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玄英录》封龙三爷

31、第三十一章 故人重逢

　　“玄英！”
　　华清君叫住走在前面的贺朗，贺朗顿了一下，转身对他道：
　　“华清君，我刚才在众人面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我正邪不两立，从此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华清君坚定道：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恭迎教主！”
　　陆离率众教徒前来迎接贺朗，声势浩大好不威风，贺朗颇有些得意的盯着华清君道：
　　“哦？敢情我堂堂魔教教主在你华清君面前毫无威信可言。罢了，信不信随你，我不在乎。”说完便被众人前呼后拥的护着登上了船。
　　“师兄，华清君怎么办？”卓灵凑上前问，贺朗道：
　　“不用管他。”
　　“可他跟着咱们上船了。”
　　贺朗回头看了跟在队伍后面的华清君一眼，没有说话，径自进了船舱。
　　上岸后，贺朗让陆离带众教徒先回魔教，而自己跟卓灵故意绕道，开启游山玩水模式。
　　华清君保持距离一路跟着二人。到了酒楼，贺朗点了满满一桌子酒菜，边喝边说：
　　“好酒好酒！灵儿，你不尝尝？”
　　卓灵望了眼坐在隔壁桌的华清君，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冲贺朗道：
　　“师兄，你就让华清君这么跟着你？”
　　贺朗夹了口菜悠悠道：
　　“腿长他身上，我管得着么？”
　　“你不觉得他很可怜么？他身上肯定没带盘缠，一路上风尘仆仆没吃没喝的，你不觉得心疼？”
　　贺朗撇了撇嘴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叨了？”
　　“行！看你嘴硬到何时。”
　　卓灵愤愤的扒了口米饭。这时候店小二走过来嫌弃的冲华清君道：
　　“这位客官，你想好吃什么了吗？您这一天就要了壶白水，什么菜都不点，看着人模人样，竟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你这样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华清君面露尴尬之色，贺朗偷偷勾起唇角。卓灵实在看不下去了，拍案而起冲小二叫道：
　　“怎么说话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抓紧把你们楼里的好酒好菜都上上来，这位公子爷的酒钱我包了。”说完冲华清君点了点头。
　　“是是！小的有眼无珠，大爷赎罪！小的这就给您上菜去！”
　　店小二陪着笑匆忙而去，华清君皱眉不语。卓灵憋着笑，冲贺朗戏谑道：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华清君竟然也有吃瘪的一天。师兄，你是不是很享受被堂堂华清君追着跑的感觉？”
　　贺朗瞪了卓灵一眼道：
　　“你这孩子，真是被陆离给惯坏了。吃你的饭！没人把你当哑巴。”
　　卓灵吐了吐舌头，继续扒饭。
　　酒足饭饱，贺朗伸了个懒腰结账离开。小二又去给华清君结账，卓灵向贺朗伸手道：
　　“师兄，荷包给我。”
　　贺朗嫌弃道：
　　“你刚才不还信誓旦旦的要请人吃饭么？用自己的钱。”
　　“我没带银两啊，以往出门都是陆兄管钱的。”
　　“那你还这么大方？我也没钱，让他自己刷碗抵债去。”
　　小二把两人对话听了个清楚，冲华清君赔笑道：
　　“这位公子，你看这饭钱......”
　　华清君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他，小二立刻笑逐颜开的接在手里，贺朗见状忙上前夺过玉佩，扔了几枚铜钱在桌上道：
　　“谢三公子，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说完扭头就走。
　　“华清君，我师兄嘴硬心软，你可千万别放弃。”卓灵朝华清君拜了拜，立刻跟上贺朗。
　　“师兄！你等等我！”
　　来到大街上，贺朗把街边的摊位看了个遍，买了不少小玩意和零嘴，卓灵都快拿不下了。
　　“师兄！你买够了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卓灵一边吃力的抱着怀里的东西一边抱怨，贺朗吃了颗糖葫芦道：
　　“本座还没玩够呢，接下来到庆云楼听书去。”
　　“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再胡闹了？有什么问题和华清君当面说清楚不行吗？你仔细看看他，一身白衣都脏成什么样了？”
　　贺朗闻言回头去看，果然见那人的衣服下摆脏了许多。跟了两日，又没钱住客栈，风餐露宿的，虽然依旧身姿挺拔，器宇轩昂，可跟以往干净无暇出水白莲的形象真是天壤之别。
　　贺朗最容不得他一身白衣被染脏，总觉得这世间唯一的圣洁被玷污了。本以为他总能凭借一己之力洁身自好，不染半点尘埃，可到头来他发现自己总是那个能弄脏他的人。
　　所以他厌恶自己，唾弃自己。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却不能弄脏这世间唯一的景行明月。
　　“呸！什么糖葫芦这么苦，烂了心吧。灵儿！咱们回家去。”
　　贺朗扔掉剩下的糖葫芦，大步朝前走去。

