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与鼠尾草（盖茨比）》客年

5、争抢

　　这个名字似乎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带来了一丝震动，尤其是我娇艳动人的表妹。不过她本身就是个高度敏感的人，未嫁人的时候她换上一套新裙子都要让全家人赞美一番。
　　伊莎贝拉只比她小一岁，有一年她到我们家做客，我去楼上找本书的功工夫，就听到她躺在屋子那头尖声大叫，好像巫婆用烧得通红的针刺进她的身体似的。我下楼去看，伊莎贝拉站在火炉边，不声不响地哭着。
　　“怎么回事？”我问旁边的女仆。
　　“小姐的布娃娃，被扔到火堆里去啦！”女仆指了指地上破碎的布块，“她们都喜欢那个娃娃，争着抢着，完了后就扔进去了。”
　　对这个回答我有些不可思议，这两个小姑娘，她们都有的是玩具。我很久以后才明白，女孩子会为了争抢而争抢，跟东西无关，她们纯粹是享受这个过程。我的小妹妹委屈的不得了，她在家唯我独尊惯了，猛的被另一个宠坏的小宝贝打击的缓不过神。
　　“哥哥！”伊莎贝拉向我扑过来，准备控诉我们表亲的恶习。
　　“嘘！嘘！”我打断她，把她的眼泪擦掉，准备让女仆带她洗把脸。这个时候我听到外面有人在笑，我们的庄园在夜晚看来有些空旷，就像传说中鬼魂出没的地方。黛西刚刚吵完一架，神经还紧绷着，这下更糟糕了。
　　她先是不吭声，跟着大嚷起来：“啊，妈妈，妈妈！啊，爸爸！啊，妈妈！来呀！啊，爸爸，啊！”
　　今天是什么日子？
　　马蹄的铁掌溜达至门口，管家点燃了整个山庄的灯火。仆人们在地下室又吃又喝，星期日的晚上上帝都要休息。农庄里的孩子被盘问圣经的第七章，要是他们答不出十二门徒的名字，就站在墙角哆哆嗦嗦。
　　“凯蒂！”
　　“快，凯蒂，翻出来！”
　　我头晕目眩，我在哪？一个漂亮辉煌的地方，火炉热的火星四崩，似乎要将我的眼珠烤得冒火。我伸出手，看不清我的戒指，在哪？她为我戴上的，她的裙子上缀满钻石，如同披着星河为我而来。她吻了我的脸颊，在上帝的见证下，在无数花瓣与羽毛中承诺：“无论贫富，直到死神将我们分离。”
　　“哥哥？”
　　不，不对，她不在。
　　她走到哪里去了，有人说她在沼泽，有人说她在山谷。你为什么不回来？我的爱，死神将我们分离了吗？还是将你与他分离？
　　“跑吧，希刺克厉夫，跑吧！”
　　“它咬住我啦！魔鬼咬住了我的脚踝。”
　　我站不住了，我的身体像一个累赘一样摔倒在猩红色的地毯上，我磕到桌椅的套子上也染了红色。小妹妹们在尖叫，我睁开眼，纯白的天花板镶着金边，一大堆玻璃坠子用银链子从天花板中间吊下来，许多光线柔和的小蜡烛照得它闪闪发光。
　　“少爷！抓住他们，他们攻击了少爷！”
　　仆人们像箭似的冲到门口，两个孩子从窗台边上跳下来，大的那个死死拽着小的的手。忽然，猎犬扑倒了一个，她跌倒了。一顿足以灭绝基督王国里任何恶魔的咒骂，那个小怪物掐住了狗的脖子，直到有人抓住他们。
　　“抓到什么啦，罗伯特？”卡罗威老爷骑着马溜达过来。
　　“一个小姑娘，先生，还有个小子。”
　　仆人把那个野蛮的小家伙拉到吊灯底下，他嘴里嘟囔着咒骂和要报仇的话。
　　伊莎贝拉口齿不清地喊着：“哥哥，哥哥！别管那个可怕的东西，把他扔到地窖里去吧爸爸？”
　　“不。”我爬了起来，那一幕幕梦境般的东西与现实交加，我按压着太阳穴，从墙壁上拿下猎枪。
　　“你去哪？尼克！”
　　我要杀了他，对，我一定要这么做。我们只有一个能活，而那个人必须是我。凯瑟琳，伊莎贝拉，我的女儿以及我的山庄。
　　“别太激动，儿子，我有的是办法为乡里除害。明天我们就召开大会，他会为冒犯你而付出代价，这个该死的吉卜赛野种。我可怜的老邻居一定是昏了头，小子，你的行为我马上就派人通知恩萧先生，你等着瞧。”
　　父亲自得而愉悦的絮絮叨叨，而我什么都听不到，干掉他，对，只有这一条路是正确的。我的所有爱恨都会随他消亡，缠绕我的噩梦也会随之结束的，这就是我从死神手里逃出来的意义。
　　“砰！”
　　“啊！”
　　没人想到尼克真的会开枪。
　　这个近亲联姻的孩子身体孱弱，时不时会脸色苍白，让人担心他会不会猛的吐出一口血。他的骑术学的很晚，并不精湛，打猎季连兔子都没有打中过。他曾捡起掉下树枝的小鸟，还曾放掉撞进埋伏的小鹿。
　　然而他真的开了枪，毫不犹豫。打得很准，小男孩被撞到墙上，心脏处有一点白痕。但没有流血，枪卡了壳，这种老东西摆在触手可及的墙上是用来装饰的，里只有空弹头。
　　“放下枪，你疯了吗？尼克！”
　　女孩们都吓得愣住了，那个暴戾的家伙是她们温柔的哥哥吗？老谋深算的卡罗威先生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示意站在儿子身后的男仆夺下猎枪。被攻击的男孩又开始咒骂了，卡罗威先生立刻命人将他带走。罗伯特把他拖到花园里去，把提灯塞到他手里，把门关紧了。
　　尼克失魂落魄，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没人知道他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是悔恨呢还是惋惜。女士们，包括凯瑟琳，都坐在另一边的角落，连平常喜欢对少爷抛媚眼的小女佣都不敢多看一眼。
　　他像个从深渊爬出来的恶魔。
　　“你在干什么呢？我的儿子。”
　　“他该死。”
　　“当你贸然指责别人的时候，要想一想，他们没有你这样的条件。”
　　卡罗威太太为凯瑟琳披上了外套，伊莎贝拉把满满一盘饼干倒在她的怀里，黛西好奇的盯着她看。然后女仆端来一盆温水，给她洗脚。后来他们把她美丽的头发擦干，梳好，给她一双大拖鞋，用车把她挪到火炉边。
　　老卡罗威先生调了一大杯混合糖酒，破天荒地给儿子也倒了一杯。尼克接过酒，慢慢喝完，酒精让他呆呆的蓝眼睛里燃起了一点生气勃勃的火花，他翘了翘唇角，整个庄园都放心了，他们熟悉的小少爷回来了。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