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玄英录》封龙三爷

24、第二十四章 天子无心

　　“陛下，如今魔教横行，屠杀无辜，祸乱苍生。仙门各派联名上书请愿朝廷出兵一同剿灭焚天宫，铲除魔族余孽贺玄英。今日臣等奏请陛下，恳请陛下顺应民心，即刻出兵伐英！”
　　“请陛下下旨！即刻出兵伐英！”
　　朝堂之上，朝臣纷纷奏请讨伐魔教，一呼百应，皇帝心中百感交集。就算是魔族，可那却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最爱的女人和自己生的孩子。可他是皇帝，是天子，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社稷，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在满朝文武面前，又如何宣告魔教教主是堂堂皇子？又如何光明正大的保护于他？
　　痛心疾首，骑虎难下。
　　“可朕听闻那贺玄英是遭人陷害。再说发兵围剿不是小事，现边境又逢战乱，朝中兵力不足，难以调遣。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皇帝找了个理由搪塞。吏部尚书谢景瑞是少数几个知道贺玄英皇子身份的人，他出言维护皇帝道：
　　“陛下圣明，魔教发展迅速，教徒众多，又有赤霄剑灵与傀儡御尸术，实力不容小觑。况军队都是肉眼凡胎，怎能与玄门术法抗衡？万一朝廷出兵干涉玄门之事，被恶人利用揭竿而起，恐天下大乱。再者内外皆起战事，恐劳民伤财，百姓积怨。以臣之见还是先与仙门六大派商量对策，合计出一个万全之法才是。”
　　皇帝点头道：
　　“谢尚书所言正和朕意。”
　　一白发老臣站出来对皇帝激动道：
　　“难道陛下忘了前车之鉴？当年若非陛下有意偏袒花焚天，能早些出兵讨伐赤霄宫，仙门便不会遭魔教屠戮，朝廷也不会损失惨重。今日若不趁早灭了魔教，何以定民心，何以安天下？！如此失信于黎民，国将不国，社稷危矣！”
　　皇帝怒道：
　　“李严！你这是在拿太傅的身份教训朕？！”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劝陛下顺应天意民心。”
　　连皇帝的老师都被怼了回来，看来皇帝态度强硬，确实不愿出兵。一时间无人再敢言语，谢太尉垂着眼向前一步道：
　　“陛下，太傅大人虽然言辞过激，却发于肺腑，忠心可鉴，所言并非全无道理。不过正如陛下所说，贺玄英是否遭人陷害尚有待查明。以臣之见，玄门之事还当玄门自己解决，朝廷只能作为辅助。现在局势不明，并非出兵最佳时机。”
　　太尉是清楚贺玄英的身份的，而当年出兵围剿赤霄宫也是他与皇后带头谋划的。今日满朝文武若没他默许，也不可能会提出兵围剿魔教之事。可如今他又出来圆场，确实出乎皇帝意外，也不知究竟是何目的。
　　“既然太尉都这么说了，此事朕更要慎重考虑。今日到此为止。退朝！”
　　皇帝逃也似的下了朝，躲得一时是一时吧。
　　皇帝本想清静清静，没想到刚下朝吏部尚书谢景瑞就来求见。皇帝宣他进来，没等他开口就问他：
　　“是太尉让你来探朕的口风？”
　　谢景瑞拱手道：
　　“陛下，臣之心日月可鉴，臣永远都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臣知道陛下心里为难，特来为陛下分忧。”
　　虽然他生父是谢太尉，可皇帝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对待他比谢太尉更像是一位父亲。谢景瑞有自己的文人气节，也有自己的执拗愚忠。
　　皇帝轻声道：
　　“好孩子，是朕错怪你了。”
　　谢景瑞笑着摇了摇头，曾几何时，英明神武的皇帝也两鬓斑白，已近垂暮了。
　　“陛下勿忧，以臣之见，父亲也不赞成现在出兵。”
　　皇帝揉了揉眉心道：
　　“可终究还是要出的。他这是投石问路，以退为进。他这条老狐狸，朕始终斗不过他。不过如此也好，你们始终是父子，朕也不希望你二人反目。你看今日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沆瀣一气，分明是受人指使，朕已心力交瘁。这皇位朕坐得够久了，确实也该腻了。”
　　谢景瑞闻言吓得跪拜道：
　　“陛下！父亲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朝廷社稷！纵使有不妥之处，却绝无谋逆之心！”
　　皇帝扶起谢景瑞道：
　　“谢家世代忠良，朕如何会怀疑太尉的忠心？若非有太尉替朕守这江山，朕又怎能高枕无忧这么多年？”
　　谢景瑞叹道：
　　“陛下是位仁慈的好皇帝，会名垂青史的。”
　　皇帝的眼角有些湿润，他叹了口气道：
　　“仁慈是皇帝最不该有的感情。终究是朕亏欠他们母子太多，朕若封他为太子，是否便能护他一世周全？”
　　谢景瑞闻言大惊失色：
　　“陛下！千万使不得！这可是涉及江山社稷的大事！请陛下三思！再者，太子贤德，乃明君之选，岂可无端废之？况还有皇后，这念头是万万不能有的！对贺教主也只会是件祸事，恐怕他会死得更快。”