　　终于回到焚天宫，华清君一路畅通无阻长驱直入，所有守卫都对他视若无睹，简直被当成透明人。
　　“华清君，请随我来。”卓灵走过来朝他拜礼，终于有个能看到他的人了。
　　华清君随卓灵穿过大殿长廊来到一扇房门前，门匾上竟然写着“玄英殿”三个大字。
　　“请。”卓灵推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华清君进去后，却愣住了。这房间虽然叫玄英殿，里面却是完全按照白藏殿的陈设来布置的，在床榻上还放着一身干净整洁一丝褶皱都没有的白色衣服。
　　华清君疑惑的看向卓灵，卓灵笑着说：
　　“这是师兄老早就让人备下的，说是为了怀念在景行山的日子。我还以为永远用不上呢。华清君请先沐浴更衣，稍作休息，我回头再来请你。”
　　卓灵走后，华清君拿起衣服看了半天，嘴角忍不住上扬。待沐浴更衣后，卓灵在外头敲门道：
　　“华清君，师兄说他备了好酒在屋顶等你。”
　　华清君整了整衣襟，顺着卓灵所指方向轻身一跃飞上屋檐。贺朗也换了身蓝色的衣服，正侧卧在月光下，一手托腮一手拎着酒壶，好整以暇的盯着自己。
　　“不错，很合身嘛。”贺朗打量着华清君，像是在品鉴名画，露出莞尔一笑。
　　柔和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精致的五官和完美的下颌线，嘴边浅浅的笑意，温柔了星月交辉的夜色。
　　华清君轻轻在他身边坐下，贺朗递给他一个酒坛。
　　“没想到今时今日，你我还能在此赏月酌美酒。你说仙门百家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气得立刻烧了我这焚天宫？”
　　贺朗边开玩笑边仰头喝了口酒，华清君看着他道：
　　“你真是皇子？”
　　贺朗放下酒壶，戏谑道：
　　“怎么，谢太尉没告诉你？你这儿子怎么当的，跟老子也太不亲了。”
　　“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贺朗啧了啧嘴，轻笑道：
　　“你毕竟是朝臣之后，我不想让你为难。”
　　华清君皱紧眉头，贺朗认真盯着他道：
　　“谢兰，我是认真的。你为仙，我为魔，不该再有交集。”
　　“君子之交，难道会拘泥于身份？”
　　“并非是我拘泥，而是形势所迫。难道你真要跟我一样离经叛道天诛地灭？”
　　“未尝不可。”
　　华清君说的认真，贺朗摇头道：
　　“你跟我不一样，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而我却是阴沟里的毒虫，遭世人唾弃，早已深陷地狱万劫不复。你又何必为了我自我毁灭？这样不值得。”
　　“君子死知己，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华清君目光坚定，贺朗愣了片刻，随即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哈！世人都道你是谦谦君子，实际却疯得很。好！很好。既然仙门容不下我，我便要与仙门不死不休！”
　　华清君就这样看着贺朗，许久道：
　　“玄英，这世间，没有一个人是可以随心所欲的。”
　　贺朗盯着华清君歪头一笑道：
　　“也许我可以。如今我彻底沦为人们眼中的邪魔外道，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我可以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如，就先把你这个景行明月抢来如何？”
　　华清君皱眉道：
　　“所以，你才偏要成立魔教？”
　　“对。亦正亦邪是人，行善救世为仙，诸邪堕落成魔。我既生为魔族，若不行恶作乱，岂非对不起这个身份。”
　　“可亦正亦邪的，从来不只是人类，仙魔亦如此。神仙也会作恶，妖魔也可行善。”
　　贺朗怔住了。
　　他突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上元佳节夜，华灯初起时，有个孩子也曾经对自己说过这番话。
　　贺朗认真的盯着华清君，华清君在指尖轻拈化出一只蓝灵蝶，却见那蝴蝶透明的蓝色翅膀渐渐染上红色，最后竟然变为一只血灵蝶。
　　贺朗顿如当头棒喝，坐直身子盯着他道：
　　“是你？你就是十三年前白泽街灯会上的那个小孩儿？！”
　　十三年了，贺朗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能再遇到那个孩子，更未曾想过，华清君竟然就是那个孩子？！
　　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那样不同凡响异于常人的孩童，恐怕也只能是景行明月华清君了。
　　华清君没有说话，只是怔怔望着他，贺朗眨了眨眼：
　　“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临仙镇。”
　　醉酒那晚？贺朗诧异，也就是说自己醉的不省人事变出血灵蝶调戏他的时候谢兰就认出他了？
　　想起以往种种，有些惭愧，又有些兴奋，贺朗笑着感叹道：
　　“没想到，你我竟是故人重逢，还真是有缘呐。”
　　看着那灵蝶血色慢慢褪尽，最终又变回蓝色，华清君放手任它飞远，淡然道：
　　“玄英，放下吧。有些事，天命难违。”
　　贺朗道：
　　“你信天命？”
　　“有些事，我信。”
　　贺朗思量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我不信天命，只信自己。即便粉身碎骨，也绝不回头。”
　　华清君眉头道：
　　“何必如此？”
　　“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我贺玄英一旦认定的事，即便是一千年，一万年，也绝不会改变。世人非不要我如何，我便偏要如何。别人都笑我愚蠢固执，一意孤行，那我便是如此吧。”
　　贺朗站了起来，对着明月举起酒壶高声道：
　　“我行我道，天奈我何！”
　　人世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匆匆不过眨眼间，何必委屈自己成全别人？既然选择来红尘走一遭，就该潇洒肆意，方不负此生。
　　华清君看着那个被月光清晰勾勒出的身影，心潮澎湃。少年江湖，快意恩仇。可世间纷纷攘攘，又有哪个人能真的挣脱红尘枷锁，不为红尘所误呢？
　　华清君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玄英，你觉得你娘花焚天究竟是因何而死？你要向谁复仇？”
　　贺朗扭头奇怪的盯着华清君道：
　　“自然是仙门勾结朝廷，党同伐异。这些虚假的伪君子，披着人皮的恶鬼，我会慢慢撕开他们的假面，一个都不放过。”
　　贺朗表情越来越阴沉可怖，握着酒壶的手也越攥越紧，似乎要把痛恨之人的头颅生生捏碎。
　　华清君突然将长情剑举到他面前，目光如炬的对谢兰说：
　　“既如此，那你便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