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而始》陈三海

5、第5章

　　开学第一天，总是老师给新学期的同学立规矩的一天。平时或许可以迟到犯错，第一天却是不能太嚣张惹老师的眼。

　　一早，许砾就和陆鸣喧去学校食堂吃早饭去了。

　　大概是昨晚睡太晚了，陆鸣喧看着许砾的精神状态差得很：叼着个牛奶吸管，一头歪在墙壁上，双脚大开地躺在食堂的塑料靠背上，白色的衬衫拢成一条长条的毛巾是去电视剧里去澡堂搓澡的老汉似的搭在脖子上，也就得亏他长得不差，人也比搓澡大叔瘦削，就是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也没太埋汰。

　　看着对面叼着个吸管，也不吃饭的饭友，陆鸣喧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你昨晚几点睡的？你不是手洗了一个晚上的校服吧？倒也不用把我的话落实到这种地步吧。”

　　对头许砾听罢，看起来也没有因为这番话精神多少，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鸣喧，一会，缓缓地打出一个哈欠，随后把根本没动记下的餐盘往旁边座位上一推，屁股往凳子后面挪了几挪，胸膛往桌沿一靠，拿刚打完哈欠还水汽蒸腾的眼看着对面生活健康，没有一点黑眼圈的陆鸣喧，慢慢地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一边还口齿不清地说：“我这不是觉得开学以后自己就没多少时间打游戏了，假期最后一天要是睡早了，自己就亏了。”

　　陆鸣喧：......说的跟开学了之后你就好好学习，不打游戏了似的。

　　看了眼对面满脸像被掏空了精气神的人，陆鸣喧只好放在还在吃米粉，站起身，踢了脚对面的人说：“起来，饭堂桌子脏死了，要睡觉的话会教室里面睡去，赶紧把你餐盘到了我们走人。”

　　闻言，对面的人终于慢吞吞地打开拢起的手，像是一台关节生锈的人似的站了起来。嘴里还嚷嚷着：“我下次再也不要那么晚睡了。”

　　陆鸣喧：我还真信了你要早睡的鬼话。

　　大概真的是春眠不觉晓，大清早的人和课室都还没苏醒，灯也不开，窗帘也拉的尽可能的严丝合缝，只有一些金色的阳光从没能够闭紧的窗帘缝隙里漏出来，在黑漆漆的教室对面的米白色的书包柜上留下稀疏分布着几个会发光的金豆子。

　　陆鸣喧还没能从大清早就死气沉沉的教室里反应过来，刚准备把课室里的灯打开，就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别，陆老板，别开灯，让我趁着还没早读再多睡会，我昨晚跟许砾打了一晚上游戏，我感觉我现在要困死了。”

　　说话的是俞知，也是和陆鸣喧许砾两人从小学就打到现在的交情。其实就算不说，明眼人也能感受到有那么一些人总是与其他人不同的。虽然许砾和俞知两人现在看上去肾虚到不行的样子，后者此刻还抱膝缩在毛衣开衫校服里面，脑袋垫着个在精品店打折购入的深灰色条纹屁垫，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似的躺在书包柜上，此刻眯着个眼含糊不清的无赖着阻止人开灯扰眠。即便是这样，这稍显昏暗的教师也挡不住三个少年人全身上下写满了的生气，仿佛别人的青春只有校园，但是他们的青春却囊括了一个世界。胸口里跳动不停的赤子之心，促使人像是一杆宁折不弯，无法撼动的长枪，牢牢的，坚定的只为自己想走的路而挥舞枪杆，披荆斩棘。

　　不是总有这样幸运的人，美好耀眼的直让人想要把所有的肮脏都藏起来不让他们看到半分，再把所有的灿烂盛大狠狠地投到他们怀里，用力得仿佛要隔着一整个篮球场抛掷手里的球来命中篮框。

　　这边的陆鸣喧放下正要开灯的手，走在他左边的许砾就一个飞奔上跳坐着书包柜边边一路滑到俞知的身边，头一侧就也主动地躺在那一方块屁垫上，一边抱着俞知的腰，一边抬起一条腿搭在他跨上亲密诉说思念：“老俞，我们一个假期的网恋终于结束了，能在开学第一天就能和你同窗共枕，我这学期一定飞黄腾达。”

