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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35章 夜半歌声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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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珠草可助人恢复元气,这草一般长在有灵涧的地方,容易跟普通的水草混淆,只有经验丰富的修士才能分辨。
裴元不才,琏官养伤那几年,都是他奉师命下山找河、找溪、涧采摘这味药。
“你下河就因为它……”他抽出手拈起那绿草,闻了闻,又细细看清楚,“不错,看此处两层的弯钩叶子,不注意就容易被割伤,正是龙珠草……是了,你是为齐遇的冻伤寻的。师妹,你对别人倒是好。”裴元笑地酸溜溜。
她灵力大涨,是因齐遇的误打误撞,给他调治好也是应当。琏官将确认的龙珠草收好:“这几日我将那条河尽数捋了一遍,回头描个景山河舆图,你给润润色。”
裴元有疑:“你费心画什么河图?若是要,尽可以去街头铺子买一幅。”
“那图寻常可见,却已十数年没有大变过,跟现在的河况相差甚远。”她入河之前,便看过了,“不说这个,除祟那几桩事办的如何,可有收钱?”
钱钱钱,下了山,她当真一本正经地挣起钱来了。
这天冷飕飕的,裴元又寒又困,只好打叠起精神捡大致的说。除了钱,他还有其他收获,蛇妖送他一只蛋,田螺怪务实些,送他一粒黑珍珠。
他让她捡顺眼的挑去。看了看,琏官只取一颗蛇蛋。收的除祟钱跟黑珍珠都归他,算是他的辛苦钱。
这些都是修士容易得到的,不值当什么。可看她小心翼翼收好那颗蛇蛋,裴元好笑:“你拿它又不好吃,又不能孵,便是做妖兽口粮,妖兽都嫌。”那蛇比他还花心,不知勾搭了多少女子给他生蛋,他还喜欢存蛋。几百年积攒的蛋足足有一个山洞,密密麻麻,在不通风的环境下散着股怪味,想来很多都坏了。盛情难却,他只好挑了颗最新鲜生下的。
琏官使术将湿淋淋的衣裳弄干:“为什么不能?找只妖兽孵而已。”
裴元:“……是能孵,怪我没跟你说清楚。其实这是那蛇妖与人生的,人为母体生出来的蛋,若是孵出就是半妖。半妖命惨,还不如做妖兽口粮。”像那蛇妖,他自己都不愿意孵。不舍得扔,就攒在那里,大概是看谁顺眼就送上一颗做人情。
她默了一会儿:“那就不孵吧。”
突然听话,裴元有些不习惯:“其实半妖妖力强盛,若是能控制为灵兽,倒也不错。”
“师兄既然这么顾虑嫌弃,为何又收下?”琏官觉得奇怪。
她一问,裴元就支支吾吾:“自然是师兄交友广阔,不愿意拒绝人家好意……得了师妹,我都冷死了,要是染病可不好,我们快些回吧……”
眼下他急着走,却发现自己压根走不动道。
头一低,手臂正被她攥着,那么用力,他根本就挣不开:“师妹……是我瞒着你,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其实是蛇妖与那家的某个妾室处出感情了,想带那小妾离开,我见那小妾与他情投意合,似是真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就答应帮那小妾诈死脱身,成全他们这对野鸳鸯。蛇妖感激我,就给我这颗蛋……”
“行了,”琏官扶稳了他,“你听没听到歌声?”
有歌声吗?裴元憋着气,只听到时不时炸河的爆裂声,没有其他:“怎么,你听到什么了,这都要天亮了谁不睡觉还唱歌,你听唱的是什么?是男子唱还是女子唱?”
“女子,唱的救命。”
一阵冷风吹来,裴元打了个哆嗦:“夜间孤魂野鬼唱歌倒是寻常,我们就先回去好不好……”
“师兄知道鬼魂彘吗?”
大夜晚的竟说这个,裴元道:“这人被剁去手脚,戳瞎眼,毒哑了,一把丢粪坑里,只能乱爬乱滚。落到这个下场,人都不算是人,口不能言,拱着那恶臭的粪,恩恩声跟猪一样,是为人彘。鬼魂彘大概相似,或许更残忍些,不单尸身被分,魂魄也得被人大卸八块。至于会被丢哪里的粪场镇着,就得看个人喜好了。这鬼魂彘还是我小时听师兄师姐们说起过,鬼魂为彘的痛苦更甚人彘,因为分开的躯体魂魄就如分身,可以相互感应,痛苦便是数倍叠加。再者,鬼魂彘跟人彘相比,会多存留一些时日……一般被做成鬼魂彘的,都是被他人恨极恶极,死不好死,做鬼受辱,日子到了便魂飞魄散。因此行过于残忍,是为禁术,如今都比较少见。怎么,你从哪里听来的?”
