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8、周潋

　　直到离开那一对夫妻的面摊好远，葳蕤才想起什么，抬手轻轻拉了拉有些沉默的令夷的袖子：
　　“姐姐，姐姐？我怎么觉得……周潋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令夷闻言挑了一下眉头，转头看向一旁笑眯眯的周潋：“四大仙门之一，凌岳派年轻一代中最有名的俊才。”
　　葳蕤顿了一顿，而后才在将“凌岳派”和“周潋”联系起来之后，想起来……
　　就在前几日她们听那也是四大仙门之一的崇阳的人说起了四大仙门之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那时听到的四个人选中便极有可能有那个令夷打算找机会还上人情的人的。
　　苍玄派陈寅，崇阳派田光珉，乾华派维清，凌岳派周潋。
　　凌岳派周潋。
　　却原来，她们这么快就遇到了四人之一——并且顺利排除了一个选项了。
　　周潋。
　　还记得在崇阳派那几个弟子口中，周潋天赋过人但……不思进取怠懒成性游手好闲……听起来端得有种“纨绔子弟”的感觉，跟从山涧初见到现在葳蕤所见的这脾气不错又与人交好的这人……
　　还真不太能怪葳蕤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葳蕤正在难以置信地怀疑和回忆的时候，另一边还跟她们两个一道顺着小镇的街道往前走的周潋本人倒很是惊讶了一下：
　　“咦？道友这是听谁说的？仙门弟子么？”
　　令夷没有说话，回过神的葳蕤接了口：“听前几天遇到的崇阳派的人说的。”
　　周潋闻言更是挑眉：“呦！崇阳派里还有会说我好话的弟子呢？”
　　葳蕤：“……”
　　“咳。”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惊讶之间不小心脱口而出暴露了一点儿本性，周潋轻咳了一下整了整神色，若无其事地转而道：“还不知这位道友和这位……小友的姓名。”
　　“令夷，散修而已。”
　　葳蕤虽然因为周潋的停顿和“小”友的称呼鼓了一下腮帮子，但既然令夷都开口了，她便也跟着说了：“我叫葳蕤。”
　　葳蕤便没有多说了，以葳蕤的能耐和周潋的眼光，自然看得透她妖族的身份，至于是什么种族的妖族，才认识的周潋并不方便问，葳蕤自然也没有说的意思。
　　周潋虽也起过对葳蕤一个妖族跟在人族修士身后这件事的好奇，但也只略略转过念头就放下了，这会儿也没有更多关注，倒是对令夷……
　　“原来是令夷道友！久仰久仰！”
　　“咦？”葳蕤眼睛一亮：“我姐姐果然也很有名气的么？”
　　葳蕤的目光从周潋移到令夷身上，却见令夷只平静地摇了摇头：“没有。”
　　比如前几天遇到的崇阳派弟子听到她的名字就没有什么反应。
　　“可……”
　　“咳，其实……”周潋想了想，笑着开口解释：“仙门弟子的确多着眼于仙门之内的事，并不如何了解九州其他地方的人，便是偶有历练不是与同门结伴就是与交好地其他仙门弟子结伴，接触外人……还是少的，这眼界便多少受了点儿限。”
　　令夷看了周潋一眼。
　　周潋已经说得很客气了。
　　事实上，是因为仙门出身的弟子多看不上散修。
　　一来，散修势单力孤大都只靠自己摸索，既没有宗门为倚靠又没有前辈引领指导，能够有所成的少之又少。便是偶尔有那么几个因天赋过人或别有机缘而稍闯出些名堂的，最终也多是以投靠仙门为目标。
　　一来难成气候，二来难成势力，所以仙门出身矜傲惯了的弟子们很多并不将散修们看在眼里，自然不会留意散修之中有没有厉害的人物，左右就算有最后也会便成仙门中人。
　　所以尽管令夷的的确确在散修之中有点儿名头，但在仙门看来却是不值一提的。
　　没人认识才是正常的。
　　但是周潋却说“久仰”，而且听来并不是纯粹客套的敷衍。
　　他是真的听说过令夷。
　　“那……你也是仙门弟子，你怎么就知道我姐姐呢？”
　　不过半日功夫已经对一个妖族喊一个人族姐姐见怪不怪的周潋眯着眼睛笑道：“令夷道友刀法自成一派精湛非常，我那老头……咳，我师父他老人家曾见过令夷道友在兽潮时斩杀妖兽的身姿，颇为赞叹，回凌岳后与我说起过许多次，假以时日，道友必在九州扬名。”
　　令夷反应很平淡，倒是葳蕤，与有荣焉的模样仰着头分外肯定地道：
　　“我姐姐本就是一方英豪，九州鳌首！”
　　说得斩钉截铁，还真像是确有其事，已经被她亲眼看到了一样。
　　除了令夷本人外，唯一的听众倒是很给面子地点头：“先前亲眼见道友出手，不仅灵力浑厚控制精准，一对长刀更有如山岳千钧之力，想来，大成之日已不远了。老……我师父说得没错，不出百年，道友必扬名九州，势不可挡。”
