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67、决定

　　根据所得的消息做了应对决定的几人谁都没有想到，听他们说起此事时瑶妆的反应竟然那么大。
　　虽然也只是短短几息就恢复平静，虽然瑶妆整体看上去仍算得上是平静，可对比她惯常的态度看，已经算得上是反应剧烈了。
　　在周潋在几人又凑在一处的晚饭时分说起他们接下来的打算的时候。
　　但瑶妆的失态很是短暂，她本人在那之后也是紧抿着嘴唇脸色微沉地什么也没说，他们几人一来受瑶妆恩惠颇多，而来也的确相识不算太久，倒并不好追问什么。
　　只是心中都存了个疑惑。
　　“我为妖族。”平静了片刻，瑶妆开口，说了这句之后又看了一眼一旁懵懵懂懂的葳蕤：“身份与葳蕤又有些不同，仙门之内，我是不好去的。”
　　听了瑶妆的话，周潋虽是微怔了一下，却也并不算意外。
　　妖族人向来少与人族有往来，与四大仙门更是从不会有半点瓜葛，关系远得很。所以当初因为跟着令夷的关系上了乾华山门的葳蕤，才会那么招人要求。
　　就是因为妖族出现在仙门这件事的不寻常。
　　葳蕤只是随便一个仙门内门弟子就能看出妖族身份的小角色，跟他们已经知道有些妖族王族血脉，身份怕并不算低的瑶妆当然不能比。
　　瑶妆不能，或者说不愿意去仙门，这很正常。
　　想到他们恐怕就要因此分别了，虽然相处不久但一起经过的事并不少，周潋有些伤感和不舍。
　　才要开口说些道别和后会有期的话，就听瑶妆继续问道：
　　“你们去……回了仙门之后，便不再下山了？”
　　“自然不会。”周潋很快地回答道：“原本我们下山就是有任务在身的，虽然到如今进展不大，但也算也好容易有了点儿方向，自然是不好就这样半途而废的。”
　　这件事，他们原本就是要查到底的。
　　更不用说，在有了令夷维清意外落入天门山脉深处发现了乾华和凌岳的东西后……
　　这件事背后藏着的东西怕是比他们以为的要复杂的多。
　　可三人都没有就此放弃的打算。
　　甚至其实，这回仙门去一趟的想法，也并不是因为这次令夷突然接到宁玥的传讯而起。
　　正是因为两人发现了乾华和凌岳派的东西，想要继续深入调查，他们总是要再去乾华凌岳两派的。其一是尝试打探乾华四长老当年受伤的因由，好判断将长老身份玉牌遗落在天门山脉深处的是不是他，而他又是为何前去。其二便是在凌岳派确认那些法器残片是否确实是当年凌岳供奉的炼器大师的作品，又是予了什么人使用，这人如今又是否还活着有没有什么线索。
　　所以就算没有宁玥的传讯，他们也是计划着要找机会回仙门一趟的。
　　不过当时是想着，至少在维清好得差不多，不容易被人看出不妥之后。
　　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快……
　　好在，苍玄的宗梧长老仍是他们能求的帮助，而他正好此时在凌岳也是他们难得的机会。正好借着这次，求宗长老为维清医治或者至少稍作遮掩，也顺便在凌岳调查情况。
　　至于乾华……
　　情况未明之前不好直接回去，不然不说维清会不会被看出不妥，万一乾华的掌门真下了死令，维清倒真有可能一回去就出不来了。不如先在凌岳呆呆，哪怕不是乾华山内也比其他地方更让那位至今没有将出关消息透露出来的乾华掌门放松警惕。
　　听周潋说他们还会下山，瑶妆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
　　“既如此，等你们再下山，若不介意，可传讯于我。”
　　“瑶妆是说……往后还愿意与我们同行？”
　　瑶妆看了一眼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周潋，微微低垂了眼：
　　“魔气，魔物，还有……这本就不只是人族之事，与整个九州大陆的生灵相关。”
　　他们要查的，想查的，正是她想……
　　“……瑶妆，高义。”
　　瑶妆听了周潋这句带着慨叹的夸赞，却是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真正高义的……可不是我……”
　　“瑶妆？”
　　“无事。既已决定，你们预备什么时候动身离开？”
　　“去求宗长老的事自然是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我们打算明日就动身。”
　　这一次一直在一旁沉默着旁听周潋跟瑶妆的对话的令夷，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在周潋又一次提起宗长老的时候，瑶妆放在膝上的手指明显僵了一瞬。
　　所以……
