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170、消息传说

　　虽然逃离的时候分别匆忙，并没有来得及约定之后的相见之处，可令夷还记得，先前还在山谷中的时候，瑶妆曾经提过，她冒险离开庇护之地前去寻他们几个，就是为了带他们去伏泽山脉深处。
　　所以脱险无事之后，越发小心隐藏着行踪的两人辗转多次，有好几次都险些被仙门的人察觉，艰难跋涉最后到达伏泽山脉，又在便是妖兽的山脉之中一点一点深入，终于碰到了妖族人，被引着去见到瑶妆他们的时候，距清州的那次大战，已经过去大半月了。
　　大半月的功夫而已，可几人再见的时候，却当真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也许最大的幸运，就是至少此时此刻，他们都还能在这里重聚，并没有少了哪一个。
　　许铭和葳蕤是几人中状况最好的，看起来那时冬守带他们两个逃走的过程应该算得上顺利。
　　除他们两个之外，冬守也是看不出伤势痕迹的，只是脸色着实有些难看。
　　因为另外两人，具体说是瑶妆，比之先前在山谷里的还需要细细观察一下，此刻的伤重面色已是一眼就能察觉的了。与瑶妆相比，虽周潋脸上也没有多少血色，气息也有些不稳，却已经算是情况好些的了。
　　而对比在场的这几人……
　　其实看起来最为神采奕奕的，反而是与令夷一道赶路许多天过来的维清。
　　几人相见，冬守很快就搀扶着瑶妆坐下，葳蕤也去照顾起了周潋，许铭便主动开口，先对今日才赶到这里与他们汇合的两人，说起了他们分开后发生的事情。
　　有一些，或者说有很大一部分，许铭其实也都是听来的。
　　其一，当日配合钟久，瑶妆和周潋在成功脱身之外，瑶妆出手还重创了苍玄派的掌门。瑶妆当时不仅是自己戴上了面具，也在之后给了周潋一个一样的遮掩身份，原本周潋的法术招式还存在着不少凌岳派的痕迹容易被仙门认出，但钟久这个魇灵银狐不断混淆视听的幻觉布置的存在，倒在遮掩周潋身份和协助瑶妆伤人之上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可仅仅如此，是并不足以让势单力孤的他们逃离的。
　　更不用说，钟久是不肯离开那片山谷，定要守在原地，不会与他们同去继续合作的。
　　瑶妆和周潋能够脱身，也许也能算是一个意外。
　　战况胶着时刻，意识到越是拖延对他们越是不利的瑶妆，咬牙干脆取出了封魔鼎，但她却并没有将封魔鼎丢回仙门换取他们脱身的机会，反倒是故意用封魔鼎抵挡来自仙门那边的伤害法术，连她自己也在拿出封魔鼎之后分出了大部分的心力，也从另一边全力攻击封魔鼎。
　　其实瑶妆之前是试过的，她没有办法在不借助天门山脉深处的祭祀法阵的情况下，如当年的顾汐一样摧毁封魔鼎，但是……
　　那时出了个意外。
　　周潋那时在先前手中的法器被击毁后正见有人从侧面朝瑶妆袭去，情急之下取出了拂光。
　　拂光长剑一现，在场的四大仙门之中，经历过千年前的事的几个人都难免怔愣了一下。也是这一下，让周潋成功略打偏了一下朝着瑶妆而去的攻击，让瑶妆能躲开大半。只是他的剑尖，拂光剑的剑尖触到了那封魔鼎上。
　　微弱但不可忽略的细碎声响，引起了瑶妆的注意。
　　瑶妆一下子想起了很多。
　　拂光剑是千年前的炼器大师刘青刘大师，亲手为顾汐量身打造的，其所用的矿石灵材却都是顾汐的父亲前代的凌岳派顾掌门准备的。瑶妆隐约想起，后来刘大师的确曾感叹过四大仙门的底蕴，因为顾掌门拿出的材料之中有几样矿石是他并不认得但觉得分外特殊的。
　　千年前天门山脉深处，顾汐在献祭的法阵已经开启的时候为了能够阻止献祭，用自己的本命灵器拂光去强攻当时作为法阵基石的四个封魔鼎之一，全力一击，封魔鼎破碎，据说那时，在场四大仙门的长老们都真实地万分惊讶。
　　只是可惜，封魔鼎虽毁去其一，却仍剩下三个完好的支撑起了阵法的继续运转。
　　献祭没有能够终止，顾汐仍是眼睁睁地看着容瑾在自己眼前魂飞魄散。
　　那时候那之后，她们都以为顾汐之所以能够破坏封魔鼎，便是因为在那个特殊的时机在那个特殊的地点，千年后瑶妆再从崇阳派抢到一个封魔鼎之后的确试过各种办法都没有能够成功，便更是对那个条件深信不疑。
