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约会（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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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少年的注意力和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算恐山觉是身体连通着世界根源的女孩也不例外。
在成功哄掉少女脸上的愁容之后，五条悟才离开甜品店去找那家上映经典恐怖电影的怀旧影院。
身形高挑颀长的男人打着哈哈劝退了上来搭讪的女孩们，然后为难地揉着自己一头银色碎发，张望着涉谷十字路口的各色广告牌。
要看重映的老电影只是他为了转移话题的一时兴起，实际上五条悟根本就不知道那家电影院在哪里。
在又一个年轻女孩壮着胆子来问帅哥要联系方式时，五条悟先是反射性地挂着营业笑容说了抱歉，但就在女孩失望转身离开后，五条悟想起什么似地拍了拍人家的肩膀。
他顶着对方期望的目光，嘴里吐出了非常无情的话语：“抱歉抱歉，不过小妹妹知道这家电影院在哪吗？”
恐山觉撑着脑袋，看着五条悟驻足在十字路口的背影，另一手拿着勺子慢慢搅动着杯中的水果冰沙。
最后慢慢露出了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驻足回首的柔和微笑。
说到底，她根本不在意五条悟在咒术世界其他人眼中是个什么形象，根源的孩子心中自有一套评判善恶的标准——
对恐山觉而言，五条悟是除了家人以外，第一个知道她拥有读心能力后没有表现出嫌恶的人。
即使他们相识的时候恐山觉早就失去了灵视能力，但五条悟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的态度，无疑是给初次尝试融入人世的少女喂进了一颗定心丸，也是开了一个好头。
……如果最开始遇到的不是五条悟而是其他人的话，说不定她连踏出之后行动的勇气都不会有。
但、但她也是真的想去看电影啦！
灵视给她带来的除了心理上的压力以外，在生活中也还有诸多不便。
她记得大概十岁，或者是十一岁的时候，那是姐姐安娜的未婚夫麻仓叶第一次登上恐山拜访。
与妹妹以外的人结成了羁绊，恰逢吉卜力工作室新作上映，心情大好的恐山安娜强行把蜗牛似的妹妹拖出了旅馆范围——结果是刚走到影院门口，姐妹两人就在路人的心中看见了电影结局。
从此安娜再也没提过要去电影院这件事。
不管是电影、电视剧，甚至是侦探小说，恐山觉从小到大都会在不经意间被剧透到——从故事剧情到演员的着装演技，往往在碟片还没拆封或者书还没有翻开时，她就知道了结局。
恐山觉的旅馆不止住着姐妹俩，除了她们的师父以外，还有师父收留的数名冠以了市子之名的盲女。
她当然不会强求大家不去想看过的故事、甚至放弃深山里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最后只能靠修行来打发时间——毕竟阴阳术卷宗是为数不多不会被人剧透的书籍。
五条悟去买票的时间过得有些久了。
恐山觉一边在手机上与某位难得清闲的地狱公务员聊天，时不时抬眼看向窗外寻找五条悟的影子，同时还要分神回绝前往搭讪的路人。
老实说，她终究还是没办法习惯当人群中散发蜜香的花蕊，为了将循着信息素找来的工蜂们挡在外面，恐山觉不得不心里说着抱歉，嘴上却将同行的老师当做挡箭牌。
“抱歉。”又一个人在属于五条悟的位置上坐下，没有感受到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恐山觉并没有第一时间抬头，而是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说着重复了四五次的台词。
“我不想出道或者拍杂志，也已经有男朋友了，他马上就要回来……咦？”
坐在甜品桌对面的男人，穿着一袭袈裟。
黑色长发在脑后扎了个松松散散的半丸子头，一撮长刘海挂在眼前，狭长却不失神采的凤眼微眯着看她，倒是减弱了几分凤眼人身上特有的狡黠气质。
男人有着一对相当具有福气的厚长耳垂，整个人虽然看起来慈眉善目，但恐山觉还是隐隐觉得他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和谐气质。
“……失礼了，这位法师。”
但恐山觉没有多想，同为灵界修行者的少女双手合十低头行了个佛礼，打开钱包取出两枚五百日元面额的硬币，在将要递给面前的僧侣时迟疑了起来。
这位法师并没有托钵，那自己还应该布施吗？
“……”
夏油杰看见了她伸出又缩回去的手，也看清了她指间夹着的两枚银光闪闪的硬币。
“不，我不是来化缘的。”
看着少女好像松了一口气，讪讪收回手，夏油杰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下自己想要放出咒灵的欲望。
夏油杰看着正襟危坐的少女，一路上酝酿好的台词突然随着那两枚硬币一起被收了回去。
面对恐山觉认真的眼神，他支起一只脚踩在了椅子上，歪头看着她，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我是盘星教的教宗。”
“教宗大人，或者该叫您住持吗？”虽然是并没有听说过的偏门民间信仰，但恐山觉还是保持了应有的尊重和礼仪。
