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梦游仙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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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从来不会避讳“生”与“死”的话题，应该说在危机四伏的咒术世界中，每个人都习惯了死别。纵使身为「最强」，他也分身乏术，没办法保全所有人。
但在见识到几乎和人类社会如出一辙的工作模式后，他开始认真反思生与死的界线究竟在哪里。
“虽然有办法可能解决，但因为启动手续中有一位负责人不在，所以暂时无法启用对吗？”
五条悟省略敬语、直呼鬼灯其名的行为把小鬼狱卒们吓得面色铁青，坐在他手臂上的爱丽丝也连忙不痛不痒地拍了拍五条的胳膊，面露不安地看看鬼灯又看看五条悟。
但鬼灯本人对此好像并没有什么意见，相当冷静地双手插袖向大家解释。
“倒不是程序上的没办法，而是八咫镜现在的管理人不在地狱。”
“诶——”五条悟摸摸下巴，“难道地狱公务员也有公休？”
“伊邪那美大人出差了呢。”茄子语气慵懒，拉长的尾音让他更像一个小孩子，“自从交到朋友以后，她自愿去西方出差交流的次数变多了呢～”
西方？是指离开岛国领土去国外出差？
贵如日本母神的伊邪那美也仍需要工作，五条悟为自己最忙时曾有过干脆死掉一了百了的念头反省。
“那位伊邪那美什么时候能回来？”
鬼灯从衣兜中掏出一个记事本翻了两页：“伊邪那美大人昨天下午离开黄泉，搭新干线去了东京，是今天中午从羽田机场直飞罗马的航班。”
唐瓜比掰手指数时间的同伴更快反应过来：“那岂不是还在飞机上？”
“到达时间大概在日本时间凌晨，就算要改签，最早的回程航班也在三天后。”鬼灯合上记事本，面无表情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坐飞机？”
“嗯，坐飞机。”鬼灯肯定了他心中的疑惑，甚至一本正经反问：“你不会以为西方地狱和这里是连通的吧？从制度上来说就不一样了。”
“……不，我也没那么想。”被看穿了心思的五条悟噎了一秒，又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只是以为鬼神都会瞬间移动之类的法术而已。”
“倒也不是没人会，不过很少哦～”茄子双手抱着后脑勺仰头看他，“就算是神代那些老茄子都没几个人会吧。”
“对对，像白泽大人那样的神兽都是化成原型到处飞呢。”
鬼灯在查看过爱丽丝现在的状况后，认为当务之急是固定正在流失的属于「恐山觉」的记忆。
——从自然中诞生的精灵取下了右臂赠予她，来自山童的谢礼理应能在咒术之下守护住她的灵魂。
问题出在她灵魂的强度上，用鬼灯的话来描述就是「用老太婆口水粘起来的昭和报纸碎片」。
像一片夹在字典中的枯叶，虽然保持了完整的形状，但别提风吹雨打了，只要拿起来就会簌簌碎裂。
“茄子、唐瓜，你们先回阎魔厅吧。”
鬼灯突然支走了下属们，回头问五条悟：“你知道她过去的经历吗？”
“唔……如果说读心的话……”
鬼灯：“不用支支吾吾，这孩子的事情我只会比你更清楚。”
可恶，这种家长一样的说辞真让人不爽——但比自己更早认识恐山觉，并且一直暗中看顾着女孩的鬼灯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家长。
“知道个大概。”
他们沿着黄泉御道走了太久，身体年龄不到七岁的爱丽丝早就窝在五条悟怀里睡了过去，就算有人耳边说话也只是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哼唧。
自从变成这个模样以后她总是动不动就睡着，五条悟原本以为人类幼崽就是要睡这么久，直到鬼灯指出她的灵魂并没有停止崩溃时，大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虽然现在还看不出端倪，但随着时间流逝她会不断变小，语言、行动能力退化，变回婴儿的状态——而婴儿之后，就是无法脱离母体存活下去的胚胎。
“包括「许愿」的事情？”
“一清二楚。”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鬼灯也松了一口气，藏掖着秘密并不是他的行事风格，能与五条悟开诚布公地对话让他好受了不少。
“在她受到「根源」指引前，所有人都觉得所谓「根源」不过是一团不受控的能量罢了。”鬼灯不再看他们，双手拢在袖管中走在前面领路，“仅仅是外溢的能量就可以转化为各不相同的术法驱动力，远在神代以前就有人试图征服它。”
五条悟从一大段话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所以它不只是未知的能量源。”
“图书馆，真理之门，随便怎么叫都好。那里储存着所有你能想象到的知识、咒语。”
