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司康》前子言

19、冲突

　　安柯又是在沉重的负担中醒过来的，这次他连把胳膊伸出被子都做不到。

　　他怕惊醒林思异，想缓慢的翻个身，结果微微一动林思异就醒了，含混的问“醒了？”

　　安柯瞄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早上五点半，只能又老实躺好假装半梦半醒“嗯？”

　　林思异把自己的铁臂收回来，安柯心里刚舒一口气想不到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压上来了。安柯装不下去了，嘟嘟囔囔地问“怎么了？热。”

　　林思异贴着他耳朵边问“今天周几？”

　　安柯觉得这人有病“啊？你看下手机，我也不记得了。”

　　林思异挑挑眉“你现在在梦里吗？”

　　安柯觉得这话透出一丝丝挑衅的味道“林思异，你喝多了？早上起来就想我跟你吵一架？”

　　林思异没说话，就枕着安柯耳朵呼吸。

　　安柯把头往枕头里一埋“干嘛？痒啊......”

　　林思异还想得寸进尺一下，安柯突然面部表情痛苦的啊了一声。

　　林思异以为自己太沉压到他了，手肘一撑坐起来问“怎么了？压疼你了吗？”

　　安柯翻身平躺，手摁着肋骨中间“胃......胃不舒服。昨天晚上咱俩是不是没吃饭。”

　　林思异搓热手掌帮他暖胃，试探的问“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安柯闭着眼不甚在意地说“记得啊，不就是回我妈家了，然后说了点事就打车回家了.......吧。”

　　他突然睁开眼睛问“昨天是打车回来的吗，我记不清了好像。”

　　林思异看着他又问“那你还记得昨天跟我说什么了吗？”

　　安柯狐疑的看着他“说......什么了？”

　　林思异一本正经地说“你昨天吵着闹着非要拉着我去国外登记结婚跟喝多了似的，我说你再好好想想，咱俩在一起还没一礼拜呢，以后后悔了离婚多麻烦。再说咱俩父母那边肯定也不会同意咱俩离啊，你说不会的，说你离不开我，放不下我，日思夜想都是我......唔！”

　　安柯抬手捂住他的嘴，假笑着说“你再好好组织一下语言。”

　　林思异上下动了动嘴唇，安柯被蹭的痒，赶紧撤掉手。林思异一脸无辜“真的。”

　　安柯不想跟他废话，手要撑着坐起来，林思异把头贴在他胸口又把他压回去了，听着平稳的心跳说“是我想说的话，我们去结婚吧。”

　　安柯有点懵，没搞清这人怎么突然整这么一出，捏住林思异的脸问“说什么呢？你是真的喝多了吧。”

　　林思异右手把捏他脸的手捉住，郑重地又说了一遍“我们结婚吧。”

　　安柯头偏向一边，沉默了一会，泄气地说“我饿了，我去热点饭。”

　　林思异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反应，坐起来看着安柯，有点迟疑问“你......不愿意吗？”

　　安柯转回头来也看着林思异“不是。”
　　“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林思异把头低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安柯也坐起来靠着床头，“你今天怎么了？”

　　林思异想说没什么，但是话哽在喉咙说不出来，眼睛有点热好像又有点要掉眼泪，嘴动了好多下就是说不出话。

　　阳光一点一点渗进来，照的林思异的眼眶有点红。

　　安柯摸摸林思异的脸，字字斟酌着说“我有时候想不明白我妈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昨天见到我爸，好像血缘也不能把我和他拉近一些。我觉得很恶心，我很恶心。所有人都好像又厌恶又怜悯我，我只有把自己藏起来，没有情绪就百毒不侵。我记得小时候姥姥来照顾我，也挺不喜欢我的，我只要一哭她就会威胁我要把我扔了。我也不止一次听过她念叨如果不是因为我，我妈一定有个好归宿。”

　　“后来你搬来我家对门，我一开始特别嫉妒你，叔叔阿姨那么和蔼，对别人家的小孩也很好，我就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暖的人。直到你主动和我说话，带着我玩，我又发现，你也是善良炽热的人。我好幸运。”

　　安柯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他重新握住林思异的手摩挲，像是抚摸一块易碎的玻璃。

　　“阿异，我大概是有精神疾病，我越来越感受不到情绪了，你回来前半年左右我整夜都在失眠，偶尔能睡着也会做梦惊醒然后睁眼到天亮，有时候我分不清自己活在现实还是梦里，我很怕突然哪一天我就疯了。你那么好，不应该经历这样的事。”

　　林思异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安柯。

　　安柯满眼都是笑意，接着说“你应该有一个正常的爱人，顺遂的日子，圆满的一生。”

　　——但你想怎样我都陪着你，直到我没法再前进一步。

　　他心里说。

　　林思异看着安柯笑盈盈地模样，想明白了为什么他会那么主动，为什么他从来没埋怨过自己怎么消失那么久，为什么告白那天晚上他要说“谢谢你”

　　他压根不信自己是真的爱他。

　　他在陪自己“玩”。

　　林思异面色惨白，强压火气说“你觉得我和别人在一起也无所谓只要我快乐？”

　　安柯有点紧张，不自然的眨眨眼睛说“我.......不想，但是.......”

