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玄英录》封龙三爷

53、第五十三章 强者协议

　　回到房中，华清君朝烛台伸出手，那淡蓝色的灵蝶飞落在他指尖。靠近鼻翼嗅了嗅，有股淡淡的幽香。
　　“是你吗？玄英。”
　　既然来了，为何不叫醒我？
　　你过的好不好？鬼域又是什么样子？成为鬼王，统领群鬼，是否又多了份不可推卸的责任？本想为你卸下枷锁，没想到你却深陷泥淖越陷越深，为何世人前行如此艰辛？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唯愿与君归去来。
　　华清君将那浅蓝色的灵蝶也藏入自己的识海灵域中，思量着是否再去趟焚天宫。就在这个时候，屋外突然有人敲门道：
　　“三少爷，您醒了吗？老爷刚下早朝，请您一起用早膳。”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华清君整理好衣冠，面色凝重的出了门。
　　来到大厅内，谢太尉已经正襟危坐于桌前等着他。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餐点粥品，下人在一旁伺候着。
　　“三少爷。”
　　下人朝华清君拜礼，谢太尉放下茶杯看了他一眼道：
　　“坐下吧。”
　　华清君朝他请安拜礼，坐在了他对面。
　　“都下去吧。”
　　谢太尉屏退下人，父子两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各自吃各自的，谁也没有说话。
　　等吃的差不多了，谢太尉放下碗筷道：
　　“昨日我去面圣，已经定下讨伐魔教的时间。”
　　华清君一惊，努力保持镇定道：
　　“皇帝之前不是不愿出兵吗？”
　　谢太尉道：
　　“愿不愿是一回事，该不该又是另一回事。有皇后与太子施压，再加上满朝文武上奏，此一役势在必行。”
　　“定在何时？”
　　华清君紧张的看着谢太尉，谢太尉捋了捋胡须道：
　　“半月后便是玄苍派新掌门继任大典，届时仙门各派全都回去拜贺。待忙完继任大典，仙门便与朝廷联合即刻出兵围剿焚天宫，一举歼灭魔教。”
　　华清君皱眉不语，谢太尉继续道：
　　“贺玄英身份特殊，即为鬼王，又身为皇子，其实力不容小觑。朝廷已与仙门代表商榷推选你为这场屠魔大战的屠魔尊者，届时由你与你二哥景熙代表仙门与朝廷共同伐英。”
　　谢太尉目光犀利态度强硬，一副高高在上不容拒绝的表情。华清君咬了咬唇，朝地上一跪道：
　　“父亲，景玉恕难从命。”
　　谢太尉早料到他会有这一出，不恼不躁的说：
　　“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你若不从便是抗旨。”
　　“我早说过，既已出家了却尘缘，上不尊君王，下不从父兄。”
　　华清君态度坚定，谢太尉皱眉道：
　　“了却尘缘？那你为何还不飞升成仙？困在这凡尘俗世做什么？既然身在人间，就不可能了却尘缘。还有那贺玄英，你若能度过此劫，才是真的成仙成神。”
　　华清君抬头迎着他的目光道：
　　“父亲所谓的渡劫飞升就是草菅人命滥杀无辜？既如此，我愿与玄英一起坠魔道，入鬼域。”
　　“你做梦！”
　　谢太尉指着华清君气得发抖，华清君却不以为然道：
　　“父亲答应过我，若我能安心待在府中，不再过问玄英之事，便不会出兵讨伐魔教，更会保玄英一命，如今为何出尔反尔？”
　　“我早说过，有些事即便不愿做，却不得不做。生而为人，身不由己的事还少吗？”
　　“可这次围剿不同往昔，一旦开战，便是又一次的仙魔大战。此等恶果，又有谁来承担？”
　　谢太尉缓了缓情绪道：
　　“我们不主动出击，难道等着他贺玄英带鬼众杀入人间屠戮天下？”
　　“那父亲可知，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不是鬼域侵犯人间，而是人类因贪欲侵犯魔族。只因一花一剑，便搅得天翻地覆，生灵涂炭。难道如今还要重蹈覆辙吗？”
　　“什么一花一剑？”
　　华清君突然意识到，如果将彼岸花的事情公开，难保不会有人再次为了求长生去抢夺彼岸花，于是说：
　　“总之这场大战能避则避，父亲若信得过我，我会劝说玄英退守鬼域，不再踏足人间之事。”
　　“劝？堂堂鬼王是能劝得动的？他若真能改变自己的想法，根本就不会将自己鬼王身份昭告天下了。他这是敲山震虎，想给天下人一个下马威。此等野心勃勃之人，一旦有机会必称霸三界。为了天下太平，我们必须将他就此扼杀。”
　　“父亲，你们太不了解玄英了，他只是想为花焚天和族人报仇，绝不会滥杀无辜。景玉恳请父亲让我去见玄英，我一定会尽力阻止这场浩劫。”
　　谢太尉摇了摇头道：
　　“那个贺玄英有妖法，他会迷惑你的心智，让你与他一起对抗朝廷与仙门。你给我老实在府中待到玄苍派掌门继任大典，在那之前，哪也不许去！若敢踏出府门一步，就算拼上这条老命我也会让贺玄英死无葬身之地！”