　　皇帝痛苦道：
　　“可你也知道，所有人都在逼他！如今这天下哪里还有他安身立命之处？究竟是谁将他魔族身份公诸于世？是谁要将他置于死地？”
　　谢景熙皱眉道：
　　“会否是我爹或者皇后？”
　　皇帝摇头：
　　“他们不知天儿是魔族后裔。除了我，恐怕只有玄门极少数的人知道。”
　　谢景瑞心中松了口气，道：
　　“此事我会找三弟帮忙去查。”
　　皇帝道：
　　“听说景玉和玄英关系很好，恐怕他已受到牵连，还是让他小心为妙。”
　　“陛下放心，我自有分寸。如今太子殿下羽翼日渐丰满，势力不容小觑。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多了个抢皇位的兄弟，必然会对贺玄英不利。若陛下真想保护他，改立太子之事，还请陛下三思再三思。”
　　“恐怕照儿早就已经知道了。朕以为玄英他在二十五年前就死了，所以没人告诉照儿他还有个弟弟。可谁曾想他还活着？还成了魔教教主？这一切都是天意，这是天儿在天有灵，让我们的儿子来找我讨债啊。”
　　谢景瑞安慰道：
　　“陛下不必过于自责，苍天有眼，你父子二人能重聚是好事。”
　　“你说的对！瑞儿，朕求你件事，你一定要答应。”
　　皇帝突然目光恳切的望着谢景瑞，谢景瑞忙道：
　　“陛下请说，臣万死不辞！”
　　“朕不要你万死，这么多年来，朕早把你当做半个儿子了，你必须好好活着。朕只是希望你能带玄英来见朕一面。如果勉强，也就罢了。”
　　皇帝出入宫门都有专人记录报备，他要想出去谈何容易？确实只能请贺玄英偷偷入宫。
　　“臣去试试，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来。”
　　“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他门母子，他恨我也是应该的。你只需一试，结果皆是天意。”
　　“是！臣当尽全力！”
　　谢景瑞走后，皇帝坐立难安。他担心贺郎安危，却又无能为力。身为天子，却如此窝囊，连自己儿子都保护不了，简直就是耻辱，这个皇帝，他确实当够了，只是苦于一身枷锁，尚不能说放手就放手。
　　“皇后娘娘到。”
　　内官突然禀报，皇帝还来不及反应，皇后就已经进了门。她目光犀利的盯着皇帝道：
　　“朝上的事我都听说了。怎么，你还想着那个魔女？还想留着她的孽种？我早就觉得她是妖孽，没想到竟是下贱的魔族人！我告诉你，你儿子只有照儿一个！太子也只能是他！那个贺玄英他是魔族！早晚会威胁到江山社稷！你若狠不下心，我不介意替你出手，就像二十五年前杀花焚天一样，为了照儿，我一样会杀了她儿子。”
　　皇后发出冷冷一笑，那残忍的表情在她美丽的脸上显得尤其刺眼。皇帝无奈摇头道：
　　“你已经杀了我太多儿子了，难道你不会做恶梦，不怕下地狱吗？”
　　皇后闻言脸色一僵：
　　“成大事者，不惧鬼神。如果能让照儿顺利登上皇位，下地狱又何妨？”
　　“在你眼里，权势真的就如此重要？”
　　“是！若非我谢家全力扶持，你这个皇位怎能做得如此安稳？你该对我谢家感恩戴德！你欠我的，十辈子也还不清！”
　　“既如此，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把皇位拿去便是。”
　　“要我弑君谋反？臣妾还没有这么蠢，我要照儿名正言顺的当上皇帝，让天下都臣服于他。他比你，更适合做这天下的帝王。”
　　“所以我和照儿，都是你的傀儡？天儿没你有本事，她操纵的只是死尸，可你操纵的，却是活人。你果然是个疯子。”
　　皇帝不住摇头，皇后笑道：
　　“臣妾哪有陛下疯得厉害，堂堂天子竟然与魔族相恋，还生下孩子！简直就是疯狂至极！哈哈哈哈！”
　　皇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情愿爱上一个魔族妖女，也不愿爱我，我究竟哪里配不上你？我为了你又付出了多少？！你瞎了眼都看不到吗？！”
　　“我就算爱天下所有人，也不会爱你！”
　　皇帝几乎用吼的说出这句话，皇后表情一变，几乎如尊光滑的石像般：
　　“是了，我怎么就忘了，你这个没有心的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花焚天那个蠢货，竟然会相信你，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皇后又愣了愣，转身而去。走之前，对皇帝露出温柔一笑道：
　　“哦对了，陛下，臣妾告诉你一声，我已让照儿带着虎符去边关召谢将军回朝。届时出不出兵，也由不得陛下了。”
　　皇后离开之后，皇帝像是被抽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有心么？自己从坐上皇位那一刻起就已经失了心了。他生来为了天下，把所有情爱都分给了天下人，怎么可能独给一人？天子是不能有私情与唯爱的，他注定了爱天下苍生，又如何独爱一人？否则，又如何被称为天子呢？
　　天子无心，天子无心啊！
　　他何时才能不为天下，只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