　　躺在许砾身边的俞知还没从睡不够的烦躁里抽出身就又是被人抱又是被人搭脚的，整个人烦的不行，一巴掌把翘在腰上的腿推下去，骂了一声：“操啊。”说罢转头捂着眼睛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继续睡觉去了。

　　许砾感受到自己被嫌弃了，也是一点气都没有，像个睡了就跑的渣女一样，笑嘻嘻地就从书包柜上跳下来坐到陆鸣喧旁边的位置上。

　　反正就算班主任最后要重新排位置，他现在能跟老陆多坐一会也是多了一段相处的时间。虽然陆鸣喧也没多想理他的样子。

　　教室里就这么安静下来，陆鸣喧坐在位置上那湿纸巾擦桌子椅子，龟毛的很，旁边许砾低着头也不说话带着耳机在手机屏幕上指指点点，边柜上面俞知躺在屁垫上面睡觉......

　　好一个温馨的一家三口的画面。：）不是

　　教室走廊上传来越来越多的脚步声，一窝囊的像马蜂团似的，伴随着篮球砸在地上哐哐地响，也有一个人慢慢地脚后跟蹭着地板走的，跑的，跳的，神游着拖拽着脚步的。总之，这样的团伙大部分都走到隔壁教室了，陆鸣喧无限感慨，庆幸自己选了文科班，也终于离开了隔壁一大帮的大老爷们的聒噪。

　　“砰”

　　陆鸣喧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一抖转生朝后门看去，一汪男人鱼贯而入教室后门，就是这个起头的刚刚一个巴掌拍在俞知躺着的书包柜上紧接着大吼：“俞哥干嘛呢，睡什么觉啊，哥们好久没见了，抱一个”

　　后面跟进来的也在哀嚎：“陆哥啊，怎么你选了文科班啊，咱们就这么分开了啊，天涯相隔，咫尺天涯啊兄弟。”中间不知道夹杂着又是哪个人的声音在朝着许砾说：“许老板昨晚杀得漂亮，今晚我们再来开一把啊，这次我一定是全场最佳mvp。”赞扬声中还夹杂着俞知被一巴掌闹醒之后烦躁生气地大吼：“我操你妈，我在睡觉啊，那个却脑子的这么叫人起床啊，脑子梗塞了吧我操，我就知道是你这个狗玩意儿，昨晚不就输了我几把嘛一大清早的你们理科班的人来我们文科班干嘛啊，现在又没有妹子啊我日。”与此同时，一起进来的本来就吵吵嚷嚷的几个人刚跟许砾和陆鸣喧说完话也没等人家回答开口就开始应和，“昨晚是真的杀的爽，要不我们今晚继续。”接着又是几个人隔着教室的单人桌椅之间的过道朝俞知喊着：“老俞今晚干了这个傻逼，大清早的在那把书包柜当安塞腰鼓拍呢。”

　　说着几个人走过桌椅朝书包柜一跳几个人就一起压在了俞知身上，于是就又是一阵嗷嗷乱叫，中间俞知的骂骂咧咧。后来许砾看到俞知被压制的无法动弹，大喜，随冲而压之。

　　陆鸣喧其实觉得从那一声豪气万千的拍桌子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自己应该就有预感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虽然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吵了点，但自己看到他们却是心里也是笑意昂扬的，拿过许砾放在自己桌子上的手机，打开闪光灯对着黑暗中边柜上那一块巨大的凸起就是一顿拍。

　　闪光灯激烈频射，黑夜里亮的人睁不开眼，灯光盛住了少年们眼里的闪闪发光。

　　程道喃还没进班就被班门大开，一片乌黑的教室里传来的声响吓得止住了脚步，她一个闪身就贴到了教室门口同侧的墙壁边，实在不是她的胆量不大的问题，只是从门缝里可以清晰的听见雄浑的男声包裹着不一样的声线各自嘶吼，听得出人数不在少的。程道喃初来乍到，在这个学校又不认识什么人，这刚到新班级门口耳膜和心理就是这样轰轰烈烈的轰炸，程道喃实在是有点怕，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新环境相处好，也说不出具体是怕些什么，反正教室里热烈的气息就是让她却了步。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心里依旧有些忐忑，但同时也有些鄙视自己。怎么回事啊？一群同龄人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没有道德底线的作案团伙，犯什么怵呢，要是实在跟新同学相处不好的话那就别理人就可以了嘛，反正自己又不是没有好朋友，也不差新学校这些人做自己朋友不是？

