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反应》罗德塞塔西亚

9、9，

　　鉴于徐周以及那俩双胞胎兄弟的种种“恶行”，林鸣半走心半走神地想了几分钟，终于决定还是要走。

　　既然钥匙已经找回来了，楼下那屋能回去，他也就实在没必要再赖在人家家里不走。

　　于是林鸣朝旁边那刚跟俩双胞胎训完话现在正耳提面命着叫那俩人写作业的徐周看过去，然后轻轻叫了对方一声。

　　徐周闻声便偏过头朝他看了过来。他瞳孔颜色偏深，眼睛黑白分明，目光像带着点儿重量似的，落在人脸上的时候总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此刻大约是角度的缘故，林鸣无端端觉得那双眼像是刚从水底打捞出来的鹅卵石，透着薄薄的雾气，却明亮极了。

　　林鸣微微怔了怔，嘴边的话便延迟了两秒才说出口：“……我先回去了。”

　　徐周左眉小幅度地挑起来，像是有些诧异似的，向林鸣问道：“现在么？”

　　林鸣点点头，同时顺手把沙发上装着药的塑料袋捞了过来：“对，现在。”顿了顿，似乎觉着自己这语气有些不太友好，正想换个语气找补两句，哪知找补的话还没想出来，就听旁边的徐周说：“留下吧。”

　　林鸣一愣，下意识地朝徐周看了一眼。

　　“反正你回去了屋里也没人，还不如先待在我这儿，”徐周看着林鸣，然后很认真地笑着说，“我这儿包吃包住，就是费钱些，不过我看你也不像是多穷的样子，估摸着这点房钱应该还付得起……再说你脚都肿成这样了，上下楼也不方便。你有那折腾自己脚的时间精力，还不如折成现钱给我，我保你不亏，你看行么？”

　　“行个屁。”林鸣掀开眼皮骂了句。

　　徐周笑笑，半真半假地说：“我可以给你打折，八折你看怎么样……”

　　林鸣已经推开他往门口走了。

　　徐周快走两步跟上去，然后先林鸣一步替林鸣把门给打开了：“你脚还肿着，还是尽量走慢点……”

　　林鸣出了门，回头看了他一眼，薄唇似乎动了动，但不知怎的，却没说话。

　　徐周也不多问林鸣——他跟着走到门外，似乎是想送林鸣到电梯口。

　　“不用了，就几步路，”林鸣看着徐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比之前稍稍和缓了些，“我自己能坐电梯回去。”

　　徐周“唔”了一声，说：“我目送你。”

　　林鸣：“……”

　　目送个大红灯笼啊目送。

　　“你还是就在此处，别动弹了，我给你买几个橘子去。”林鸣冷哼两声，语气刻薄地讽刺了徐周一句。

　　谁知徐周却没生气，他看着林鸣，也不知究竟看出了什么来，半晌，竟忽然笑了。

　　林鸣皱了皱眉，莫名觉得徐周这个笑让他很不爽。

　　“我脸上是长了疮还是生了洞，你笑成这样？”林鸣臭着脸，没好气地问。谁知他不说还好，说了徐周反倒愈发得寸进尺，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月牙似的。

　　“不是不是，”徐周说着冲林鸣摇了摇头，然后又是一阵笑，后半句话好半天才补全，“我就是觉得，挺好的。真挺好的。”

　　林鸣挑了挑眉：“什么挺好的？”——这话就在嘴边，但林鸣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转而说了另外一句，“我还以为你除了爱多管闲事之外，”林鸣边说边提着步子往电梯口走，“没有啰嗦这毛病来着。”

　　“你哪里看出来我啰嗦了？”徐周在林鸣身后语气懒散，很不诚意地叫冤道。他说了要“目送”，果然就自个儿待在那儿不动弹了，没跟上来。

　　林鸣按了电梯键，趁等电梯上来的功夫偏头拿余光看了徐周一眼。

　　据说余光有时会造成某种错觉，某种让人觉得一回头就能看见点什么的错觉。

　　可回头能看得见什么呢？林鸣边想边不由自主地朝徐周又看了眼。

　　“我两只眼都看见了。”林鸣不咸不淡地回击道。

　　话音刚落，电梯门就开了。

　　林鸣轻轻地撂下一句：“我走了，目送结束，你可以跪安了。”说完也不给徐周回击的机会，直接抬脚进了电梯，然后按了楼层号，垂着眼皮等电梯门合上。

　　不知是不是眼皮还垂得不够低的缘故，林鸣总觉得他能瞥见徐周。鞋子、裤腿、衣角，亦或只是衣服颜色和身体轮廓。在那短短的几秒里，徐周似乎成了某种形状，从背景里突出来，带着某种不可忽视却也不可直视的意味，然后落在了林鸣的神经感官上。这一瞬五感就像根弦，而徐周就那么轻轻地，甚至是极安静地把这根一向被林鸣藏起来的“弦”压出了个小小的凹陷来。像是日光造成的塌方。

　　林鸣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说些什么来打断这种氛围，但他抬起头，却看见电梯门快合上的那一刹那，徐周冲他笑了笑。

　　然后林鸣便愣怔住了。

　　电梯开始下降。

　　林鸣挪到墙壁跟前，背靠着站稳，发了会儿神。

　　也不知脑回路是跑偏到了哪儿，林鸣忽然想起方才徐周说的那段话。

　　其实徐周说的也有道理——凡事能用钱解决，就用钱解决，世上最怕的其实是那种没法拿钱解决剪不清理还乱的事情。林鸣从小到大都没缺过钱，他爸以前四处跑生意，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犯一次对他儿子的愧疚病，每次犯了“病”，他就给林鸣发钱，好像钱能弥补一切，而他只要做了，就能好受些似的。林鸣考虑到他爸那点自尊，并且觉得白白送上门的钱没有不要的道理，于是他爸给他多少他就拿多少。这么多年过去了，父子俩感情没怎么进步，林鸣的小金库倒是颇有起色。

　　如果租一个房子在外面住的话，租到高中毕业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这事儿怎么跟小姑说呢？

　　王老太太总归是不待见他，现在是，以后大概也是。等他小姑小姑父以后处理完事情回来了，王老太太肯定要拿他跟小姑说事儿找茬，而小姑肯定会护着他，这么一来，他可不就成了王家婆媳不合的罪魁祸首了么？再说有他夹在中间，说不定一屋子的人都难受别扭。林鸣很有自知之明地想，就算他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把自己锁在屋里，那根悬在空中的、让所有人都进退两难的刺却始终没法拔掉。因为他不是某个客人来这里暂住个三天五天，而是长久地、毫无前途和出路地要把这里当成他自己的家。

　　可明明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他的家。

　　旁的东西可以作假，如今连“家”也能作假了吗？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林鸣回过神来，于是边掏钥匙边往门口走。

　　他刚走两步，就在这时，门忽然从里面被人给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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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之前更着更着又手痒去更另一篇了，但是请相信我的坑品，我一定不会弃坑的。另外要谢谢大家的宽容，我会努力努力写出大家能喜欢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