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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水患 ...

  •   “江南?”孟平乐迷迷糊糊地问:“是不是在闹水患的那个地方?”

      洛云晟伸出手,帮她将眼前的那缕发丝拨到耳后:“正是。可能会有些危险,我会尽力保护你。”

      “这倒是无碍,左右我也有武艺傍身。水患……我会凫水,不会被水冲跑了的。”孟平乐以为是忍冬在一旁帮她理了头发,舒服地哼了一声倚倒在座上。

      洛云晟愣住,继而被她的回答逗得轻笑了一声。

      “只是……皇上不是还没让你复职?你能去吗?”孟平乐突然回过神,又坐起来看着洛云晟反问道。

      “父皇本是派太子去,但皇后还在南山祈福,朝中无人坐镇。所以权衡之下,太子向父皇谏言,让我替他去视察南方水患。”洛云晟耐心解释道。

      孟平乐露出了小狐狸般可爱又狡猾的笑容:“你大哥对你可真是情深意重。”

      洛云晟一时语塞,拍了拍孟平乐的头:“那你想不想去?”

      “行的,什么时候出发?”

      “五日后便走。”

      ——

      时隔两个月,孟平乐又一次开始了为期半个月的坐马车周游之旅。与上回不同的是,念夏和忍冬被分去了另一辆马车。

      在数不清第几次调整坐姿之后,孟平乐气呼呼地趁洛云晟闭目养神时瞪了他一眼,心道若不是他,自己也好有人服侍,多好。

      “不要再动了,越往南方去越是闷热,稍微一动就会出汗。”洛云晟睁开眼便接住了孟平乐的怒瞪,打趣笑道:“今天看来又不一定能停在驿站,想来你是不愿受这个脏的。”

      孟平乐气急:“那你出去和墨凌墨步一起骑马,让我的婢女进来。”

      “还是个小姑娘,脾性这么大。第一回见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

      见洛云晟越说越没有谱,孟平乐恨恨地捞起小桌上的一把花生,塞进嘴里。

      正如洛云晟所言,越向南方去,虽然偶尔有风带来阵阵凉意,但这风里却弥漫着浓厚水气,仿佛坐着不动都会有些汗意。

      孟平乐虽然走过不少地方,也去过西兆偏南的小镇,却真是头一回来到神云大陆的南端,好几日都无法适应,成天怏怏地蜷在马车里。

      这会儿跟洛云晟斗嘴,像是已经耗尽孟平乐的全部精力,她也不再反驳,兀自向后倒去,将头极力伸向车窗,试图多感受一下凉风。

      洛云晟见状,敲了敲车顶。

      不一会儿,墨凌就跳上马车,掀开帘子递了一壶水进来就立刻跳下了马车。

      “听闻你的婢女时常去厨房熬酸梅汤,想来是你爱喝的。”

      洛云晟将水壶递给孟平乐:“是凉的。墨凌晚上将其拴在井里,白天就挂在马背上用布遮住。”

      孟平乐惊喜地眯着眼睛接过,打开喝了一口:“劳你费心了。”

      此刻跟在这辆马车后的另外一辆马车里,情形也如出一辙。

      念夏生无可恋地仰坐着:“这南晟南方的气候可真是不怎么样,我都快闷死了。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忍冬极少跟着孟平乐出门,常年待在气候凉爽的北康,但却丝毫不见烦躁之意,反而安抚念夏道:“按行程算,约莫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再忍忍吧。”

      “你怎么都不觉得热呢?”念夏烦躁地扇着扇子,不解地问忍冬:“忍冬,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如何能受得了这般天气?”

      忍冬笑而不语,好脾气地接过扇子为念夏打起。念夏得了乖,也不再追问,享受起了忍冬的照顾。

      然而马车外的情形却远不比车内这般悠闲。

      越向南方去,过路的流民便愈发多了起来,隐隐已经形成了颇为壮大的队伍。有好几次,竟是有带队的流民拦路挡下车队,求领队的墨凌赏些吃食。

      “主子,前方又有流民拦住了官道,是……”

      孟平乐已经听到墨凌来禀报了数十次类似的意外,她掀起帘子向马车外看去。

      成群的流民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跪在地上拉住马的缰绳不让队伍前进。

      一双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来禀报的墨凌,希望他能带给他们一些比赶走他们更好的消息。