　　这么想着，打着成不了朋友的同学就当作大白菜的想法，程道喃转了个身就要转身进到教室，触不及防的眼前就是一片透光的白，白色的布料在阳光发射之下有些晃眼睛，程道喃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刚抬起的脚不受控的往前一跺，靠近墙壁的手也连忙往墙壁上一抵，唯恐自己撞到跟前的人。刚站稳想跟眼前的人道歉来着，按着墙的左手手臂上飞来一阵冰凉的自下而上的力道把自己的手从墙壁上抽了下来。

　　程道喃抬头看向抽了自己一手臂的东西，是一个保温杯，黑色的，冰凉的外壳在阳光下反射了一个小光点。程道喃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现在这种场合下自己还能够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这些画面在她脑子里闪过的时候，她也与此同时开口道歉。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这个转角里面走出来人了，同学你没事吧？”

　　“诶？24楼的新同学？这么巧啊！” 刚刚差点让自己扑街的男孩子满脸喜色，眼里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也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道歉。

　　许砾也不是粗神经，他是觉得这都什么事情啊，太巧了，自己不仅是新同学校外遇上的第一个未来转校班同学也是在校内第一个跟他讲话的同学，虽然两次不是自己道歉就是她在道歉。

　　站在许砾旁边的陆鸣喧听到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就是感到一阵无语，又想到刚才转角被一截手臂拦着，下意识地一杆子把水杯挥出去的壮举就是一阵窒息。他觉得自己在不开口讲话，新同学估计就真的要误解自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了。

　　“同学你手臂没关系吧？我本来以为这边墙壁没人的，一时被吓到了才挥的，手，你没事吧？”

　　“没关系，也不是很疼”说罢又停了停，好像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们是我同学，还真是缘分。”侧了一下身子想要给这两位看着就不是很好惹，全身上下隐晦地写满了“我是你爷”“爱谁谁”的新同学们让个路，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宽敞的楼道，这两位同学就是要当壁虎贴着墙根走。

　　估计是什么自己不清楚的情趣？

　　这新邻居的话一听就是在客套，陆鸣喧瞧着眼前穿着黄色运动校服的姑娘脸上也没写着多少她嘴里说的惊讶，惊喜的情绪，也就刚刚看到许砾的时候眉头跳了那么一下。

　　哼，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挺能装，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怪冷漠的。才跟她道了个歉就巴不得自己和许砾赶紧走，身子后背都快要跟墙壁严丝合缝了。这样就又想起昨晚上跟自己这个陌生邻居在一个电梯里低着头数地板花纹的小姑娘，琢磨着这新同学估计怕生的很，又想到现在教室里好不容易歇下来的乱舞群魔估计能把这新同学尴尬得想要在地板上遁地溜走，想了想反正刚来新学校应该都是要找老师报告或者写一些资料的，就算没有资料写去办公室里和人民教室呆着估计都要比进班里面对那帮人要轻巧的多。

　　于是刚跟新同学擦身而过就又转过身说：“班主任大概要找你有点事，你记得去办公室找一下郝老师。”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就走，旁边的许砾像个观众一样看着这两个人对话离开对话离开，感觉差点被撞到的人好像不是自己，自己在这场爱情游戏里像是个登场三分钟就死的工具人炮灰。

　　班主任找新同学有事？老陆是怎么知道的？他一早上都跟陆鸣喧呆在一起就压根没有见过班主任老人家啊？什么情况？

　　他瞬间觉得眼前陆老板的背影深藏功与名。

---

作者有话要说：　　陆鸣喧：小邻居，我觉得班主任想要见你。
班主任：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