　　他还没说完林思异便打断了他“所以你也觉得我和谁在一起都会快乐不是非你不可？”

　　安柯头慢慢低下了“一定会有人比我做的好的.......”

　　林思异步步紧逼“所以你并不爱我，只是和我玩玩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安柯猛地抬头否认“不是！我只是.......”

　　林思异语气已经非常不悦了“哦，所以在你眼里我是个渣男，或者说是个奉献者，所作所为都是在怜悯你以满足自己假崇高的虚荣心是吗？”

　　安柯从来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有点慌乱“不是的！你不是！我........”

　　林思异看安柯手足无措的样子实在火大，拽着他的脚踝往下一拉，手撑着把安柯圈在身下。

　　安柯明显被吓到了，浑身僵硬看着林思异的眼睛。

　　林思异喘着粗气，紧咬着后牙往外崩字
　　“我、就、不、该、克、制、自、己。”

　　然后他眼一眯，有点挑衅的抓着安柯的手说“安老师，你要不要自己感受一下我有多隐忍？”

　　安柯因为紧张不停的吞咽，手被拽着向下探去。

　　就挨了一下，安柯脸就迅速红成一片了。

　　林思异面无表情的看着安柯“怎么？你觉得我对着别人也可以这样吗？”

　　“你不会觉得这种反应我也能装吧？”

　　“要不你装一下我看看？”

　　安柯没弄明白为什么事情突然变成这种走向，精神沟通突然要变□□沟通了？

　　五点半起床真的是过于早了，大家没睡醒说的话能叫人话吗？

　　安柯想把这是混过去，手挣开要起来“我我我......我胃不舒服，我去做点东西吃......”

　　林思异把他肩膀重新按住，恶狠狠地说“不行。不舒服？我给你暖暖！”

　　说完他顺手捞起扔在床下的大衣，从口袋里拿出东西拆开包装。

　　安柯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疑惑地问“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林思异用牙撕开袋子“昨天，给你买饮料的时候。”

　　安柯还在脑子里检索到底忽略了哪个环节导致今天自己为鱼肉的场面，他这条鱼已经被拆开包装了。

　　一番折腾的间隙，安柯手使劲抓着床沿，心想自己之前那条内裤可能真的委屈林思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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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柯再醒过来的时候，真的是被饿醒的了。胃一阵一阵隐痛，他慢慢回神睁眼，浑身黏腻腻的也让他很不舒服。他向前一伸手，却摸到一片虚空，被子都凉了。

　　不是吧，林思异居然是这种睡完就跑的货色吗？

　　所以办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来迷惑敌人的？

　　安柯心里一凉，想在枕头边摸手机，两个枕头附近都搜了一遍也没发现手机上哪去了。他坐起来看卧室门开着，象征性地喊了一嗓子
　　“林思异——”

　　“醒了？”

　　安柯吓了一跳，赶忙又把被子拉起来裹在身上。林思异端着杯水走进卧室，身上松垮的披着浴袍。

　　安柯接过水，看他还是阴沉着脸也不敢多说话，只好老实的把那杯暖和的温水一饮而尽。

　　林思异看他接过水杯就去浴室了，安柯紧接着就听到哗啦啦的放水声。

　　胃里暖和了他就放松许多，靠着床头裹着被子没一会又要进入梦乡。

　　等他开始练点头功的时候，林思异回来拍了拍他掀开了被子，他瞬间惊醒惊慌的看着林思异，林思异视若无睹把他抱起来送进浴缸。他再想说什么的时候，林思异已经出去了。

　　他一个人在浴缸里发愣，看出来了，很明显，是真的生气了。

　　等他清理好泡舒服了，出来发现自己的浴袍毛巾把戏都整齐的叠好放在马桶盖上，确实，林思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会照顾他的人，没有之一。

　　不然他也不会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废物了。

　　等他擦着头发出了卫生间，林思异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他战战兢兢地坐到沙发上，看着面前摆盘都十分精致的饭，没来由心虚。林思异看他坐下了，端着自己的碗和杯子去厨房了。

　　手机在茶几上亮了好几下，打开是小助理询问有没有工作安排，他想了想除了送衣服也没有什么，就说了给仙仙送衣服的事顺便聊了两句，听见林思异出来了赶忙把手机放下，拿起筷子吃东西。林思异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去阳台晾衣服了。