　　谢太尉甩袖而去，华清君隐忍的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面如死灰。
　　一面是生死知己，一面是生身父亲，他究竟该如何抉择？从小到大，他被灌输了太多的责任与使命，他无法潇洒的抽身而去，无法不管不顾的随心所欲，隐忍，克制，大义，牺牲，已经被深深的刻在了他的骨血之中。
　　本以为玄英深陷泥淖，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同样满身枷锁。难道只有成仙成神，才是唯一挣脱束缚的出路？可就像父亲说的，他心有牵挂，尘缘未了，又如何飞升成仙？此种困境，究竟要如何才能打破？

　　贺朗收到华清君的传讯灵蝶，他激动的一下子从宝座上跳了起来。
　　“怎么了师兄？”卓灵诧异的看着他。
　　众教徒皆严肃的站在大殿上听训，却没想到他们的教主大人竟然毫无形象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这是火烧了屁股还是抽了风？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贺朗尴尬的看了看众人，向陆离发出了求救的信号。陆离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今日就到这里吧，散会。”
　　众教徒怏怏而去，贺朗将传讯灵蝶拿出来给二人看：
　　“谢兰传讯给我，说朝廷已经决定在玄苍派掌门继任大典后对我魔教发起围剿。我这就去见谢太尉，你们好好筹备继任大典的事，按照我之前说的，务必保证万无一失。”
　　“教主放心。”陆离拱手拜道，卓灵说：
　　“师兄，你若见了华清君，可以将他带回来。别再让他待在太尉府了，我都替他憋屈。”
　　贺朗嘿嘿一笑：
　　“好。”
　　来到太尉府，贺朗还是决定先礼后兵，于是礼貌的敲门，心平气和的等待守门侍卫通报，然后才被领入了府门。
　　贺朗被领到后花园池塘上的凉亭内，谢太尉正倚在栏杆上喂鱼，下人向他禀报道：
　　“启禀老爷，贺玄英到。”
　　谢太尉跟没听见一样并未转身，继续朝水池里投入鱼食。
　　贺朗压住心中怒火，心说毕竟这是谢兰的父亲，第一次见面还是客气点好。
　　“在下贺玄英，拜见太尉大人。”
　　贺朗礼貌的拱手一拜，谢太尉仍旧没反应。
　　行，那咱们就这么耗着，看谁先开口。
　　贺朗站在原地开小差，见桌上点心不错就不客气的吃了起来。这时候谢太尉终于侧了侧身子，却依旧看着池塘里的鱼儿开口道：
　　“呦，上钩了！我就说嘛，性子再烈的鱼，也抵不住这一把洒下的诱饵。”
　　贺朗停下咀嚼，斜睨着谢太尉道：
　　“太尉大人这是在说我呢？”
　　谢太尉终于转过脸，好整以暇的盯着贺朗道：
　　“我还没去找你，你到先找上门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贺朗嗤笑一声，放下手里的糕点给自己倒了杯茶说：
　　“谢太尉，我早就知道你在等着我来找你。你故意将消息透露给谢兰，就是为了让他引我来此。好了，你如愿以偿了，不如咱们开门见山，直接谈判吧。”
　　贺朗又给谢太尉倒了杯茶，胸有成竹的冲他做了个请的动作，谢太尉笑着坐了下来，见看他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悠悠道：
　　“好，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贺朗痞气十足的撩起额前的一缕发丝道：
　　“朝廷所求不过是要清剿玄门势力，让百家归顺，却又怕明着出兵引战激起天下民愤，动摇江山社稷，故而只能暗中挑起事端，让仙门内讧。二十五年前的赤霄宫如此，今日我魔教亦是如此。”
　　贺朗挑眉看向谢太尉，谢太尉轻抿一口茶道：
　　“继续说。”
　　贺朗咂嘴道：
　　“现在对于朝廷来说，最需要的就是一把刀，一把可以替他清剿玄门势力的刀。而我魔教教主贺玄英，身为鬼王，就是这把最锋利的魔刀。我替你杀了当年带头围剿赤霄宫的那批玄门老势力，即是为娘报仇，又动摇了玄门根本。而你趁势派兵救下仙门百家，如此仙门必会对朝廷感恩戴德，正好借机招安各大门派。而我会以黑龙山为据地，退守鬼域，永远不再踏足人间。如果太尉不答应，那咱们就战场上见，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不知此等交易，谢太尉会否觉得划算？”
　　贺朗直勾勾的盯着谢太尉，谢太尉放下茶杯，目光犀利的看着他道：
　　“鬼王，你有何筹码同我谈判？如果鬼族真的如此强大，你又何必再同我在这废话连篇？直接兵戎相见便是。莫不是如今的鬼族只剩下残兵败将，才不得不让你堂堂鬼王来谈判求饶？”
　　谢太尉一脸的老谋深算，贺朗冷哼一声道：
