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反应》罗德塞塔西亚

2、2，（小修）

　　“走开。”林鸣一把拍开来人递过来的手，口气很不友好，脸上很不耐烦。

　　狗主人挑挑眉，似乎有些诧异，然而脸上笑意却没减，只是徐徐收回手，闲闲地看着林鸣。

　　林鸣冷着脸自己站起来，靠着墙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灰，低头的时候朝自己脚踝上看了眼。

　　还好，只是磕破了点皮，血流得不算多，自己应该能走回去。

　　林鸣拉开口袋拉链，摸出手机，手机屏左下角被磕破了，崩开了条缝儿。林鸣没管，兀自调出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照着路预备往回走。

　　然而灯一亮他却蒙了。

　　眼前的路俨然不是他刚才走的那一条——石子路都变成了水泥路！

　　林鸣怔了几秒，正寻思着要不要开导航，这时旁边那狗主人又徐徐地开了口：“这里不在政府用地规划内，又靠海，偏僻得不行，导航估计导不出来。不过你要是认识路，那就当我没说。”

　　林鸣处世有一大原则：输了什么都不能输气势。所以管他是不是之前那条路，条条大道通罗马，总不可能走到荒山野岭去。这么想着，林鸣嗓子里挤出声冷哼，然后抬起步子，眼瞅着就要往路中间走，哪知右脚刚落下，钻心的疼痛就跟电流似的迅速传到神经中枢，他脚底一软，顿时打了个趔趄，险些又被旁边的石头绊倒。

　　旁边那人倒是眼疾手快，见状忙拉了他一把。

　　“你脚没事吧？”狗主人松开手，视线往下，看了眼林鸣肿起来的右脚。

　　林鸣往后挪了两步，冷着声，语气平静地说：“拿手电筒照人，简直脑子有病。”

　　骂完又冷冷地看了眼那只黑毛大狗，黑毛大狗像被他眼神吓到似的，“呜呜”叫了两声，然后往主人身后缩了缩，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和它威风凛凛的身材很不相配。

　　狗主人弯下腰，一边摸着黑毛大狗的脑袋，一边说：“所以，你脚到底有没有事？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林鸣张口就是四个字：“没事。不用。”

　　“那行。”狗主人说着直起身，看了眼林鸣。林鸣不卑不亢地看回去，这时才发现对方穿着件黑白相间的格子T恤，长得人模狗样。皮肤很白，黑夜里几乎能当灯使，还是冷色调的那种。

　　“可乐，”狗主人拍了拍身旁黑毛大狗的脑袋，叫了它一声，“走吧。”

　　被叫作“可乐”的这只黑毛大狗抬起脑袋朝自己主人“汪汪”叫了几声，扭头看到林鸣的时候声音却又变小，听着竟像是哽咽。

　　林鸣一顿，心里莫名被这几声呜咽戳了戳，像平白无故打翻了瓶水似的，有些不是滋味。他别开脸，余光却瞟着那只被狗主人牵走的黑毛大狗。黑毛大狗似乎也有些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而且每次回头嘴里都要呜咽一声。

　　林鸣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张开口，叫了几米开外的狗主人一声。

　　“喂……”

　　狗主人停下脚步，转身朝林鸣看过来。

　　林鸣别扭了几秒，最后还是把话问了出来：“你那只狗，是从哪里来的？”

　　狗主人低头看了眼身旁的黑毛大狗，回道：“你说可乐啊？我从小养到大的，怎么了？”

　　他冲林鸣挑了挑眉。

　　林鸣捏了捏手里的手机，半晌，终于摇摇头，冷着声说：“没什么。”

　　狗主人“哦”了一声，欲言又止。

　　林鸣看对方脸色不大对劲，狐疑地问：“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狗主人轻描淡写地说，“我还以为你看上我家可乐了，要跟我抢来着。”

　　谁要跟你抢你家大狗？

　　林鸣张口就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又拐了个弯：“我对狗毛过敏。”

　　狗主人：“那你刚才还跟可乐凑那么近？”

　　林鸣没搭腔，握着手机趔趔趄趄地走起来，短短几步路，生生被他走出了天涯海角的感觉。快走到的时候，狗主人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扶了他一把。林鸣下意识要躲开，奈何脚上有伤，黑毛大狗又占了一大半的路，不能躲，没处躲。迫不得已，林鸣只好由着对方扶住自己。然而这点尴尬还没过去，就见对方抻长手把他拉到了一步以外，收手的时候还刻意牵着狗往后退了几步，存心要跟他保持距离似的。

　　林鸣皱着眉看了对方一眼：“你什么意思？”

　　狗主人一脸无辜：“你不是说你狗毛过敏吗？”

　　“我还没说完……”

　　“那你说，”狗主人冲他抬抬下巴，“你说你说。”

　　林鸣烦躁地闭了闭眼，隔了几秒，才深吸几口气，借着吐气的功夫把话送出来：“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狗主人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搭腔道：“所以……你真的看上可乐了？”

　　说着还求知心切似的向林鸣挑了挑眉。

　　林鸣眼皮跳了两下，额角抽动：“……滚。”