　　接下来，晾完衣服安柯吃好饭，林思异又收了他的碗盘去洗。洗完碗又举起吹风机要给他吹头发，吹好头发又要换床单。一言不发忙的团团转，反倒把安柯局促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正当他在沙发上放空的时候，林思异穿上外套要出门。安柯赶紧问“你去哪？”

　　林思异动作没停“买菜。”

　　安柯噌一下站起来“我跟你去。”

　　林思异穿好鞋站在门口没动，安柯抓起外套就走到他身后说“走吧。”

　　林思异扭头睨了他一眼“穿好。”

　　安柯赶忙又穿好，跟他出了门。

　　两个人走到最近的超市，林思异照例是让安柯走内侧，也没错开走只是并排隔了点距离，安柯也不问往哪走，反正这附近他住了快一年半也不不知道都有什么，没说话也不碍事。

　　进了超市安柯跟在林思异后面，林思异低声问了一句“想吃什么？”

　　安柯反应了一下有点磕巴“都都都都行。”

　　林思异嗯了一声就往手推车里放东西。

　　一起逛了半小时，安柯顿悟了“男人出轨被老婆发现”什么心态，别人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是无时无刻不在愧疚对方各方面的体贴，想回到过去掐醒犯错误的自己。

　　等一下，他犯的什么错来着？

　　在这样的伪哲学思考里他们一起回了家，他抬头看了一眼挂钟，三点。

　　他快受不了这种无油煎鱼的撕裂感了。

　　林思异把食材都放进冰箱里，去卧室取了电脑，回到客厅要办公。安柯磨磨蹭蹭地挨着他坐下说“你去书房吧，那宽敞一些。”

　　林思异头都没抬“不用。”

　　安柯有点气恼，他把上半身拧过去正对着林思异，拉拉他手肘的袖子问“林思异！你......怎么了？”

　　最后几个字还是有点中气不足他知道。

　　林思异深呼吸了一下终于说出今日第一句整话“在体验睡完就跑的负心汉。”

　　安柯没忍住笑了一下“哪有你这么会照顾人的负心汉？”

　　林思异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他“我不还有个男菩萨的身份吗？”

　　安柯低下头皱着眉小声说“阿异，我错了......”

　　林思异眼神向下“你没错，我在罚我自己。是我太自私你才不信的。”

　　安柯心想怎么又变成自我检讨大会了呢，干脆把他手拉开就伏在这人腿上了。

　　哼哼唧唧地撒娇“你别这么对我，我害怕。”

　　林思异没辙了，仰天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捋安柯的头发，十分认真的说“柯，我已经做错一次了，这一次就够我后悔一辈子的。我不想再错第二次，你想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你别不信我，行吗？”

　　这话安柯听着也难受得很，平躺着看林思异“没有，你以前做的很好。”

　　林思异苦笑一声“那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假装的呢？”

　　安柯捉住他捋头发的手放在心口“是我不信自己，我想不出来你爱我什么。”

　　林思异咬了咬下唇“你记不记得咱俩是怎么搭上话的？”

　　一句话就给安柯问住了，他俩是怎么开始搭话的？不是自然而然搭上的吗？

　　林思异看他沉默继续说“那时候我们家刚搬来不久，有一天中午我闹脾气不吃饭，赌气在家门口的楼道坐着，饿的肚子咕咕叫。你从楼下上来看我坐在楼梯口，进屋拿了个小面包，陪我在楼梯口坐了一中午。从那时候起我才开始慢慢接近你。那时候你都不认识我吧，只是看我坐在那生闷气所以来搭话。我小时候那么爱说，嘴一刻也闲不下来，离了原来的地方根本没有能讲话的人。上课老师批我接话茬，下课班里的小孩根本不待见我，只有你在我身边安安静静地听我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我有时候都嫌我自己烦，但你从来没说过烦我。初中时候因为篮球场的事跟人家打架，不敢回家就往你家躲，你给我涂药，帮我想理由不被骂。后来我只要说约了同学打篮球，你就提前一个小时拿着水去占场。”

　　“我是个画画白痴又喜欢画，你不厌其烦的教我怎么构图，怎么画静物，怎么调颜色。我写不出像样的文章，你就不断给我找范文，总结格式，批改错误。
　　“善良、温柔、耐心、坚强，不会轻易的下定论，永远照顾他人的感受，体谅他们的难处。”

　　“你怎么会想不出我爱你什么呢？”

　　安柯听着这些话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他觉得是应该做的事，被眼前这个人牢牢记在心上，不假思索的说出来，诚恳的让人心软。

　　林思异摩挲着他的耳垂说“还有，我真的感谢阿姨生下你，感谢我爸把家搬到你家对门，这么大的世界，就该让我遇到你。”

　　安柯噙着笑意，示意他低头，林思异把头低下来便双手环住他脖颈，主动了一个长长的吻。

　　那些不起眼的小事，每一个都是我爱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