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梦游仙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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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爱丽丝」的女孩面无表情，冰冷的目光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
她下巴微抬，脸上露出贵族般矜贵神情，一头金发虽然乱糟糟的，但在白炽灯下仍然像镀了发油一样柔顺光泽。
她趴在五条悟的臂弯里，虽然形容狼狈，但仍像一位不可一世的落难公主，最强咒术师如同仆人一般侍奉着她，随时准备将最鲜美的果实双手奉上。
好吵，太多人了。嘈杂的心声入耳后彻底成为了噪音，折磨着她幼小脆弱的脑叶。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不希望待在人这么多的地方。”
幼童稚嫩的嗓音因为紧张而拔高了一个八度，微微的破音听起来有些滑稽好笑，万幸的是没有一个人笑出声。
室内的沉默一片并没有给年幼的孩子带来任何安慰，她反而在心中疯狂祈祷了起来。
——说点什么吧，骂我，质疑我，用唾弃怪物的语言羞辱我。
但她的目光还是频频往某个大体型咒骸的身上飘。
那、那是熊猫吗？
咒术、咒灵、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五条悟——这一切陌生名词带给她的冲击，远远比不上亲眼见到熊猫来的大。
“觉，能站起来吗。”
五条悟语气难得正经，他轻声叫着女孩的名字，却并没能得到回应。
“……爱丽丝？”
他试探性用陌生的名字呼唤她，女孩机敏地抬头看向他。
“我可以自己走。”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名为恐山爱丽丝的金发小公主整了整披在身上的制服外套，推开五条悟的手就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然后摔了一跤。
她顶着众人诧异的目光，拍拍磕到的膝盖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习惯着自己异样的身体，一边强行忍住眼眶里的泪。
——好痛。
好想安娜，想要安娜抱抱，即使会被劈头盖脸骂‘没用’，也想要躲进双胞胎姐姐怀里撒娇。
为什么四肢这么痛，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这里又是哪里？不是恐山，甚至不是青森。这些人各异的心音吵得她头痛欲裂，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思考。
就算周围没有人，七岁的大脑也不足以支撑爱丽丝完成如此复杂的推理分析。
紧张得头皮都在隐隐作痛，她本能地想后退，险些又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只不过这一次，身后有双手稳稳托住了她。
五条悟扶住了她单薄的后背，手臂垫在她的膝盖窝下，毫不费力地就把爱丽丝抱了起来。
“不要逞强，不管什么时候，超强的五条老师都是随叫随到——”
对方过于热情亲密的举动让爱丽丝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她面无表情，实际上是在聆听五条悟的心音。
后怕，后悔，愤怒，庆幸，疑惑。
五味杂陈，唯独没有对她的厌恶。
“你——”
爱丽丝刚开口，充当着‘交通工具’的男人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爱丽丝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
能读心的到底是谁啊？！
没等爱丽丝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发表起了犯罪言论：“因为若干年后的爱丽丝会是我的新娘，就是这么简单。所以爱丽丝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全盘接受哦。”
“——啪！”
爱丽丝反射性地抽出右手，在男人漂亮到过分的白净脸颊上留下了一个通红的小小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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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幼崽是一种睡着后比清醒时可爱无数倍的生物，就算是自认对爱丽丝相当溺爱的五条悟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即使手中有着堆积成山的活等待他处理，伊地知的留言已经塞满了语音信箱，五条悟还是坐在床边地板上看了爱丽丝很久。
一直到从出云匆匆赶回高专的麻仓花出现在宿舍楼下，五条悟才悠悠站了起来，弯腰给安静睡着的小女孩掖紧了被子。
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心，示意通灵人少年不要大惊小怪地叫出声。
疑似幼年恐山觉的女孩爱丽丝，性格与长大后的她大相径庭——几乎是火与水，猫与狗，恶魔和天使那样的天差地别了。
除了一直坚持爱丽丝「如假包换是自己女朋友」的五条悟以外，所有人都怀疑过那个咒灵是不是把大家都喜欢的辅助监督掉了包，只是找了个模样相仿的小孩来应付他们。
“——是她。”
麻仓花退出房间，蹑手蹑脚关上门，生怕落锁声惊醒浅眠的小女孩。
同样离开了房间的五条悟收敛了脸上傻乎乎的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表情说不出冷漠还是严肃。
“你也没见过她小时候的样子吧？”
“只在老妈那里见过照片。”麻仓花为难地挠乱了头发，反手指了指走廊里无人的角落，“反正炼狱先生是这么说的，百分之百是七岁的……”