　　“我身为至尊鬼王，承载了天地间最强大的幽冥之力，再加上鬼王剑与傀儡御尸术傍身，你以为区区几万大军我就会怕？不过我弹指一挥略施术法便能杀他个片甲不留，何足惧哉？只是我并非草菅人命的恶魔，若非为了报仇，我也不想滥杀无辜。”
　　贺朗这话并非危言耸听，谢太尉知道鬼王天下无敌，绝对有这个能力与大军抗衡。
　　谢太尉转了转眼珠，问道：
　　“你只找仙门报仇？当年赤霄宫围剿朝廷也少不了一份助力。包括我，皇上，还有皇后，你就不恨我们？”
　　贺朗闻言嗤笑道：
　　“为何不恨？只不过你们这些庙堂蝇狗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背负着杀孽与罪恶，永远活在这人间炼狱之中。”
　　是啊，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永世沉沦，不得解脱。谢太尉闻言面色凝重道：
　　“当年朝廷主谋围剿赤霄宫的是我，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替你娘报仇。”
　　贺朗身子探向前盯着他嗤笑道：
　　“你不必激将于我。你是谢兰的父亲，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杀你。你转告皇帝，我贺玄英不屑做这人间帝王，不必把太子之位让给我。他若真的心存忏悔想要弥补过错，便让他昭告天下当年真相还我娘与赤霄宫一个清白。”
　　谢太尉皱眉盯着他道：
　　“你当真不想做皇帝？”
　　贺朗冷笑道：
　　“人间太脏，我为何要作践自己？天下人争名夺利，那便让他们去争去抢，我不稀罕。”
　　谢太尉眉头紧皱，一脸将信将疑，贺朗玩弄着自己修长的手指道：
　　“这世间唯一让我稀罕的，唯有举世无双的景行明月，他是这浊世唯一洁白无瑕的存在。你们该感谢华清君，若非是他，我定叫这污浊的人间顷刻化为乌有！”
　　那一刻，贺朗的眼神邪戾狠绝，阴沉可怖，宛如自刎前的青面鬼王附身，让饱经世事阅人无数的谢太尉不免打了个寒颤。
　　“本尊耐心有限，希望谢太尉不要让我等太久。”
　　贺朗双目一瞪，谢太尉不觉被这王霸之气震慑，立刻回道：
　　“好，既然如此，那就依鬼王之言。半月后就是玄苍派新任掌门继任大典，届时所有门派都会前去拜贺，鬼王可趁机攻上山，报你想报的仇，我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待仙门百家归顺朝廷之后，你必须按照约定携众鬼永远退守于鬼域，不得踏出黑龙山半步。”
　　“好！一言为定。如违此约，我鬼族必倾巢而出，玉石俱焚！”
　　二人相视而对，眼中都是毫不退让的强势。强者针锋相对，也不知这岌岌可危的平衡能撑到几时。
　　“来人！送鬼王殿下！”
　　谢太尉大袖一挥，下人朝贺朗做了个请的动作。贺朗勾唇一笑，又拿了块糕点扔到嘴里，潇洒的转身而去。
　　行至半路，却见一人急匆匆朝他奔来。只见那人还未站稳便冲他拜道：
　　“贺教主请留步！我乃吏部尚书谢景瑞，景玉的大哥，烦请贺教主借一步说话。”
　　贺朗心说这人倒是客气，对他多了几分好感，隧拜道：
　　“原来是谢尚书，失敬失敬。”
　　“贺教主不必客气，您教务繁忙，我去贵教拜访多次都未曾谋面，想来您已知晓我找你是何意图了吧？”
　　贺朗点了点头：
　　“劳谢尚书费心，烦请您转告皇帝，我对皇位没兴趣，让他不要再想着立我为太子，这样只会惹恼太子照，让我平白树敌罢了。我就当自己没这个爹，他也没我这个儿子，曾经过往，爱恨情仇，烟消云散。他若想赎罪，就让他赐我封地黑龙山，我将以玄景鬼王之名，携鬼族安居黑龙山一隅，永世不涉足人间。我已与谢太尉达成协议，皇帝那边，就有劳谢尚书了，此事若成，玄英感激不尽。”
　　贺朗朝谢景瑞深深一拜，谢景瑞思量片刻回礼道：
　　“这......好，既然贺教主心意已决，我必尽力而为。”
　　“多谢尚书大人！那我就回去静候谕旨了。”
　　贺朗拜别谢景瑞，躲过侍卫悄悄来到华清君的别院。他想着如何才能不惊动护院进入房内，又不想再用定身术，于是默念咒语，通过时空环进入鬼域，又设定好位置，准备突然出现在华清君房间内。
　　这一次很成功，经过之前几次实验，他对鬼门的操控已经十分熟练。当他按照预想出现在华清君面前的时候，立即有种想要捶死自己的冲动。因为他虽然精准的定了位，却没有掌控好力道，就这么大咧咧的从时空环里掉出来砸到了华清君的身上。
　　华清君本来好端端的在看书，突然被一个凭空掉落的人扑倒在地压于身下，整个人都蒙了。
　　当他震惊之余终于看清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是谁之后，有什么东西突然毫无征兆的落在了自己脸颊上。
　　“三少爷！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