这几日她一样忙的很,琏官按着那鼓鼓动作的囊袋:“前几日在城外宅子除祟就类似鬼魂彘,只是术法跟尸骸处理被改动了。头颅被放在酒瓮中,用酒泡着,除了嘴巴,其他眼睛、耳朵都被毁去了,不能看不能听,只能唱,平日就由四只男尸镇着。到了晚上,阴气盛,那几只男尸就催醒酒瓮里的骷髅醒来唱歌。眼下芸娘的尸身魂魄都四散,头颅被我收起,其他的部位许是感应到,所以每夜每夜在唱。我在景山河,又另外找到芸娘的躯干跟一足。”
眼下其他人都听不到,只有她跟齐遇能够听到歌声,他是因为沾到血雾,至于瑛姑沾着血雾却听不到,是她已将血雾头发化为己用。
剩余的鬼魂彘,她要靠着囊袋里的东西,后续慢慢寻。
裴元庆幸自己没沾着,不然听那声音一宿也是难受:“可是师妹,你取了这部分的鬼魂彘,那就等于打破了它们之间的平衡。若它们怨气冲天,杀人害人,力量变大,这景山城的人就真的是好日子过到头了。”
琏官却说不:“这几日我寻的那些鬼魂彘都不害人,而且甚是温顺,只是唱歌哭喊。想来鬼魂彘本就是被镇压,根本杀不了任何人,被害的人都是镇压芸娘的男尸所为。”
芸娘每夜被男尸从酒瓮中催促逼迫,只想脱离苦海。她一个女子,背弃家族,私奔在外,信任的人仅有她的陶郎。只是每夜喊人来,却无人应,便一直哭叫,才成了夜半歌声。
每个夜晚,唱歌勾人来,芸娘不知道,那些进来的道士和尚,还有其他各种原因进了宅子的人,都被男尸们害了性命。男尸们变强,自然更用心地磨搓催促她。
夜夜希望夜夜失望,大抵如此。
裴元倒抽一口冷气:“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芸娘一个与情郎私奔的姑娘,犯的什么滔天大罪,要用这种毒魔狠怪的手段?”
琏官想到灵识出走那日,在黄员外府上看到的那几树红梅,还有那只女鬼……毕竟没有再找过去,所以暂时并无头绪。
还有她在陶郎身上下的跟踪术法,也被人破了,如今他消失地干干净净,毫无踪迹。
*
回到芙蓉阁,天还未亮。
时不时有客人醉眼惺忪地穿过走廊,楼梯还有醉酒者吐的污浊之物,臭气冲天。
头戴短帽的龟公弓着身,趴在地上,手拿大块抹布来回擦着。
裴元掩着口鼻冲上楼,到了顶楼才觉得味道好闻些:“师妹,我们住出去吧。此处人多眼杂,着实不好。况且再过几日就过年了,在这住着未免奇怪。”
那么快就过年了么。琏官想到郑管家给的地契这次能派上用场了:“如此,那我们今日就搬出去吧。在此地过完初四,初五我们便上路。”
裴元道好。
这楼隔音不好,琏官在外间说话,齐遇就醒了。他吃几天的药,身子已经好很多,可以下地走动。
瑛姑还先她一步敲门,听齐遇说进之后,她们才进去。琏官给齐遇把脉,瑛姑就坐在边上说话:“这几日除了去药房买药,就是留在这里煮药。那花田姑娘也奇怪,一直在房里睡觉,怎么叫都不醒,还睡得流口水……姑娘出去这些日子,可遇见什么危险?”
“没有危险,只是寻药,顺道收回部分芸娘的躯体。”
龙珠草宜新鲜取用,琏官让瑛姑去厨下新熬一碗药上来,她便乖乖下去。
落在手腕处的指腹冰冰凉凉,她不说话,齐遇便捡些事跟她说:“每日煮完药,瑛姑就趴在窗前,看下边道上的人,瞧了好多次,都以为是你回来了。可从窗探出头去,看仔细了,却并不是你……”
眼下琏官回来了,再没有人比瑛姑更欢喜的,她药很快就煮好端上来。琏官将龙珠草碾碎丢进去,让齐遇都喝下。
他默默喝药,琏官便转向瑛姑:“这几日辛苦你了,修炼看着也有精益,没有懒怠,甚好。”
得了琏官的肯定,瑛姑心中雀跃。琏官让收拾东西今日搬出,她也连连点头,让琏官好好休息。
忙了数日,琏官一觉睡到午后,几乎是太阳西落之际,裴元来敲门:“师妹,我们东西已收拾好,可以走了。”
她的东西也不多,全部揉成一团丢进袖袋中。戴着斗笠出门来,是一副两袖空空的干净模样。
那龙珠草果真有奇效,几个时辰下来,齐遇元气恢复,精神大好。
花田终于醒了,只是看着有些生气,嘟囔着今日不赶车了。
小毛驴跟骡子都被喂养地极好,琏官结清芙蓉阁的银钱,又从花妈妈那借两个人暂时做一下车夫,酬劳可观。
两车刚刚驶出芙蓉阁的马厩,没走多远,郑管家一行人就将他们截停:“琏官姑娘,还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