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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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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闹得长安城中人心惶惶,傅云景自然有所耳闻。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听宋笙笙无精打采的趴在桌边同他解释昨日种种。
宋笙笙讲完,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很快就闭上了。
她直到清晨雨停了才合眼,没多久就被傅云景抱起来说吃早饭,上桌一看,软乎冒热气的白面馒头,带着米香味的白粥,清爽可口的榨菜,没一样她能吃的。
“傅云景,你做个人吧。”宋笙笙有气无力地趴在冒着热气的馒头边上,眼神幽怨地盯着傅云景,“虽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被骂了的傅云景也不生气,露出一个优雅得体的笑容,他摸了摸宋笙笙脑袋,“能骂人了?看来状态不错。”
宋笙笙不想理他。
还没来得及问昨天到底怎么回事,莺莺姑娘提着半筐白菜在外面敲门,得了傅云景应答这才缓缓推门而入。
美人赏心悦目,傅云景不为所动,但宋笙笙瞬间精神了不少,她直勾勾盯着莺莺姑娘,两只耳朵竖起来在头顶晃晃悠悠,像是跟人打招呼。
傅云景瞥见,一筷子敲到她头顶,语气揶揄,“色字当头一把刀。”
宋笙笙气呼呼地瞪回去。
莺莺姑娘是来投喂宋笙笙的,她坐在傅云景旁边,纤纤素手从拿出一片白菜叶放在宋笙笙面前,笑得温柔好看,“吃吧,笙笙。”
宋笙笙迟疑着没有吃,她抬起头来疑惑地望向傅云景。傅云景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宋笙笙才小口吃起来。莺莺姑娘见她吃了,也开心地笑起来,她解释说:“你可知傅公子的《皎月明》?那里面的故事,我亲眼见过,精怪于我而言,同人倒是没有什么不同,有时反而更善良。”
“我不过胡诌的。”傅云景惊讶道,“你倒是从来没有同我说起过,还有这等事?”
宋笙笙也一脸好奇地看着莺莺姑娘。
莺莺偏着头似乎在回忆,她缓缓道:“不过是陈年旧事了——”
莺莺小时候住在海边的渔村里,村里常有大人们提起鲛人的传说,不过没人真的见过鲛人。年纪尚小的莺莺当时对传说一直好奇,一日夜里睡不着便起身在沙滩上散步,她想,万一自己就遇见了鲛人了呢。
“我走至一片礁石,听闻礁石后面有人声。那声音是邻居哥哥的,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我当时好奇,躲在后面悄悄看偷偷听。”
那美丽的女子就是传说中的鲛人,清冷的月光下,海藻般的长发泛着莹莹光泽,一张精致清丽的面容,一双含情脉脉的眼,修长的脖颈,腰腹处开始布满淡蓝色泛着银色柔和光泽的鱼鳞,一条鱼尾。
“我看到她的时候,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鲛人。直到我看见她流泪,泪珠化为一颗颗晶莹圆润的珍珠。邻居哥哥伸手接着珍珠,面上贪婪的表情令人感到害怕……”
“后来呢?”见莺莺姑娘停住,宋笙笙忍不住开口询问,傅云景却朝着她不赞同地摇头。
“后来?”莺莺姑娘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泪花,生硬地转了话题说起昨日发生的命案。话音才落下,莺莺姑娘就起身找了个借口离开,剩下若有所思的傅云景和磕磕绊绊开始讲述昨天发生的一切的宋笙笙。
“让你受委屈了。”傅云景抱起昏昏欲睡的小兔子回榻上。
宋笙笙迷迷糊糊地问:“委屈又是什么?还有昨晚你说的害怕?”
此时此刻,傅云景才意识到问题,“你不知道?”
“你又没讲过。”宋笙笙闭着眼,轻声嘟哝。
傅云景呼出一口气,突然很轻松,他自顾自笑起来,原来这只小笨兔以前不是故意让他生气,只是因为不懂七情六欲。
下朝归来的傅云景见宋笙笙老老实实地趴在桌上看书,还有些意外。他故意打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笙笙扒拉着书页,即便作为一只兔子没有表情,傅云景都能看出她愁眉苦脸的,不由好笑问她,“你这又是怎么了?”
宋笙笙异常沉重地叹了口气,她问傅云景,“到底什么是害怕?什么是委屈啊?”
她睡醒以后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书本被她翻来覆去翻了个遍也没找出答案。傅云景沉默着,两三步走到桌边坐下,慢悠悠地用食指和中指拈起书的封面,“《千字文》?”
