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与鼠尾草（盖茨比）》客年

49、时光倒流

　　“我们不走吗？哥哥。”
　　一位艳丽夺目的少女拖着星光走来，我晃了晃神，是伊莎贝拉！她还穿着普普通通的白裙，不知怎么变的令人惊叹。也许是因为那个站在灯下看着她的男孩，他的眼睛所焕发的神采，比今晚所有的烟花加起来还要绚烂。
　　伊莎调皮的吻了我一下，那个男孩才恍惚间发现了我的存在。我看到他畏缩了一下，眼底闪过明晰的痛苦。于是我拉着调皮的小妹妹走过去，自我介绍一番，跟那个男孩交换了名片。
　　伊莎贝拉撅着嘴，但我知道她是希望我这么做的，小姑娘在感情懵懂的时候总会有些不合时宜的矜持。我从来都觉得丘比特是个不太管售后的销售员，不用心去维系的链条会被轻易砍断，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兴致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回去的路上我问她：\"你也不喜欢这个晚会吧？伊莎。\"
　　\"当然喜欢啦！这里充满了国王宴会也没有的种种可能性。\"伊莎贝拉蹦蹦跳跳，步履轻快，“你不介意我开展些浪漫情事吧，哥哥。”
　　“尽管去做，亲爱的，只要你记得自己还有个哥哥。”
　　那夜我等到很晚，就在花园里徘徊，一直到最后一群游泳的客人在寒冷和兴奋中跑上来，一直等到盖茨比的城堡中各间客房里的灯都灭了，等到他最后走下台阶时，那晒得黝黑的皮肤比往常更紧地绷在他脸上，他的眼睛发亮而有倦意。
　　\"她不喜欢。\"盖茨比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她玩得不开心。\"
　　满腔说不出的郁闷令我不想讲话了，我看着黑黝黝的海浪，想象着跳下去会有多凉快。我真是个傻子，还怀着什么希冀呢？
　　\"伊莎说你的舞会很棒。\"
　　\"舞会？老兄，舞会是无关紧要的。\"他一弹指就把他所有开过的舞会都勾销了，\"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让黛西去跟汤姆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就这一句话，我等了这么多年就为从她嘴中得到这句话。往后我们就把前程往事一笔勾销。我会解决一切麻烦，她只需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每天坐在花丛中喝茶聊天。但她不理解，这是有多难办啊？”
　　他滔滔不绝地大谈往事，不时挥动双臂，全部关于黛西。海风呼啸，我的衬衫非常单薄，冷的直发抖。他看不到我的疼苦与折磨，他的字典里好像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存在。
　　“是的是的，我们当然不理解，你跟神经病一样冒出来，利用我们所有人去帮你勾引一个有夫之妇，然后责难我们做的不够好，你他妈脑子里装了些什么玩意！”
　　“利用？”
　　“你让我觉得我自己是个老鸨，你到底想要什么呢？让她承认她一直都爱你，至死不渝？天啊你把我们这些贵族当作什么？高尚的……”我忽然停住不说了，盖茨比如孩童般不解的神态，让我该死的无处发火。我沿着一条布满了果皮、丢弃的小礼物和踩烂的残花的小道走来走去。我意识到我们距离很远，尽管我们坐在一起，天空海阔的乱聊。
　　“冷静点，老兄。”
　　“你让我怎么为你辩护？哦，天啊，你的地下室是罪恶之城。”我大概喝醉了，走路都在打转，话语毫无逻辑。谁知道我有多孤独？谁他妈在乎！哦，我到底在干什么呢？即使当初面对被希刺克里夫诱拐的伊莎贝拉，我都始终能保持镇静。而现在他居然让我冷静？我要冷成什么样，变成阿尔卑斯山顶的冰石吗？
　　盖茨比将我拉到码头，那里被废弃已久。我们坐在上面，像飘在大海的小舟，随便来个浪头就会将我们埋葬。他的手随意搭在我的肩上，这就让我觉得安全无忧了。
　　\"我那时二十六岁，有过无数露水情缘。但黛西不太一样，我没法向你形容，老兄。她像海伦一样出现，有一阵我甚至希望她把我甩掉，但她没有。我们在一起很快乐，我觉得那是一个男人所能追寻的最伟大的东西。”
　　“你被捕获了，她会吞噬你的雄心壮志。”我冷漠的拨弄着泳池，水很凉，但我的指尖像被灼伤般刺痛。“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家族的族徽是一条蛇。”
　　“我以为是那只鹰。”
　　“鹰是后来才加上去的，最开始，我的先祖们是沼泽里的强盗。他们通过抢劫，绑架，杀人，获得了无尽的财富，在一个恰好的时间找到了恰好的王位继承人，我们就是这么崛起的。但在骨子里，我们都是冷血动物。”
　　“不，黛西不是，她爱我。”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我冷笑着说，“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某些女人，她们不属于达尔文的管辖范畴，她们直接来源于某种邪恶但持久的力量，她们能搞砸一切却无需抱歉，她们是男人的伤疤、男人的荣耀、以及男人的奖励。
　　“既然你爱她，爱得要死要活，又为什么放弃她？”
　　“不是我。”盖茨比激动的说，“跟部队离开前，我以为我们已经结婚了。那是我的错，如果我在她需要的时候见她一面，安慰她，说她所做的事完全正确，我们会是很完美的一对。”
　　\"别对黛西期待太高，\"我冒昧地提醒他，\"时光不可倒流。\"
　　\"不能倒流？\"他大不以为然地喊道，\"哪儿的话，我当然能够！\"
　　我暗笑他的顽固和愚蠢，我早就明白世上没有什么十全十美。陷入情网的少年总是撞的头破血流，在生命的最后为自己的执着赎罪。
　　\"我要把一切都安排得跟过去一模一样，\"他说，一面坚决地点点头，一面伸出手去捉那绿光。似乎想要离开现在的混乱不堪，回到某个出发点，重新再走一遍。再走一遍，慢一点，也许我们就能重新获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