　　可是现在……
　　拂光？
　　瑶妆想到了许多，一咬牙，干脆地将封魔鼎朝着周潋手中的拂光长剑撞了过去。周潋见状，虽并不十分清楚怎么回事却还是全力配合了下去。
　　这时，他们迎来的是回过神来的四大仙门中人，尤其是那几个活过了一千年的“老不死”们几乎歇斯底里的攻击。
　　一下，两下，第三下。
　　瑶妆靠着妖族的强悍体魄全不顾躲闪硬抗下了那些攻击，虽不轻易致命却仍伤得厉害，甚至也有在这些老不死面前暴露妖族身份的危险，但她仍将全部心神都在手中的封魔鼎上。
　　第三下与拂光的相撞。
　　拂光剑一声嘹亮的剑鸣，隐约有些悲伤，却也带着瑶妆从未听到过的清澈。
　　下一瞬，拂光剑碎了，就在瑶妆的眼前，跟着她手中的封魔鼎一道……
　　但是这一次，她再没有能够挽回哪怕一片拂光的碎片，就是先前握着拂光的周潋，本命灵器骤然被毁的重创之下，也只来得及捞到了拂光剑上系着的剑穗。
　　那之后……
　　钟久发力将两人扫开，回过神来的瑶妆狠狠咬牙最后看了一眼钟久，那时的周潋觉得，身为妖族王室的瑶妆与高阶妖兽的钟久定是有什么他们这些人族察觉不到的极短暂的交流。
　　随后，瑶妆再不耽搁，拖着一身伤势带着同样重伤的周潋逃开，这一回没了封魔鼎，凭着妖族的能耐，便是满山都是四大仙门的人，他们也仍旧成功脱身了。
　　倒是留下来的钟久……
　　钟久没有离开，它在瑶妆和周潋逃开一段距离之后，干脆利落地自燃了自身的皮骨血肉，生生将自己的妖魂抽出化成硕大的虚影，在千年高阶妖兽血肉燃尽妖力的加持之下，牢牢地笼罩在了那片结界已分外脆弱眼瞧着就要破碎了的山谷上。
　　巨大的魇灵银狐以死为代价，为这片极小的山谷布下禁入禁出的封禁之咒，从今往后五十年间，若不付出极大的代价，这片山谷再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出入。
　　千年的妖力修为，和高阶妖兽的血肉之力，最终却只能换得这片山谷五十年的安稳。
　　离去的瑶妆心里清楚，钟久付出性命付出一切也只能再换五十年，而这五十年就是钟久给自己的期限。
　　这是钟久用自己的一切向林喆兑现的诺言。
　　除了这些……
　　还有一切旁的消息，都是他们在路上，和在伏泽山脉汇合之后，通过各种渠道收集来的，清州一战之后的消息。
　　那一战之中，仙门中苍玄派掌门被重伤的消息没有传出，反倒是另外一个长老的死，被牢牢地扣在了他们一行人中，唯一一个他们能确认身份有过接触，且方便扣上帽子不用担心损伤仙门声誉的人身上。
　　令夷。
　　意外，而又不意外。
　　维清周潋自不必说，他们毕竟出身仙门至今也并没有如当年的容瑾顾汐那样被他们亲见强烈的反抗之举，毕竟长久不见之后再次撞上的时候，周潋在钟久的混淆帮助之下勉强掩住了身份，而维清……维清和令夷在逃的路上，撞见的田光珉一行最终只剩下田光珉一个活口，随后的陈寅……而之后的宁玥更不必说，维清也曾在那儿出现过的事很可能仙门尚且不知。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仙门不至于贸然如千年前一样将两人当做叛徒逐出师门，这时候这两人最适合的角色，就是被人蒙骗甚至囚禁起来的仙门受害者，而他们的师门最好扮演的便是还想要全力将弟子救出来的正面角色。
　　葳蕤本身是妖族，修为又实在不够看，也便不是好的背锅人选。至于许铭……知道许铭跟他们走在一处的人本就不多，如果当初在同州遇到的田光珉元玥他们回到仙门之后并没有特地提起许铭的话，很可能到了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了。
　　那么……只剩下一个人选了。
　　令夷。
　　于是，在如今的九州风声消息之中，在清州一战之中用卑劣的手段杀了一个仙门长老并数十个仙门弟子的魔头，便是不知走了什么旁门左道，竟试图以魔气修炼，已堕落成为邪修的令夷。
　　这个在传说中被堕魔的邪修残忍杀害的仙门长老，正是乾华派的四长老。
　　而传说中同样被令夷所杀的仙门弟子，不出意外的有许多不陌生的名字，比如元玥，比如，田光珉，还比如……
　　陈寅。