“嗯。你近日不是让我背这个吗?”宋笙笙认真地看着傅云景,兔耳朵竖起来晃晃悠悠仿佛在邀功,“我就找莺莺美人儿要了。”
见傅云景不笑,也不夸她,宋笙笙有点恹。
“你昨天不敢说话瑟瑟发抖,就是害怕。”沉默了半晌,傅云景才道。他难得收起了平日里纨绔的模样,此刻异常认真。
宋笙笙抬起头看着傅云景,了然的点点头。她突然觉着今日的傅云景格外陌生,浑身散发着疏离的气息,自成结界一般。宋笙笙歪着小脑袋,一双圆润可爱的红眼睛好奇地盯着傅云景看了半晌,直到后来跟他视线相对,才感受到他眼中情绪翻涌,复杂得很。
面对未知和不了解,人会本能的害怕,兔子精也一样。宋笙笙觉得今日沉默寡言的傅云景挺让人害怕的。
在害怕的情绪里,宋笙笙没学会控制自己,下意识地问,“那委屈呢?”
呀!她应该闭嘴的。
坐在桌边放空自己的傅云景并不情愿告诉宋笙笙这些,可她问了,他又不忍心不回答。在外巧舌如簧,可面对宋笙笙却丝毫不愿意敷衍。
“我明日寻本书回来,你自己看吧。”语气里,颇有些无奈。
宋笙笙察觉到了他的不情愿,十分不解,心直口快地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你分明是知道的。”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知晓这些?”傅云景语气淡淡的,不答反问。
“你们什么都知道,就我傻乎乎的一问三不知……你还总是嫌弃我!”宋笙笙突然委屈起来,“原本,我应该是知晓这些的。可渡我成精的仙人抹去了我的六识并告诉我这样有益修仙。”
傅云景:“你如今不就是在委屈么。”
宋笙笙如同醍醐灌顶,她原地弹起来又直挺挺落回去,又傻又可爱。傅云景在旁边看着不免失笑。
“你故意的!”宋笙笙十分自信。
但她却见傅云景摇头,语重心长同她道,“既然有仙人助你,为何还要反其道而行之?”
宋笙笙被问得愣在原地,她傻乎乎地看着傅云景那张迷倒万千待字闺中小姐的俊脸,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原因。
大约是许多许多年以后,久到世间再无傅云景这个文笔艳绝于世,生的风华绝代的纨绔公子的时候,宋笙笙才想起答案来——
傅云景。
饮水边的俗谈,从来困不住这朗朗如日月入怀的翩翩公子。
翌日,傅云景果真寻了本书给宋笙笙。宋笙笙兴高采烈地抱着书翻了两天就失去了兴致,把书弃在一旁,开始缠着傅云景闹着要学更多的字。
倒不是真的对书失了兴趣,只是她太多字不识得,读不懂罢了。
“我约了何炽和陆羽去喝酒,没空。”傅云景从自己手里的话本字中掀起眼皮,淡淡道。
宋笙笙躺倒露出自己的肚皮,在桌上扭扭,撒娇,“求求你啦,大佬。”
傅云景铁了心的不愿意教宋笙笙,他不为所动。
屋内,一人一兔正在僵持,屋外有小厮敲门,规规矩矩唤傅云景一声,“小公子。”
是周颐院子里的人,宋笙笙立马翻身起来跳进傅云景怀里,寻得一些安全感。
“进吧。”傅云景道。
推门而入的却是周颐。傅云景心里有许些难过,竟叫自己的母亲来了青楼这等地方。他抱着宋笙笙给周颐赔不是,周颐却阻拦了下来。
她道:“前些日子是娘错了。”
周颐怀着歉意看向龟缩在傅云景怀里的宋笙笙,“小兔子,抱歉了。”
没遇到过这等场面的宋笙笙无力招架,她下意识地看向傅云景。傅云景也正好垂眸看向她,“看你。”
原谅与否,看你。
宋笙笙睁着一双不谙世事的清澈的眼同周颐有些紧张不安的视线在空气中撞上,她道:“那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她把傅府当成自己的家。
不知怎么的,周颐竟感动地热泪盈眶,她忙道:“回!回!”
傅云景铁了心要去喝酒,回府的只有周颐和宋笙笙。宋笙笙窝在周颐怀里控诉傅云景,愤愤不平,“夫人,你说他为什么不肯教我?”
周颐和蔼地笑着抚摸宋笙笙的头,却不答话。她的儿子她自然再清楚不过,饶是换了她,对上宋笙笙这双干净澄明的眼,她也是不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