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尽头》泽漆与商陆

3、第二章

　　二.
　　黎鸣垂下眼帘，死死的盯着桌面。
　　是意外，还是……？
　　仅仅是把远离两人的计划写出来就被阻止，那接下来的一系列事还能被改变吗？
　　“我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
　　回想起那一瞬间仿佛变成人偶的感觉，黎鸣抿紧了唇角。很快，第一节课的上课铃打响，班主任双手撑在讲台上，颇有威压环顾四周，见人基本到齐，班主任不禁微微点头。
　　“新学期上课之前，介绍一下插班生。”班主任咳了一声，脸色变得有些复杂和尴尬，向门外招手，“颜启航，赶紧进来。”
　　一个满脸不耐烦的高挑男生走进教室，闻言哂笑一声。他浓眉大眼，是具有阳刚之气的硬挺相貌，紧皱的横眉增加了几分攻击性，更吸引人的是他染成红色的卷发和耳朵上奇形怪状的耳钉，随意张扬着他叛逆的作风。
　　班级里顿时多了点小声音，估计是受了青春疼痛小说和电视剧的荼毒，不良少年的名头挺刺激感官，不少女生兴奋的交头接耳。
　　黎鸣勉强提起笑容，也跟着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一方面是怕自己藏不住的恶意引起颜启航警觉，另一方面也是他现在着实心乱如麻。
　　简单介绍几句，班主任四周环顾，似乎考虑应该把人安插在哪里。
　　“对了，方奇这学期请假休学了，那你就坐在……”
　　一模一样的展开。
　　方奇，黎鸣的同桌，一个脾气温和，性格开朗的小胖墩，听说休学因为是家里出了点变故——但黎鸣知道，这不过是为了推进剧情的由头罢了。像自己，轻飘飘一句描写“他跳楼了”，掩盖了期间无数挣扎。
　　“老师。”黎鸣举手示意，自顾自站了起来。
　　试一次！
　　重来一回，谁想再成为工具？！
　　“怎么了？”班主任眼里带着疑惑，望向他。
　　“我申请换座位……”话音未落，肩上陡然增加压力，无形的力量让黎鸣险些支撑不住，手掌用力按在课桌上，指尖发白。
　　同时，一句句嘈杂的质问声在耳边炸开，稚气的、清越的、妩媚的、严厉的、沧桑的……各式各样的声响逐渐汇成一道难以言喻的浑浊音线，带着愤怒回响在脑海。黎鸣艰难地张张嘴，脖子像被扼住一般，呼吸困难。为什么？他听见声音问道，但周围似乎根本没有人察觉。
　　为什么自作主张？
　　坐下别抵抗。
　　按照剧本走，就如此不会痛苦了！
　　“什么？”班主任仿佛没听清黎鸣的话，适时发起疑问，黎鸣费劲的抬头看去，却对上他空洞的眼神。
　　班主任露出笑容，是雕刻出的皮笑肉不笑：“不好吧。”
　　黎鸣喘着气，眼珠转动，扫视一圈。
　　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不知不觉，全班人都带着审视的眼光盯着他，连之前犯花痴的女生也冷漠的看着他，嘴角挂着如出一辙的难解笑容。
　　“是啊。”
　　“别这样。”
　　他们杂乱无章却又有组织地说着，像是在梦呓，又像在低声的劝告，频率迤渐整齐划一，和脑海中的指责融合，一遍遍的问着：“为什么违抗？”
　　随着一声声质问语气加重，加付于身的沉重感也愈加强劲，黎鸣险些绷不住脸，汗滴早已湿透脊背，手肘开始发抖，他简直难得的想冒脏话。
　　打破这诡异局面的是一声巨响。
　　“嘭”的一声，靠近门口的桌子被人踹倒了。那位置上的一名男生像个没反应的木偶，也随桌子一并直愣愣摔了下去。
　　“我坐他旁边。”
　　略带散漫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教室，如同一颗石子打破死水池塘，霎时，教室里死气沉沉的氛围陡然消失。周遭忽然的卸力让黎鸣浑身一轻，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他脱力瘫软在桌上，向声音的主人望去，顿时一怔。
　　引起骚乱的主角靠在门边，是一个身高鹤立鸡群的男生，目测一米九左右，英气十足。黎鸣确信从没有见过他，这种特点突出的人也不应该在剧情未提及，这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周弋正若无其事地收回踹桌子的长腿，突然眉头一拧，向黎鸣看过来。
　　周围的同学包括班主任都回了魂，对刚才发生的事没有丝毫印象，像被解冻了的肉似的，一个个表情生动，活跃起来。
　　自然而然地，大家都关注到倒地的课桌，目光再移到门口站着的人，班上就一下子炸开了锅。
　　“这是谁啊，好高哦！”
　　“难道有两个插班生？”
　　“他刚才说要坐谁旁边……肯定是我们班新来的！”
　　“长的好像xxx明星哎！班草竞争又激烈了！”
　　班主任也顾不上给台上臭着脸的颜启航安排座位了，连忙组织学生把座椅还原，又把兴奋得叽叽喳喳的学生都“镇压”好，才有时间对来人兴师问罪：“你是……”
　　“周弋。”
　　“为什么……”
　　“插班生，来报道。”
　　“没通知……”
　　“手续刚弄完，温老叔办的。”周弋插兜的手在口袋里摸索几下，随手抛给班主任揉成团的纸质证明，尽管周弋对温文称呼随便，却没人把那位老爷子当等闲人物，毕竟和校委副校长温文打交道，背后没点关系可不成。
　　果然，班主任展开一看签名，哑火了。
　　周弋径直进了教室，在众人的目光追随下向教室靠窗的后排走。他目的明确的在黎鸣身边停下脚步：“我坐这。”
　　黎鸣抬头，正撞上周弋的目光。近看周弋，才觉得对方不仅体格高大结实，并且剑眉星目，五官冷硬立体，加上对方指向性极强的目光，浑身散发着侵略的味道。
　　周弋笑得嚣张，对他露出尖尖的虎牙：“没问题吧？”
　　这家伙，不是什么善茬。黎鸣回应他个温和的笑容，心里却满满的忌惮，原本不该出现的人，是脱轨的火车，满满的不稳定因素。
　　“喂，你这混蛋没一点先来后到的自觉吗？”黎鸣还没回话，颜启航沉不住气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乖乖学生，最讨厌别人抢他风头，现在被晾在一边，不爽地把桌子拍的啪啪响，“我要坐那里的，你这家伙比我还拽？”
　　“和他坐我会很安分。”周弋理都没理他，这句话是对班主任说的。
　　“这……”一下子多了两刺头，班主任也有些为难，黎鸣成绩好，人也听话，周弋说这话也没毛病，“黎鸣，你觉得呢？”
　　“除开某些狂躁品种，我自认还是和人相敬如宾的。”周弋瞥一眼台上，一脸不屑。
　　颜启航脸色称得上难看了：“你他么的内涵谁呢？”
　　此时，大家都在关注两人间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只有黎鸣听清了周弋的低不可闻的声音：“选我。你不想和他一起吧？”
　　黎鸣深吸一口气，隐晦的看了周弋一眼，心情起伏不定。总觉得这家伙知道些什么……如果可以，这两人他一个也不想接触。
　　“好的，我会帮周弋同学尽快适应的。”黎鸣笑着点点头。
　　台上，班主任正劝阻暴跳如雷的颜启航，为他换了座位，但看样子，周颜这两人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黎鸣对这一对的恩怨漠不关心，他无声的笑得痛快。
　　剧情轨道终于开始偏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