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82、试探

　　虽然有可能召维清回乾华的乾华掌门秘密出关之后又匆忙闭关去了，而留下的掌事大长老对此放任不管，但对于越发觉得仙门这边水极深极重的几人而言，继续留在凌岳仍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更不必说先前被他们遗忘的即将在凌岳召开的仙门大会，虽说四大仙门的精英多半跟以前一样不会参与，但到时真的各派聚集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便更受掣肘了。
　　左右宗长老对维清的治疗也算暂且告一段落，接下来只是按时服用丹药温养即可，几人商议了一下，仍决定按照来凌岳之前的计划，下山继续调查。
　　明面上自然是仍旧调查未完的妖兽沾染魔气异化之事，实际上却是想要借此游走九州寻找传承千年以上的门派家族，打听千年之前的旧事。
　　而在他们动身离开凌岳之前，周潋这个与苍玄宗长老关系最亲近的人，还是揽下了稍作试探的任务。
　　而令夷，动身离开的前一日，在最后一次与陈寅切磋之后，带回了一件防御的灵器。
　　灵器，还是品阶不低的灵器，比令夷自己的双刀劫焰也不差太多。
　　维清皱起眉头：“陈寅给你的。”
　　令夷表情略显无奈：“嗯，他说是我陪他切磋这么多日的报酬。”
　　因为是“报酬”，所以并不允她拒绝，几乎算是硬塞过来的。
　　“报酬？”一旁的葳蕤眨了眨眼：“切磋还有报酬？”
　　维清脸色深沉，明显得连葳蕤都能瞧得出一些怒意。
　　而葳蕤也在维清并不算好的脸色中反应了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葳蕤的脸色“刷”得一下就变了，瞬间被恼怒冲得通红：
　　“太过分了！那个陈寅把姐姐当什么了！还给报酬！分明是平等切磋有来有往，报酬报酬弄得好像，好像……”
　　“行了，别多想。”令夷伸手揉了揉气得脸色通红的葳蕤的发顶，轻笑着道：“陈寅倒没有这个意思。”
　　“姐姐！咱们就这么吃了这个委屈嘛？”
　　“瞎说什么，你姐姐我是能平白受委屈的人么？”
　　“……好像不是。”
　　令夷虽是轻抚着葳蕤的脑袋，此时却抬头看向端坐在一旁脸色暗沉的维清：“陈寅这人，初初接触确实觉得傲气得很，难免有些盛气凌人。但其实……他也不过是不太会与人相处罢了。”
　　令夷跟维清和周潋他们都不同，她是散修出身，是一个人一点点打拼成长起来的，在有如今这样的修为实力之前，她遇见的形形色色的人远比维清和周潋这样在仙门之中长大的人要复杂。
　　陈寅这人，其实并不难懂。
　　甚至……
　　在看出陈寅许多并不为人所喜甚至为不少人所恶的性子实际是因为他并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之后，令夷难免有了那么几分的怜惜。
　　周潋曾经说过，早些年维清的境遇与陈寅有些类似。
　　维清的清冷淡漠是因此而起，而陈寅的“目中无人”未尝不是受此所害。
　　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些，原本还是打着转移放在维清身上的注意力这样并不算纯粹心思的令夷，在后来面对陈寅的时候便多了几分包容和耐心。
　　几乎每次两人切磋都会前去围观的华钦就曾暗暗跟令夷说过，除了一些苍玄和崇阳的弟子外，令夷是难得的能够受得了陈寅的脾气与他好好相处，接触了这么多回除了第一次从未生气过的人了。
　　大约陈寅自己也有所感觉，所以越是到了后来他们两人的切磋反而越是平和起来。
　　令夷轻轻一叹：“我倒觉得，陈寅一来是感谢我这些日子陪他切磋他也有些收获，二来是得知我们即将再次离开凌岳下山去，以物相赠聊表心意。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应该也是担心直接相送我会不收，这才扯了个报酬的名头。”
　　大概陈寅自己觉得“报酬”这个名义他寻得极好，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对与自己同阶的修仙道友的冒犯。
　　葳蕤向来是令夷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信什么的，既令夷这么说了，她脸上的怒意便也很快消散了：“原来是这样……这陈寅也真是的，都不会好好说话的！哎呀早知道我先前去找宗长老道别的时候就跟宗长老说说了，让他好好教教陈寅嘛！”
　　葳蕤已经不气了，可仍端坐在那里正与令夷对视着的维清，脸色却好像更沉了两分。
　　令夷眨了眨眼，难得有些觉得摸不着头脑。
　　她觉得已经帮陈寅解释得挺清楚了。
　　不过……也许是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的思维，一时难以很快转变吧。