　　葳蕤一个劲儿点头：“嗯嗯！”
　　令夷……
　　令夷突然就有点儿尴尬。
　　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突然达成了这样诡异的一致，在夸她这件事上表现出十足的诚恳和认真。
　　“……说来，倒是想与道友打听一个人。”令夷淡定地转开了话题，站住脚步看向周潋。
　　正巧，他们已经出了小镇的城门，来到城外了。
　　“哦？道友请讲。”
　　于是，令夷言简意赅地，将天门山脉让她因为那李家村而欠下了一个人情的人，形容了一番。
　　对于周潋能知道那个人，令夷是抱了稍微高些的信心的。
　　先前遇到的崇阳派的弟子只是最普通的外门弟子，还没有到内门，离亲传弟子的距离就更是遥远，对于门派之内天资过人必定是亲传弟子身份的领头人，大都只是听说过而已，真要当面见到本人，大约除了本门之内的那个田光珉之外，其他三个都没有多大的机会。
　　所以当时听了令夷的形容，也无法帮忙判断出那人到底是谁，只是感觉根据那人的表现和性子，略有猜测。
　　而眼前的周潋跟那几人便完全不同了。、
　　周潋是凌岳派的亲传弟子，年轻一辈中最杰出者，与四大仙门之中与自己齐名的另外三人便很有可能不会只闻其名了。
　　果然。
　　令夷猜对了。
　　听完了令夷的形容，周潋眼睛都睁大了几分，突然有了那么点儿葳蕤的感觉。
　　周潋很没有仙门高手形象地干脆一拍大腿：“哎呀！你说的那个一定是维清！”
　　维清，四大仙门之一，乾华派的佼佼者。
　　“……你们……很熟？”
　　“哎呀，那当然！你想找他呀？早说啊！”周潋浑身原本就不剩多少的还带着点儿端正的气质一下子泄了个干净，突然就真有了点儿崇阳派弟子口中的那个感觉，脸上的笑容都深了好些，眼睛都要眯没了：“那家伙，是我好友！”
　　令夷：“……”
　　葳蕤：“……”
　　大概是令夷和葳蕤两人都不太遮掩的神色激得，周潋伸手就掏出了一面只有半个巴掌大的传讯镜子。
　　比令夷手里有的传讯符自然好了许多倍，只要在传讯镜上留下过灵力标识的人都可以互相沟通，并且在传讯镜响起的时候即便不接传讯连通两边也能知道对方是谁，很是方便，是只有大仙门世家中的弟子才会用的好东西。
　　但是……
　　这东西这样方便，也十分顺利地在这样的时候落了周潋的面子。
　　因为——
　　对面不接。
　　周潋原本是脸上带着兴奋之意急急忙忙地掏出镜子试图联系维清的，但是试了好半晌，连葳蕤的眼神都从怀疑快要变成彻底看骗子的模样，传讯镜的另一边，就是没有动静。
　　“咳咳。”周潋再次轻咳了两声，抬起手迎着葳蕤和令夷的目光，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将传讯镜收了回去：“那什么，我也算是很了解维清的人了，他出手救人或是帮忙，从来都是不在乎什么回报什么谢意的，这事儿他大概转头就给忘了，所以令夷你其实也不用特地想要找他报恩的。”
　　令夷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只是听说她跟那个维清有过接触说过几句话甚至连对方名字都是跟周潋打听到的，可周潋就是在这之后态度一下子就熟稔了起来，这都不叫“道友”直接叫她名字了。
　　先前他们并肩作战了一回之后，都没有这样的。
　　倒是葳蕤握了握小拳头：“什么报恩啊，我姐姐说了，只是欠了个情要还，人情而已还不到恩情的地步呢！”
　　周潋点点头：“那就更不必放在心上了，不过……这花心思还人情什么大可不必，但令夷若是想再见见那小子交个朋友，我倒甚是支持，愿意帮忙的！”
　　令夷：“……”
　　葳蕤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又看了一眼这个几个时辰前还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之态地周潋此时亮得都有点儿吓人的眼睛，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你怎么跟之前……差距这么大呢？”
　　“嗨！”周潋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那不是老头子，哦，就是我师父，几乎是拿剑追着我教训非逼着我至少出门在外得多少端着点儿，注意注意凌岳派的气度别给师门丢人……所以啊，在外面我得装得差不多点儿。”
　　“那……那你现在……”
　　“哎呦，现在咱们这不是自己人了么？就不用端着了！”
　　葳蕤：“……”
　　谁跟你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