　　瑶妆也认识那位苍玄派的宗梧长老？
　　倒不算太稀奇，毕竟这位宗长老也称得上是善名在外了。
　　只是瑶妆这个反应，却又不太像是过去结过什么善缘的模样。
　　“那我们明日便暂且作别。等你们下山再见之时……”瑶妆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眼，眼光朝着周潋身上飘了一瞬：“或许，我有礼相送。”
　　“哦？”周潋听了就笑起来：“瑶妆这么一说，分明咱们还没分开我就已经有些盼着再次相见了。这么一来，倒真有一种……咱们这回短暂分别，是下一回更好相聚的准备的感觉了。”
　　周潋也是调解气氛地说了这么一句，却不想瑶妆咬住了嘴唇。
　　默了一默，瑶妆深吸一口气眼光十分复杂地看向周潋：“我以前……也听过类似的话。”
　　“哦？”
　　“她说……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遇。所以以前，她总是能把每一回分别的伤感气氛变得又热闹，又……”充满希望。
　　只是……
　　最终，他们的分别成了永别，再也没有下一次相遇的机会。
　　令夷微微转头，跟身旁的也一直没说过什么的维清对视一眼，一起朝着周潋看了过去。
　　而周潋，已经大概猜到瑶妆口中的“她”是谁了。
　　瑶妆不是第一次提起那个人，而这一回，周潋也又一次觉得……竟有点儿感同身受的淡淡的悲伤，和另一种说不清来由的浅浅愧疚。
　　“瑶妆的姐姐……真是个……极好的人。”
　　瑶妆深深地看着周潋，一直看得原本确实有些莫名情绪上来的周潋差点儿忍不住缩起脖子，才缓缓开口：“……她是最好的人。”
　　……
　　已有了安排有了计划，维清自己也配合着周潋做了许多准备，第二日，原本还想着再多呆几日的几人便动身离开了这片结界庇护下的李家村。
　　从结界中出来，面对的是有些不如内里清澈的空气和隐约的压抑感。
　　瑶妆转过身，又看了一眼结界。
　　“……当年他们亲手在天门山脉外围布下结界的小村庄，不只这一个，只是这个最大也最用心。连这个也已经……其他的，怕是也早就连阵基都没了吧。”
　　这时候不只是令夷，维清周潋还有葳蕤，四人谁都没有太过关注瑶妆这话的主语不只是一个“她”，而是“他们”。
　　而令夷这会儿想的是另一件事。
　　天门山脉外围，至少这一方位的外围之地，令夷很是熟悉。
　　的确正如瑶妆所说，就令夷所知，只有李家村这里还残留下了防护的阵法，可也并没有能够撑到现在。
　　好在瑶妆只是随口感慨了这么一句，很快就回过神来并没有让自己沉浸在怅惘的情绪之内。
　　她转过身，冲着几人拱了拱手：“再会。”
　　“再会。”
　　道别便是如此简单，瑶妆走后，他们一行又只剩下了四个人，和当初刚从乾华派山门下来的时候一样。
　　但是除了许多事情都并不知道的葳蕤，另外三人的心情却是比刚下山那会儿要沉重不少。
　　令夷尤甚。
　　维清和周潋知道他们要调查的事情越来越复杂，牵扯到仙门高层，便已经很是凝重，可令夷是“看”过维清的未来的，难免会去猜测……那“未来”之事与眼下他们遇到的需要调查的事，有什么关联。
　　还有瑶妆。
　　令夷对瑶妆本就有些好感，就是因为在维清的“未来”中，她是与周潋站在一起几乎算得上是不计代价地维护维清的，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瑶妆身上的谜团和故事显然不少，这些……又是不是与她在“未来”会维护维清的原因有关？
　　还有瑶妆对周潋的态度……
　　在这些之外，令夷也并没有忘记在天门山脉深处，至今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维清竟能轻易操纵魔气炼化的事。包括情急之下阴差阳错，不知到底是哪一环的作用让她和维清“合力”一下子以好似有些特别的灵力退散了魔物的事。这两件事令夷后来没有再提，维清自己也没有。可是其中的原因……至少令夷知道自己不会放弃探究。
　　这许许多多，桩桩件件都没有解答，桩桩件件都分外令人费解，实在头疼。
　　如今可以有迹可循地查下去的，也只有乾华和凌岳那遗落在天门山脉深处的两件东西的事了。
　　令夷深吸一口气，又摸了摸跟在自己身边的葳蕤的发顶。
　　自两人呆过乾华之后，眼下又要去另一个四大仙门之一的凌岳去了。
　　哪怕只往前数一年，令夷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频繁地去修仙界最高的势力门派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