　　谁知他刚说完，狗主人却忽然笑了。

　　“逗你玩玩，你别太介意。”狗主人边说边牵着狗踱到林鸣跟前，然后半蹲下身，借着薄薄月光很认真地看了看林鸣的右脚踝。

　　林鸣刚才还不觉得，现在顺着对方的目光一看，才发现自己脚肿得厉害。

　　林鸣下意识地挪了挪腿，似乎想把肿了的右脚藏起来。这时狗主人忽然抬起头，霜似的月光落在他脸上，清明干净。

　　“你干什么？”林鸣被那眼神看得有些别扭起来。

　　“离这儿最近的诊所少说也在十公里以外，你脚肿成这样，趔趄是趔趄不回去的，”顿了顿，又摸了摸鼻子补充道，“唔，蹦跶也是蹦跶不回去的……”

　　林鸣：“……”

　　趔趄就趔趄，还蹦跶。

　　林鸣：“我踉跄回去总行了吧。”

　　“行啊，不过十公里的距离，估计你得踉跄到明天了。”狗主人说得一脸认真，倒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那敢问这位兄台，”林鸣语带讥讽道，“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倒是没有……”

　　林鸣冷哼一声，正要张口刺他，这时却见对方突然背过身，半蹲在他面前，旁边的可乐很识趣地摇着尾巴让开半条路。

　　“你……”什么意思？

　　“……上来，我背你。”对方慢悠悠续完方才剩下的半截话，见林鸣没动静，扭过头朝他看了一眼，“怎么了？”

　　林鸣别开脸，额前头发掩住了眼睛，他没拨开，只是垂下眼，不吭声。

　　周遭渐渐起了夜风，刮得荒草野花簌簌作响。幼儿园铁门年久失修，上面落着的铁锁早生了锈，风一吹，便有铁锈剥落的声音细细密密地传来。旁边的路灯不知坏了多少年，破了洞的灯罩里，灯泡四处飘摇。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高见？”林鸣终于憋出这么一句，然而话里却像梗着口气似的，明摆着是在跟对方叫板。

　　狗主人直起身，神情却不像是被惹怒的样子。

　　片刻，他忽然说：“也想过扶你过去，但一来路太远，二来你脚肿得实在厉害，最好能不使劲儿就不使劲儿，三来么……”

　　说到这儿，对方却忽地一顿。

　　林鸣这时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他解释，心里登地打了个“突”，像被人卡着了什么软肋似的。

　　“三来什么？”林鸣在心里踌躇几番，终于硬着头皮朝对方递了个台阶过去。

　　“三来么，大晚上的，勾肩搭背容易让人误会，而且姿势还别扭，估计走不了几步你就会把我踢开。”

　　林鸣：“……呵呵。”

　　“那不然怎么办？”对方朝他摊摊手，很无奈道，“我总不能抱你回去吧？”

　　林鸣：“……”

　　这货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吗？

　　林鸣牙疼似的抽了抽嘴角，毫不留情地挤兑道：“你背得动吗？”

　　“我看你又不重。”对方很快回道。

　　话赶话说到这儿，林鸣也懒得再纠缠下去，索性冲对方一抬下巴，跟港界大哥应付自己小弟似的：“算我欠你个人情。”

　　对方笑笑，没说话。

　　他背过身，让林鸣攀上来。林鸣抬高手搭在对方肩上，凑近时能闻到淡淡的洗衣粉和肥皂味。味道倒是很清爽，林鸣暗自腹诽一句，不知怎的，又转脸看向别处。

　　狗主人扶住林鸣双腿，确定稳妥了后，这才带着可乐往回走。

　　天黑，又没路灯，林鸣大慈大悲举着手机帮忙照路，举到最后胳膊酸得不行。

　　“可乐认路，我们跟着它走就行了，你不用一直举着手机。”狗主人忽然说。

　　林鸣冷着声呛他：“我怕你走到坑里。”

　　狗主人轻笑两声：“那倒不至于，这条路我带着可乐走了好几年，有坑没坑我心里清楚着呢。”

　　林鸣奇怪道：“这地方这么偏，你整天带着条狗跑到这儿来干嘛？”

　　“遛狗呗。”对方说，“不是有什么科学研究表明，遛狗有益身心健康吗？”

　　人家都是往公园里遛，你把它带到这儿来遛？这里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弄得跟鬼屋探险似的。林鸣在心里腹诽起来，面上却一句没说。

　　两人又沉默下来，过了会儿，林鸣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胳膊肘撞了下对方后背：“差点忘了。我叫林鸣，树林的林，鸟鸣的鸣，你叫什么名字？”

　　“徐周。”对方很爽快地回道。

　　“徐我知道，周是哪个周？”

　　“周到的周。”徐周说。

　　林鸣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了。”

　　“诶，对了，”徐周突然另起话头，向林鸣问道，“我来这儿是为了遛狗，你跑到这儿是来干嘛？”

　　林鸣一时失语，想了想，忽地垂下眼皮，压着声扔给徐周一句：“你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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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徐周：或许我不配拥有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