就在她准备继续询问眼前男人来意时，自称盘星教教宗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满载恶意的笑容，方才那如菩萨般的慈悲相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恐山觉突然萌生出了掠食者的獠牙就在自己颈边的感受，生物本能的危机感让她手脚都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你……”
呼吸像是溺水了一般沉重，粘稠得仿佛盛夏被晒化的沥青一般的咒力灌进了她的每一颗肺泡。
“不错嘛，该说是小动物一样的敏锐吗？”
夏油杰向来对术师小孩很有耐心，特别是面前这女孩子还尤其得那家伙的关照和喜爱，好奇心作祟之下，他派手下的诅咒师去查到了这孩子所有的资料。
接着就是犯下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越是危险的雷区，越能让他感到由衷的愉悦。
昔日挚友就在方圆一公里范围内，随时都会回到少女的身边，但就算如此，夏油杰也想见她一面。
“那家伙也太过度保护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来见你的。不要害怕，多和我聊聊天吧——根源的女儿。”
眼前道破她真实身份的男人还在持续不断地释放咒力，恐山觉甚至能看见形似蠕虫的丑陋咒灵爬上了他的肩头。
双唇嗫嚅了两下，不过数秒的时间她就觉得唇瓣发干，如果此时能用手碰碰的话，肯定已经干涸到起皮的程度。
“……诅咒师。”
咒术师，是一群用诅咒对抗诅咒的人。而与之相对，利用诅咒加害于人的邪恶术师，在咒术世界被称为诅咒师。
眼前的男人毫无疑问是一名强大的诅咒师。
“真是难办，只是立场不同就要将我贴上反派的标签吗？”
男人站了起来，单手撑着桌面，俯身越过一桌的甜点，用袈裟袖口拭去了恐山觉额角的冷汗。
动作轻柔的就像爱护妹妹的长兄一般，然而他在坐回椅子上时才发现自己的袖口在动作间蹭上了奶油，发泡奶油的痕迹在黑色袈裟上格外明显。
诅咒师的表情复杂变换了一瞬，先是变得嫌恶，紧接着又面露怀念和无可奈何。
他甚至用手指刮下了那点奶油尝了一口——说实话，这个动作属实有些不讲卫生，但恐山觉现在没空注意到对方和五条悟之间有些相似的动作。
“香缇奶油啊……啧，都是那家伙的错，搞得我这个大男人直到现在都对这些甜点馅料如数家珍。”
“啊，对了，我是不是还没有自我介绍？”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儿，僧侣伸出舌头舔去了落在嘴角的最后一点奶油，“我叫夏油杰……初次见面，恐山君。”
夏油杰用看某种濒临灭绝野生动物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这名少女是族群的最后一匹个体，一面是为她的存在而欢呼雀跃，一面又是为这个种族注定的灭绝结局而表现得悲天悯人。
夏油杰拖着椅子坐到了她身边，恐山觉好不容易找回控制四肢的感觉，握紧餐刀倏地一下起身想逃开诅咒师的控制范围，但却发现自己被对方堵在了店面的角落里。
而且已经有路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不行，如果在这里出手的话，势必会伤害到普通人。
恐山觉对看过来的路人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就在这时夏油杰也站起来冲到她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力度大到她的牙关都因为疼痛而相互磋磨着，似乎能听见指骨错位的咔哒声。
“别急着走呀，五条悟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听见熟悉的名字，同时意识到自己无法逃脱成年男性的桎梏，恐山觉稍稍放松了挣扎的力度，以免让自己伤得更加严重。
“据说恐山君拥有读心的能力，那么你应该能明白吧？”
“恐山君不会觉得不公平吗？明明自己才是特殊的、最受力量宠爱的人，却因为普通人的愚昧和非我族类的异心不得不蛰居不出。”
“但即便如此，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却要靠我们这些能力者在暗中维持，明明不是我们的过错，但为了修正人类世界的天平而付出代价的却总是我们——”
夏油杰在用着蛊惑人心的语气发表着这长篇大论时，恐山觉就感觉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类似的话语。
诅咒师的结语应验了她的既视感。
“你有想过吗，凭借你的力量，足以杀光非术师，创造一个只有能力者的世界。”夏油杰笑着向她张开双臂，“术师、通灵人、超能力者，这才是人类最终的进化道路。”
恐山觉心里的那点恐惧在夏油杰的发言结束后就随着记忆飘去了远方。
看来这位盘星教教宗，是不知道上一个说这话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吧。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约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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