你得欠我件事。”

　　程道喃皱了眉头：“今天找你帮忙这么麻烦的吗？”

　　陆鸣喧抖了抖卷子，撑着左脸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对啊”。程道喃没当回事，摆了摆手就同意了，椅子蹭着地板又往自己桌子边靠了过去。

　　一旁的许砾跟俩人的位置之间就隔着一个侧放着的装文件夹塑料箱子，听到陆鸣喧臭不要脸讨要人情的样子从鼻子里短促地哼出一口气来。

　　陆鸣喧瞥了眼许砾：“当牛呢，哼哼唧唧的。”

　　许砾歪了歪身子，小声说道：“好过你人模狗样，打算出国了居然也不跟我说一声。”

　　陆鸣喧一噎，然后放下手里的笔，长出一口气，疑惑问道：“你他妈又是听谁说的？我自己都是昨晚上才决定好的。”

　　许砾：“哦，我妈听你妈说的。”

　　陆鸣喧：……

　　许砾：“你真出啊。认真的？”

　　陆鸣喧没说话，只是扬了扬桌上的语文试卷，漏出了底下的英语阅读试题，“已经定好考场了，这个寒假考。”许砾点点头，皱着眉，翘着腿，摸着下巴深思：“嘶，你要走的话，我一个人读大学很无趣诶。”

　　“那一起走啊，争取一所学校。”陆鸣喧没说话，捏起语文试卷的一角，往上拎起，在试卷下面的稿纸上写了个答案。“我今晚回家跟父母说说，反正我这个高考成绩申请国内的大学撑死211，出国还有你陪着，也挺好。”许砾悠着声音一边想一边说到，视线转到前排低着头写字的程道喃身上后猛然惊醒，歪头看了看陆鸣喧然后无声地用下巴往程道喃方向点了点低声问道：“你有跟…说过这事情吗？”

　　笔头一顿，过了一会，才听到陆鸣喧瘪着声含糊不清地说：“我晚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