麻仓花突然噎了一下，思索着该怎么称呼缩水的恐山觉。
最后有些不情不愿地用了敬语：“百分之百是小时候的阿姨……那咒灵到底是什么来头？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人返老还童吗？”
五条悟没有戴墨镜，冰蓝眼眸锐利地看向通灵人视线的落点，虽然「六眼」无法看见灵体，但那里毫无疑问正端立着一位剑士之魂。
“炼狱先生作为爱丽……觉的持有灵，你应该知道这个咒灵的存在吧。”
「唔姆。」
炼狱杏寿郎目光炯炯，同样叫人看不清他的喜悲。
麻仓花自觉地当起了两人的传声筒。
“他最开始出现的时候，是个小孩的样子，明明看起来有五六岁，说话却还是牙牙学语，浑身都是缝合线。”
所有咒灵在诞生之时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蝇头诅咒，但诞生于恐山市子灵魂中的咒灵是个例外。
“那副可怜的样子，像是被做过实验的猴子。那时候的觉从来没有接触过「诅咒」，又听不见他的心音，我们自然而然地把他当成了怨灵。
就连‘真人’这个名字，都是觉替他取的。”
亡故的灵魂，样貌往往会停留在其死亡的那一刻，这是活人世界的共识。
事实上比较出人意料的是，往生世界中也存在着一些特殊的灵魂，像人类一般通过交合而孕育诞生，这一类灵魂在地狱被称为「鬼神」。
鬼神也会经历从婴孩到成人的各个阶段，虽然有些种族的鬼神一生都会维持着少年样貌，但大部分还是会成长为大人模样，甚至也会衰老，只不过这个过程被拉长到了数千年。
所以在真人逐渐长大，成为一名半大少年时，不管是恐山觉还是炼狱杏寿郎都没怎么在意，只以为他是谁家走丢的小鬼神。
直到她意外认识了阎魔爱。
“那是诅咒。”
炼狱杏寿郎至今还记得那名红眸少女是如何将他们平静的日常生活打碎的。
“再这么被寄生下去，你会死。”阎魔爱摘下佛铃，面无表情逼近了他们，“我替你祓除掉他吧。”
恐山觉意识到了，真人是从自己灵魂中诞生的诅咒。
“爱，如果我将真人封印进身体里，能抑制他的成长吗？”
对饱受冷眼的年轻女孩而言，真人不仅是为数不多的朋友，更是珍贵的「家人」——她把自己摆在了姐姐、甚至是母亲的位置上。
麻仓花转述到这里，突然沉默了下来。
这确实像是恐山觉会做出来的事情，但他老妈怎么会放任唯一的妹妹干这种蠢事？
炼狱杏寿郎给出了只有麻仓花能听见的回答。
「安娜小姐因为麻仓家主的原因，离开了恐山。」
……也是，如果安娜在的话，怎么会允许她把这种寄生兽一样的危险存在封印进自己的身体里。
五条悟的心情非常糟糕——史无前例的糟糕，就连在「爱丽丝」用防备的眼神瞪着他时，他的情绪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低落过。
“那家伙……是叫真人，对吧。”五条悟的声音此刻听上去没有什么感情波动，他像是在询问天气如何一般平静，提出的问题倒是一针见血，“他的术式是什么？”
得到回答的麻仓花愣了很久，反问炼狱：“炼狱先生，你说「灵魂」，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诞生于恐山这种神鬼之地，又是从强大通灵者的恐惧怨恨中脱胎而生，真人的术式「无为转变」能直接作用于灵魂。
在真人的观念中，灵魂决定了表象——他的咒术能随心所欲地玩弄生命体的灵魂，别说让人回到幼年时代，就算是将人类转变为怪物也未尝不可能。
但从歌姬还原的现场来看，真人并不想轻描淡写地放过恐山觉。咒灵最后应该是抱着折磨她的灵魂，让她转变为诅咒的目的而来。
“因为那把木刀吧。”麻仓花皱着眉分析道，“那是山童留给她的谢礼，从自然中出生的妖精总能有点保护灵魂的作用。”
麻仓花决定找块空地给芦谷光设个道场供奉一下。
五条悟摸出手机，为了防止手机发出调皮的按键音，特地调成了勿扰模式后才开始翻找起了通讯录。
“花君能联系上地狱那边的家伙吗？”在这样的状况下，五条悟完全放下了身为「最强」的傲慢，“鬼灯的电话号码拨通过去是空号。”
麻仓花叹了口气，席地盘腿而坐，面露苦恼的样子像极了生父麻仓叶。
“我可没学什么下地狱的阴阳术啊……不过我家老妈已经买好回国机票了，希望她能有什么办法吧。”
高专宿舍走廊的声控灯暗了下去，皎洁月光被毛玻璃切割打散，照在木质地板上像一片打发过度的人造奶油，室内的空气仿佛被粘黏在一起般凝重。
二人不知道在走廊上沉默相对了多久，五条悟突然漫不经心地出声，吓了麻仓花一跳。
“花君先回去休息吧。”
“好。”出于对最强的放心与尊重，麻仓花并没有推辞，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又因为盘腿坐了太久而踉跄了几步，猛地撞上了门边的自动贩卖机。
罐装饮料碰撞间发出的咣当声响让走廊所有灯接二连三亮了起来，像是一群为了迎接新王加冕的骑士。
而‘新王’确实也醒了过来。
身材娇小而轻盈的女孩猛地拉开房门，肉乎乎的脚掌赤足踩在地上，发出了有些可爱的啪嗒声。
五条悟帮她梳理过的金发不知怎么又被她睡得乱七八糟，漂亮精致、却和安娜过于相似的脸蛋皱成一团，黑溜溜的眼睛里被不快填满。
她瞟了一眼手忙脚乱扶着自动贩卖机的麻仓花，又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靠在门边看着她的五条悟。
“安娜的儿子怎么笨手笨脚的，你爸爸是不是脑袋不好用？”
等、等等？这个毒舌又护短的小屁孩是谁？！
没等麻仓花反应过来，爱丽丝又对着五条悟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脚——当然是毫无杀伤力，但后者却非常配合地倒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腿大呼小叫起来。
“不要再装了，你要不要睡觉！你在外面站着很吵诶。”
爱丽丝气恼的声音越来越低，凌晨三点对于六、七岁的小女孩而言还是太过难熬了。
“要睡——”五条悟立马换了个姿势，抱猫一样托起爱丽丝，让睡眼惺忪的小孩靠在自己肩上。
完全无视了目瞪口呆的麻仓花。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梦游仙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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