　　令夷已经知道看起来同气连枝的四大仙门之间也有不浅的隔阂，如今实力第一第二的苍玄和崇阳交好，靠后的凌岳和乾华抱团，两个阵营彼此都有些看不惯，像宗长老这样的人太少了，大部分都像是曾经令夷在平海镇之外遇到的跟着田光珉出去的崇阳弟子一般，对另外一个阵营的仙门弟子自来带着偏见。
　　身在凌岳的周潋和身在乾华的维清，大概难免会受些影响。再加上，他们能与陈寅接触的机会着实不多，并没有多少深入了解解开偏见和误会的契机。
　　当然，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点，令夷这些天来也算是感受到了。陈寅不知为何对田光珉和周潋不怎么在意，只对维清很有“敌意”，总有切磋的念头，想要将维清比下去，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这种态度。
　　维清还好，但周潋大概也是因此对陈寅的印象更差了一些。
　　令夷轻笑了一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左右他们明日便要离开了，而离开凌岳之后再与陈寅相遇想必也不容易，这些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只是令夷不觉得什么，维清的眉头却似乎更紧了一点儿。
　　但维清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周潋便回来了。
　　周潋的脸色并不比维清的好看多少，他的这般形容看得屋内的令夷和维清都是心头一动。
　　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再去想什么陈寅了。
　　周潋是从宗长老处回来的。
　　周潋坐下之后也并不耽搁，直接说起：
　　“我去与宗长老道别，尝试问起……各派掌门长老频繁闭关之事。”周潋的脸上少见得没有一丝笑意，甚至显得比前几日令夷第一次提出几个门派高层长老闭关出关规律的时候还要凝重一些：“宗长老他……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令夷一挑眉。
　　果然。
　　宗梧长老毕竟是苍玄的二长老，也是活过千载岁月的修仙者之一，他们在查的觉得困惑的许多事，宗长老也许正是其中的亲历者。
　　关于千年前的事他们如今还没有头绪摸不清深浅，一来没有合适契机贸然提出怕并不妥当，二来是不好跟仙门高层长老闭关这件事放在一起询问太过打眼，便打算暂放到他们在其他地方的调查有了方向后。
　　高层长老闭关这事，周潋借着自己师父因为掌门好容易出关又不见人影，而交好的乾华掌门也在闭关之中寻不到人这种情况随口说起来，也能显得自然无心。
　　“宗长老与我说……这些不是我能知道的事，至少不是现在能知道的事。”
　　“这……”令夷顿了一顿，分别看了一眼屋内坐着的同这位苍玄派宗长老关系不错的两人：“宗长老这话很有意思。他没有随口说什么修行什么瓶颈一类的话糊弄你，让你以为一切只是巧合并无深意，反而直言这不是你如今能接触的事，几乎算是对你坦明这其中是有隐情的。”
　　维清沉默了一会儿，也开口道：“宗长老知道我们起了疑，甚至也许，已猜到我们这次下山行程之中查到了什么端倪了。”
　　维清的伤是宗长老医治的，他接下来会按时服用的养伤丹药也是宗长老亲手制的，对于周潋都能瞧出可能很有问题的伤势宗长老怕更是心知肚明。
　　他也许在那日给维清把脉过后就猜到他们，至少维清是曾深入过天门山脉的了。
　　只是那之后，宗长老什么都没有提什么都没有说，连他们几个也都讲这件事慢慢放下有所遗忘了。
　　可现在周潋前去“试探”，宗长老却给了这样的答复，这其中的深意……
　　“若真如维清所言，是不是意味着……可能被宗长老在探过维清伤势后察觉的事，在他心中，与今日周潋所说的……是有所关联的。”
　　天门山脉深处，与四大仙门活过了一千年的高层长老交替闭关一事，是有关系的。
　　令夷说完这句之后，心中很快地转了起来。
　　之前周潋的猜测竟真的中了？
　　“也许……我们下山之后可以不定时地与宗长老传讯，说起一些见闻。”维清说完，见令夷和周潋，还有他们说起正事之后虽然大部分没听明白但一直乖巧不出声地葳蕤，都朝他看过来后接着说道：“宗长老既说不是‘现在’能知道的，那么便是‘以后’可以知道的。”
　　“所以要与他保持联系，甚至偶尔透露一些什么……”令夷喃喃接口道：“等着他能让我们知道的契机来到？”
　　维清默默点头。
　　周潋也似有赞同之意。
　　只有令夷，眉头锁得更紧了一些。
　　她不是与宗长老相识多年的维清和周潋，对宗长老并没有那么强烈的信任，加上在维清的‘未来’里并未见过，不像是因为“见”过而能被令夷初初信任一些的瑶妆。
　　对于让这位宗长老掌握他们的大概目的和行踪，她其实并不如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