      还未等洛云晟发话,人群中便响起了一阵哀嚎声。

      “我的儿,我的儿啊!”头缠着白布的妇人凄声惨叫,抱紧已经瘦得只剩骨头的一具身体痛哭。

      小小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丝毫起伏,任由妇人呼喊捶打,也不见一丝动作。

      周边的人向一旁让了让,像是对这情形已经习惯般,没有露出任何同情或悲痛的神情,麻木不仁地继续望着墨凌。

      从未见过如此凄惨景象的孟平乐立刻将帘子放下,可那妇人的凄厉喊声仍然在继续。孟平乐用手捂住耳朵,试图堵住这声音。

      “照之前的一样,给他们些粮食和水。若有人生病,让御医前去医治,轻症就地治疗,重症若还能走就带上,不能就护送去上一个驿站。”洛云晟沉声吩咐道:“将那妇人带上来。”

      “是。”墨凌领了令后便跳下马车。

      孟平乐又掀起帘子,望向人群。

      随着士兵们开始分发食物,人群先是由毫无反应,转而变得狂热。

      一双双本是无光的眼睛此刻迸发出厉色,一些身形稍显壮实的男人们扑向士兵,想从他们手里抢走妇人们的食物。

      没有人去理会那刚刚丧子的妇人,她一个人被留在人群后方,悲痛欲绝,直到墨凌前去请她,也无丝毫反应。

      “别看了,沙都刮进你的眼睛了。”

      洛云晟轻轻将帘子放下,扶着她的肩让她坐稳,用帕子拭了拭孟平乐的脸。

      孟平乐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她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她没有道谢,接过帕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便听见墨凌带着拾掇整齐的妇人等在了马车外。

      洛云晟见她已经整理好,扬声让妇人进马车。

      妇人一进马车便跪了下来,孟平乐将脸别过去不忍再看。

      “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洛云晟声音沉稳又平和,似是在安抚孟平乐,又似是在安抚这妇人。

      妇人的声音干涩极了,像是许久未曾浇过水的农地:“草民李桂花,原是广陵郊外毗山村的。”

      看不出洛云晟脸上的神情,他继续循循问道:“何故在外哀嚎?”

      却像是突然被激发了精神,妇人伏下身哽咽抽泣:“求大人为草民做主,求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洛云晟没有说话,等着妇人道出缘由。

      “草民本是毗山村的村民,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有草民的丈夫外出打猎,草民在家做些针线活补贴着家里,也曾是被十里八乡羡慕的安康小家。

      “可前些日子,县里来人说要召集男丁去修补大堤,说是工期十天,每天有五文银钱还包吃住。草民一家每个月才能挣区区三钱,草民的丈夫一听有这等事,便与草民商量着就去了。

      “但十天过了后,草民的丈夫回家来,一文钱也没带回来,反而神色慌张,说有大事将要发生,催着草民连夜收拾了衣物赶紧回娘家。

      “草民问他何故,他也不答,只让草民赶快收拾。可草民的儿子……”

      李桂花本还有些悲痛,到最后越说越气愤,整张脸都变得通红,与她那单薄的身躯格格不入。

      孟平乐继续听下去,才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李桂花经不住她丈夫的催促,连夜理好了行李后,李桂花的儿子却突然高烧不退。无奈之下,一家人便又在家里留了一晚。

      可这一晚,便是灾难的开始。

      次日李桂花起来,先是伸手去探了探儿子的体温,发现他已不再高烧后,正要高兴地喊上丈夫,便发现丈夫横死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柄匕首,双眼怒瞪却毫无生息。

      李桂花吓得不轻,抖着手摸了摸丈夫的身体,才发现他早已冰凉。李桂花连滚带爬地挪下床,正要奔向门外向邻居求助,就被脚下的包裹绊住了。

      她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锭银子和一本册子。李桂花没有习过字,不知道这册子里写了些什么,但直觉与她丈夫的死有关,便藏了起来。

      待她刚藏好册子,门外便有马蹄声和人声传来。

      毗山村小,邻里之间都相互认识,声音也熟得不能再熟,这说话的声音非常陌生,尽管作了掩饰却仍能听出京都口音。

      况且在毗山,谁能有钱到去买马呢。

      李桂花当机立断,摇醒儿子后便拿起昨日理好的包袱从后门走了。

      她本欲从后门院子绕进邻居家,可当她探头往里看时,却发现邻居一家都如同她的丈夫一般惨死在床上。

      而她家里又传来了那京都口音的人声:“这王狗蛋的婆娘和儿子呢?不是昨天让你们留下活口吗?”

      “回主子,应该是跑了。”另一道约是奴仆的声音恶狠狠地,回了话。

      李桂花不敢再听,抱着儿子便逃离了毗山村,一路往北边走,便与来自各地的水患灾民们混在了一块。

      而今日,她与儿子已经是第四天没有吃到任何东西了。本来就体弱的小儿在连日奔波中高烧反复,终于是熬不住去了。

      待李桂花平静甚至是有些冷漠地讲完,孟平乐不敢看她,仿佛此刻任何同情都是对李桂花的残忍。

      “你可还有这本册子?”

      默了半晌,洛云晟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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