鬼灯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它有了些微的意识，却像一个急于炫耀的孩子，在她许愿后顾不上她能不能接受这些知识，迫不及待把所有东西都展现给她看过了。”
五条悟能够理解信息在脑海中堆积的痛苦，六眼在最开始也让他苦不堪言，在眼镜咒具被研制出来的整个童年中他都饱受头疼欲裂的困扰。
六眼所捕获到的只是「眼前」事物的信息，和她被强行灌输的那些信息量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知识而已，至于对灵魂产生影响吗？”
“不会，但她的身体只是普通人类。”鬼灯在原地停下，等五条悟抱着话题中心人物走到他旁边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
不像的大多数孩子那样直到青春期都还挂着婴儿肥，她从这时起就异常瘦弱，读心的能力让孩童的灵魂发出了崩溃前的哀吟，甚至影响到了身体发育的机能。
“因为存在灵视的缘故，她从小的灵魂就很虚弱，甚至到了经常会在梦中离体的程度。”
恐山觉第一次被意外带来地狱的时候，还不到十岁——
那时鬼灯反复确认了三次生死簿，才能肯定眼前惴惴不安的女孩还是生魂。
“「根源」……说到底就是过溺爱孩子的父母，只管把自认为好的东西塞给她，但因为缺少理性，所以没有考虑过人类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住它的礼物。”
五条悟刚要问是不是「根源」的力量才导致她的灵魂无比虚弱，突然鬼灯话锋一转：“不过到现在这个样子，是她本人的希望。”
五条悟一愣：“本人希望？”
“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人类的大脑没有办法理解那么多信息，「根源」换上的那双新眼睛已经够她吃苦了……不过也因为有「根源」的保护，常用的封印法术对她起不了效果。”
鬼灯的话戛然而止，五条悟也没有催，而是静静等待下文。
“灵魂决定了外在表现，那个咒灵的说法没错，她想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就必须做出这样的牺牲。”
五条悟突兀地停了下来，居高而下看着鬼灯的后衣领：“你们把那些记忆从她灵魂中抽离了。”
鬼灯也停下脚步，侧身看他，极具本人特色的Ｍ唇上下开合：“是我一个人做的。”
「根源」的自我意识微乎其微，除了给恐山觉的行动提供能量外几乎做不出任何主动行为。
而如果不帮她剥离那些记忆，有史以来所有古希腊的辩驳、科学家的思考、神学家的传道、乃至恋人间的私语会占据大脑全部空间，直至她的意识也被这数以百亿的思维所吞没。
她会失去所有自我，成为一座行走的图书馆，成为「根源」的代言人。
……想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五条悟在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几乎是第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反思。
——自己自顾自把人拖入这个世界的行为，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她一向的不反抗，真的是愿意接受这个险象环生的世界吗？
六眼的辉光在不见碧空、血色浓雾弥漫天穹的地狱也依然闪烁如宝钻，只是陷入沉思的此时，瞳孔似乎并没有聚焦在任何一点上。
鬼灯也不再说话，揣着袖子继续向前走。
他们走的这条路和之前经过的众合地狱不同，众合地狱一派江户歌舞伎町的景象，性感妩媚的女性狱卒随处可见，在妲己的治下甚至还有狸猫妖怪开的毛绒咖啡厅。
这是一条远离地狱主干道的辅路，脚下并不是泥泞的土路，反而铺着一层上好的砖石，只不过八热地狱炎山突出的烟灰落了厚厚一层，显然很久无人造访。
黄泉比良坂的道路直直延伸向六眼也无法看透的黑暗，沿路的鬼火灯笼也只有在鬼灯从下走过时才吝啬地点亮一瞬，导致不仅窥见道路前方，就连背后来路也已经看不见了。
“到了。”
木屐踏地的声响消失，鬼灯平静冷淡的嗓音被高耸的纯白墙壁无限放大，格外响亮。
面前是一道高至穹庐的黑色大门，同高的白色墙壁向两侧无限延伸，给人以无尽的压迫感。
比起由那对牛头马面守卫的简陋木门，这里更像地狱的入口。
五条悟皱皱眉，就算是周身运转着无下限术式的他也感觉到了从墙体散发出的怨气。
对外界天生敏感的爱丽丝也揉着眼睛醒了过来，趴在五条悟怀里，顺着墙根仰头向上看去，没一会儿就感觉后脖颈一阵酸痛。
“这是哪里？”
“尸魂界的入口。”鬼灯屈指在门上轻叩两下，材质不明的黑门发出厚重金属的闷响，“那边有治好你的办法。”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梦游仙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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